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岁月的车轮碾压过一遍又一遍。
九年。弹指一挥间。九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对于村里大部分人来说,只是田里的庄稼又收获了九次,又缴了九年的赋税。
剩下的仍然和往年一样,只是大牛家里又添了一个带把儿的小牛。一家人乐的合不拢嘴。
老刘家的二妞儿嫁给了隔壁村王铁匠家的小铁匠。
可对于李天祥呢?这九年痛失爱妻的他又过得如何?还有那个生具异象的孩子呢?
不知道当年的产婆逢人便说;“唉,祥子他家那娃儿生了,却是个瞎子……”又会给这对父子带来怎样的困扰。
春天仿佛一个身着绿衣的顽皮孩子,一会儿在树下嬉戏,一会儿躲在小河边小憩,一不留神就让这大地染上了点点青绿。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幼童,蹲坐在村口的老柳树下。嘴里不断地碎碎念。
幼童手里拿着一根筷子长短的小木棍儿。画着一圈又一圈谁都看不懂的鬼画符。
幼童穿着普通的青色衣衫。小脸甚是白皙,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略微凸起的简单发髻。
一双剑眉静静的镶嵌在那银色眸子的上方。让他这小小年纪多了几分英气。
最让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对银色的眸子。点点的银色光斑闪烁其中。更是让这幼童增添了一抹神秘,甚至妖异。
“灵儿哥哥,李阿伯叫你回去吃饭!”一个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不动声色的用手抹了一把鼻间流淌而出的亮晶晶的水丝。
似乎是怕被人发现,背过手去偷偷擦在清晨才换上的新衣上。
李九灵。小名灵儿。这是他爹李天祥翻阅了村里不少的残书古籍起出来的名字,
“九”是极尽之数,象征登峰造极。“灵”是为了纪念他的母亲-沈灵梅。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李天祥依然割舍不下自己亡故的妻子。也没有再娶的打算。孤身一人照顾着孩子。
虽然生活有些拮据,可这一路看着九灵成长,他这当爹的心里还是十分欣慰的。
“知道了,谢谢小虎!”李九灵揉了揉小虎的脑袋说道。
李九灵的声音十分轻柔,正如这春季的微风,袅袅而来。这声音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心里舒坦。
这么多年以来,只有眼前这看似有些憨傻的小虎,愿意接近他和他玩耍。自然也成为了他童年的唯一玩伴。
别的孩子不是嘲笑他像个瞎子,就是别人家父母听说他生下来的时候克死了自己的母亲。根本不让自己家的孩子靠近他。
至于你问为什么?
虽然这么多年以来李天祥对别人总是说自己家的娃儿得的是眼疾,并不是什么妖形怪状。
更是为了李九灵不被排斥做了很多努力,可也只是让村民不再排斥他而已。
至于说接受么,现在虽然已经鲜少有人会对九灵恶言相向。可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仍是寥寥无几。
尤其是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见到他完全没有老辈人对孩子的疼爱。
反而是似见了瘟神一般。远远的看到便绕开了。
也多亏这么多年并没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否则他们爷俩估计早就被轰出村了。
李九灵心里也知道,自己的眼睛。恐怕并不是如父亲向外人说的那般简单,是什么眼疾。
因为,每次李天祥带着他去镇子里看大夫,都让他带上顶大大的草帽。压低着帽檐。
而到了镇里的医馆。更像例行公事一般。每次都说自己家里有人得了眼疾。
抓了几服药便草草了事。不看病,也不问诊。不急不躁。
那大夫更是乐得如此,开了半辈子的医馆,这么好应对的病人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约莫着日子差不多了,大夫便方方正正的包上几副草药。
李天祥也不问斤两。两人仿佛神交多年的好友,见面相视一笑,寒暄几句。
交易便这样完成了。当然价钱方面一定是让双方满意。
到家之后,李天祥便急匆匆地把那草药煎的“香”飘十里。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又带着儿子去镇里看了大夫。抓了药。
可煎出来的药,九灵却是一滴也没喝过。凉了以后都拿去浇了院子里的果树。
你还别说,这几年院子里新栽的几颗果树倒是长势喜人。
房顶的新草,窗上的新裱。仍然掩盖不住草屋的窗棂历经多年风霜侵蚀的痕迹。
此时屋里的火炕上正坐着两人。一位衣衫洗的有些褪色的中年汉子,不时的向院子外面眺望着。
男子正是九灵的父亲,李天祥。
“阿爹,我回来了!”
听见李九灵的声音,李天祥尽显沧桑的脸,悄然拉开了厚厚的褶皱。
欣然的放下了手中的烟袋朝着他招手道;“灵儿,快过来,你快看看谁来啦!”
