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机石中藏

漆黑的夜,没有星辰,不见五指。迷蒙之中一股悲伤、凄凉的哀意迎风直上,仿佛要冲破头顶沉积的乌云。

透过黑暗中的层层薄雾,隐约可以看到远方两道银色的光束闪烁。在这漆黑的夜色下显得格外的诡异。

靠近看去,这哪里是什么光束。分明是一个男子眼眸开合之间流露出的精光。

男子痴痴的望着“躺”在身边的黑色木质镂空棺椁,修长的手指爱怜的抚摸着镌刻在棺椁上的纹路。

一寸一寸,一遍又一遍。仿佛在这天地间没有什么比眼前的棺椁更珍贵。

“我没想到他会背叛我,他居然会背叛我!”

男子没有预兆的动了,起身遥指苍天;

“亲人离我而去!爱人失之交臂!贼老天,我要这重瞳有何用?有何用!”

夜,仍是寂静,无人应答。空留回响。有何用,有何用……

男子的怒嚎惊起了林中熟睡的飞鸟,飞鸟拍打着翅膀飞向远方,也将我们的思绪带到……

……

一座偏远的小山村。春风和熹,风景秀丽。略显僵硬的柳条漫不经心的抽打着木篱笆上去年留下的皑皑残雪。

几只散养的大红公鸡长伸着脖子,拍打着翅膀,昂首发出欢快的鸣叫,炫耀似的理了理身上没有一丝灰尘的鲜艳羽毛,

发现身边并没响起附和声。于是又佯装继续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一只大黄狗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小憩。对偶尔有几个顽皮孩子投过来的石子微微瞥上一眼,微微怂了怂鼻子。

随后又拢拉着耳朵恢复那懒洋洋的样子。竖子嬉闹,鸡鸣狗不叫。一片祥和。

远方空旷的野地上映出天空中一大片黑影,黑影急速掠过东边山头,蔓延向这宁和的山溪村。

原本蔚蓝的天空霎时便被层层乌云所覆盖。转瞬间便是漆黑一片。暖阳迅速藏起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慌乱中收起自己的万千触角。

大公鸡慌忙的扑棱着翅膀收回即将踏出的右脚,大黄狗逃也一般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乌云翻滚,雷声交错,大雨倾盆而下。不时出现的闪电似乎是向这个世界宣布它那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威严。

只是那黑云翻滚腾挪间,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到有微微的银色光亮隐藏其中。仿佛在孕育着什么。

可有人此时却并没有心思去注意天空中的异状。

一位精装汉子在屋外不断搓着手,不安的来回跺着碎步,偶尔还会向小屋里发出声声质问;

“张婆,张婆!咋样了?这会儿咋连个动静都没哩?”

汉子大名儿李天祥,地地道道的庄稼人。村里的人都习惯叫他,祥子。

一位四十多岁的产婆在小屋里的木床边左右忙碌着,也顾不得去擦拭脸颊上的汗水,任由它滴落在那洗的有些发白的花布衣服上。

产婆似是对床上的妇人说话,又像是对屋外男子的应答;“用力,用力!加把劲儿!快生了,就快生了!”

“呵……张婆,我不行了,没力气了。”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分布在妇人那苍白的脸上。

妇人紧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费力的吐出几个字,随后胸口便无力的起伏着。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到底咋样了,咋样了?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屋外的男子此时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三番五次的冲向门边,想要推门而入。

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禁忌,每每探出布满老茧的大手即将推开房门,

迟疑了一下却又缩了回来。最后只能从喉咙里发出阵阵烦躁的声音。

“祥子!快进来。梅子难产要不行了。”

产婆的神色有些慌乱,焦急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颤抖。

做了十几年的产婆,大风大浪她当然也见过不少。可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慌乱。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鲜活的小生命还没诞生就要面对一场生死离别。谁的心里又能不痛呢?

此时屋外的男子再也顾不得什么清规戒律,严管教条。整个身子像失控的水牛一般向前扑去,一把撞开房门。

略显贫寒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儿,透过床边热水盆散发的阵阵水气可以看到产婆正在床边忙碌着。简易的木质床上正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

妇人清秀的脸颊上带着一抹病态的潮红。听到开门声费力的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只是眼里却再也不复往日的神彩。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的颤抖着,最后被一股难言的愧疚之色而取代。

她当然知道难产意味着什么。只是这腹中胎儿……

产婆看到推门而入的祥子。左手无措的摩擦着衣角,扭过头去无奈的叹道;

“娃儿和大人恐怕只能保一个,你们……尽早做决定吧。”

说完转身去寻随身携带的包裹。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身旁这对平时本本分分夫妻,下一刻就要生死别离。

“保大人!”“保孩子!”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随后声音却又戛然而止,最后只留下屋里三人沉闷的呼吸声。

那叫祥子的精壮汉子,因用力过度而有些发青的指骨深深的插入一头青丝中,抱住拢拉的脑袋。

随后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抬头愧疚的看了一眼妇人的腹部。率先出声打破了屋里的沉静道;

“保大人,娃儿没了还可以再生。”声音低沉而沙哑。

说完男子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十指紧紧的攥在一起。

床上的妇人嘴角泛起一缕微笑,她知道身边这精壮汉子-她的丈夫。虽然平时不善言语。但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

虽无大富大贵,甚至可以说十分清贫。但二人却一直恩爱有加。现在能听到如此言辞,即便是死,怕也是值了。

妇人脸上的欣慰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像是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男子喊道;

“祥子,保孩子,求求你,保孩子。我这身子本就虚弱,已经难再生养。孩子就是我的命!”

