解蠡2
我跟在他身后,和他回他的贞蔚殿。
春色无边,穿过九曲回廊,正对着他寝殿的就是烟波亭。我知他喜爱在这湖中亭里读书,烟波亭外有几叠纱帐,随着春日午后的和风飞扬,层层叠叠幻映着光晕,在这亭里面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外面,而这外面的却看不清里面,幔帐飞扬,尖荷轻颤,便是如此好光景。
我侍立在他身侧,看着他盘起的发冠,阿藤该也是这么大了吧,阿藤有没有想我呢……想起幼弟,望着他的眼神也不由得带着些许温柔了。但我知道,他终究不是我的阿藤。
我看到他要抬手拿茶杯,可茶水凉了,我想快一步拿起茶杯,不料,却是两人碰到了一起,我的指尖碰到了他的手,手指修长,可圆润的指甲却很是可爱,处处透着稚嫩,他有些讶异的侧头看向我,他的眼神清澈,“殿下,茶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微微侧着头,透过他的视线回答到。
“嗯,起风了,阿荏姐姐。”他宠着我眯眼笑着说,不由自主的,我却想到了幼弟,鬼使神差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入手的发丝柔顺,就像我曾经摸过的上等蜀缎,可是却带着温热……我恍然回了神,他也被我这突然的动作怔住了,我立刻跪了下去,“求殿下恕罪,奴婢以下犯上,求殿下饶命!”我有些懊恼,不明白自己刚刚怎么想的竟把手就这么放了上去,俗话说男不摸头,女不磨脚,不会就这么被发配了吧,可我刚在这伺候了两天,我想着心里便更有些忐忑了。
“阿荏姐姐莫怕,没关系的,其实,其实很久没人那般温柔的摸过我的头了……”良久,我才听到的声音,他的语调蔫蔫的,我小心地抬头看看他,他正连连摆着手,脸颊染着淡淡的粉红,好像池里冒尖的嫩荷。
他害羞了,好像阿藤一样。
他忽地环住我的腰将他小小的脑袋埋在我肩头轻轻地蹭,我听到他低低地说着“阿娘,阿瑜想阿娘了……”那声音低低的,像一只念母的小兽一般,纱幔飘沉间,仿佛一切好像只是我的幻觉。大皇子他,他的阿娘不就是皇后娘娘吗……
“是我失态了。”我听到他说,但我还有点恍惚,懵懵然被他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脑子里竟依然在想的是我的阿藤在我走后会不会也这般想念着我们那位早逝的柔弱的娘呢?
片刻我回了神,向他恭敬的行礼后,便低着头跟着他回到殿里。
穿过那九曲回廊时,他忽然转身,直直的站定,仰着头看着我,我抬头看他,晚暮已到,他的背后便是火烧般的夕阳,可我却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青涩又认真,他问道:“阿荏姐姐,你会永远陪着我吗?”我的眼睛有点发烫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正面对着晚阳,可我清楚的知道,在我听到这句话时,心跳的很快,我记得,阿藤也问过我“阿姊阿姊,你会永远永远陪着阿藤吗?”我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在这一刻,我也说了那句话:“阿姊会永远永远陪着你的。”
我的话刚说完,我看到他笑了,像是那片绕着倦怠的晚阳的流云一般,欢脱却又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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