乌云翻滚,沉闷的天际闪烁着无尽雷光,咔嚓!一道长约千丈的银色闪电撕开沉积的乌云。伴随着震世的雷响。

“呜哇,呜哇!”强健有力的婴儿啼哭声拨开的天空的阴霾,阴雨骤停。

床上妇人的身体已渐渐变得冰凉。只是那惨白的嘴角一抹释然的微笑在此时看起来是那般的不合时宜。

床单上那明显挣扎过的痕迹似乎是在提醒,不久以前,这也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生了,是个男娃儿。”

产婆的呼喊声,让一旁的精壮汉子不舍的移开注视在床上的目光,投向那在产婆怀里不安的挣扎着的白白胖胖的婴儿身上。

男子眼神很复杂。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是要为了痛失爱妻而悲伤,还是要为喜得麟儿而高兴。

最后这一切的一切尽是融为那化不开的落寞,深深的埋藏在男子的心底。

“哎,祥子。你看这娃儿,这眼睛怎么是白色的?真是奇怪了,难道天生就是个瞎……”

产婆的目光停在婴儿的眸子上。“子”字并没有说出口,便咽了回去。

自己的老婆舍了性命换了个大胖小子,结果这大胖小子却是个瞎子。这对祥子来说打击太大了。

那叫祥子的汉子哪里还有心思去听旁边产婆的碎碎念,一把接过王婆怀中的婴儿应声望去,只见“恰似瑶台出日月,姣姣银眸堕青仙。”

这婴儿的瞳孔并不同于常人的黑色,也不是王婆口中的白色。而是呈现出没有一丝杂色的亮银色。

这银色的眸子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看上一眼便不觉的深陷其中。这时恰巧一束阳光打进屋内。婴儿的瞳孔中一丝银色的光彩一闪而过。

一旁的产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可这一幕还是被祥子捕捉到了。

“咦!不对,这孩子的瞳孔旁还有一圈并不明显的银晕。”这银晕呈现出规范的圆形。仿佛还有另一只眼睛生生的镶嵌在瞳孔内一般。

虽然这银晕此刻还并不十分明显,可细看之下仍能看出几分端倪。他越看越心惊。可表面上却又偏偏不能流露出一丝的惊诧。

只得出言搪塞;“或许是这娃儿有先天的眼疾吧,等我办完梅子的丧事,找再寻个大夫瞧瞧。”

产婆识趣儿的道了声“节哀”转身走出了和她来之前已是两个世界的小屋。

贫贱夫妻百事哀,本以为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儿,男人踏实,妻子贤惠,儿子可爱。可谁想眨眼之间便成了白事。

一想到刚出生的孩子,产婆的心里便犹如千万只蚂蚁在放肆攀爬一般。痒痒的厉害,不吐不快

“唉,刘老棍子,祥子他家那孩子生了,不过可惜了,天生眼睛就有毛病。”

“唉,打铁的,祥子他家那娃儿生了,还是个带把的,却是个瞎子……”

直到产婆渐渐走远,李天祥才以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默默道;

“这等天生异象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事出反常必有妖,毕竟这孩子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呐!”

说来缓慢,其实也就是一瞬。此时也不由他多想。毕竟妻子的后事还要操办。

想到妻子,李天祥的目光投向此时安详的躺在床上曾与他朝夕相伴的人儿,看到妻子嘴角那一抹释然的微笑。李天祥不由紧了紧怀中的婴儿。

心里坚定道;“我不管他是人是妖,他都是我李天祥的儿子!更是梅子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

窗外的风,识趣儿的停了。不愿打扰这一家三口最后的团聚时刻……

同时……

“报!”一个身材瘦小,面白无须的老太监,尖锐的声音穿过淋漓的雨幕,隔着层层的殿宇离着老远便传了过来。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一位身着金色皇袍,头戴紫金星冠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几前。听到声音略作沉吟,随后继续批示手中的奏折。眸子里不喜之色一闪而过,

威严道;“何事如此慌张?”男子的声音中正浑厚,听不出喜乐。

老太监闻言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有些慌张的低着头道;“禀陛下,刚刚一道闪电劈倒了后花园的千年梧桐树。树下升起一块黑色巨石,上书……”

说到最后老太监的声音已经带着丝丝的颤抖。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说下去。最后更是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

按理说,这老太监已经在宫中服侍多年又深得皇心。本不该如此。可今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让一向在主子面前如鱼得水的他,也是乱了分寸。

毕竟这事儿牵扯太大了,一个不好,说不得自己就得掉了脑袋。掉了脑袋是小,最怕的是搭上全族的性命。

老太监的如此表现倒是让着男子更加好奇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能让这常伴自己身边的奴才如此的慌乱。

男子手中的笔略作停顿,抬眼道;“赐你无罪。”

“上书……书;木落扫边关,庶子荡暗殿。九火诛赤水,山倒皇庭……皇庭散。”

寥寥数语似乎是用尽他全身气力,老太监的头更低了,最后干脆将头深深的窝向身子里,屁股高高的撅起。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男子的目光先是平淡的不动声色,随后开始变得隐晦。

最后听到“山倒皇庭散”男子身前的案几“砰”的一声化为齑粉,随着纸片的碎屑洋洋洒洒的落下。

男子的目光露出两股实质性的锋芒,杀气毕露。望向远方。

“去请月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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