李天祥原本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可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五十有余。
这九年,李天祥可以说是度日如年。当年妻子难产,这男人便说出要保大人,可见这李天祥对妻子的情之深切。
但这许多的事情,又岂能一言而尽。
这些年虽然灵儿这孩子越来越乖巧懂事,十分讨喜。
可仍掩盖不住他对妻子的思念。日积月累之下,虽是壮年的他身子却是日渐消瘦,每况愈下,越见苍老。
九灵应声看去,只见父亲的身旁坐着一位约莫三十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与自己的父亲眉宇之间有着七分神似。衣着朴素。
九灵欣然跑到男子身前躬身道;“二叔好!阿爹前几天还念叨着您呐,还说您是这十里八村最有出息的人。
阿爹还让我以您为榜样。长大以后也要像您一样做个有出息的人!”说完还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虽然印象中总共也没见过几次,可九灵对身边的这个二叔却很是喜欢。
因为二叔每次回来都会为自己带上一大堆的吃的,一些村里没有的书籍,还会留下一些金钱。
否则没有二叔的不时接济,以李天祥现在的状态只怕两个人更难过活。
当然真正让九灵喜欢的是二叔打心眼里散发出的善意。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李九灵又怎么会看不出。
“哈哈哈!”中年男子发出爽朗的大笑,宠溺的摸着九灵的脑袋道;
“这两年灵儿这孩子可真是长高了不少,也越来越懂事了!小小年纪却就这般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
将来一定比二叔有出息。说不得二叔还要借你的光呐!”说完还刮了刮九灵挺悄的鼻子。此人正是李天祥的亲弟弟,李天贵。
似乎是对李天贵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九灵有些害羞的转过身道;
“二叔,您和阿爹先聊着,我去村口张爷爷家去打酒。”说完提着酒葫芦蹦蹦跳跳的朝着村头跑去。
九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李天祥轻轻敲了敲手中的烟袋,脸上闪过一抹痛惜,
有些不舍的说道:“灵儿这孩子,一天比一天懂事。这么多年从来没在我身边提过他娘,可哪有娃儿不想娘的,我知道他不提是怕我伤心。
灵儿这孩子总是把事都藏在自己心里。老二,你说灵儿这娃儿也要长大了,可呆在这小村子,我总感觉是糟蹋了他啊!
这次回去方便的话,你能不能把灵儿带上,跟着你长长见识,学学本领。你看行不?”
这么大的一个孩子放在别人家里还是有些不太合适,李天贵虽然是他的亲弟弟,两人之间的感情自然不用多说。
可还有未曾谋面的弟妹和侄子呢。李天祥说完怕自己这个弟弟难做接着说道;“要是不方便的话……”
李天贵闻言急忙打断道;“大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什么行不行的,我这次回来也正要跟你说这事儿。
村儿里还是太偏僻了。也真是耽误了灵儿这孩子。
正好过了年你那不争气的侄子也该学些本领。俩人一起也有伴儿。我就怕你舍不得。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城里?
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我还真有些不放心。跟我住一起好歹也有个照应。还能照顾一下灵儿。”
听到自己的大哥也有此意,李天贵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也是这次回来的真正目的。
但是看着眼前的哥哥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此时既然当哥哥的说了,自己也就把心中所想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那二弟这次回去就把灵儿带着,在你身边我也没啥不放心的。娃儿一早就没了娘。我这个当爹的……”
仿佛又勾起了伤心事,李天祥说完又拿起了手上的烟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一股蓝色的烟雾随之升起,勾起了李天祥的回忆。继续说道;“至于你那我就不去了。梅子活着的时候就怕孤零零一个人,我这一走她不是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了……”
说到最后李天祥仿佛透过淡蓝色烟雾又看到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此时手里正拿着铲子炖着锅里的野猪肉。
用袖口擦拭这脸颊上的汗水冲着屋外喊上一句;“祥哥,吃饭啦!”。
女人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额头总是有一缕倔强的秀发不甘束缚。
可如今这声音,这笑容却从他的生命里永远消失,听不到,看不见了……
看见自己大哥如此消沉,李天贵心里也是一阵难受。现在,自己又要带走他的命根子。
便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替大哥照顾好这唯一的孩子!想到这里李天贵拍着胸脯道;
“大哥放心!我一定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不会让他受一丝委屈。”
“好!二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娃儿这眼睛太扎眼。我怕他太扎眼招人记恨呐,
在咱这个小村子倒是没啥,到了城里我担心不太妥。
你见过大世面,以后如果有机会还是要想想办法。”李天祥轻轻磕了磕手中的烟袋说道。
他虽然是个庄稼人,可这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自己的娃儿虽是要比同龄人聪明上许多,可一旦到了那龙蛇混杂的城里,谁知道会碰上个什么人,什么事。
“大哥放心,外边能人异士多得很。总会有法子。定能护得灵儿周全!”
李天贵当然知道自己的大哥担心的是什么。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法子。只是现在还不方便透露罢了。有些人,有些事接触的越少越好。
眼看自己担心的事随着弟弟的到来都解决了。李天祥的心情难得一片大好。朗声笑道;“哈哈!好好好!以后灵儿可就要麻烦二弟了。
这孩子买酒也该回来了,我去宰只下蛋鸡晚上咱们哥俩好好喝上他一口!
自从你去外边闯荡,咱哥俩儿相聚的日子可就越来越少咯!有时候我还梦见你光着屁股挨打的样子!”
饶是李天贵已是如此年岁,可一想到自己的小时候也难免有些怀念。
自己小时候十分顽劣。还真是多亏了身边的大哥。才少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只是想起自己的大哥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不过还好,大哥有个好儿子。
两兄弟难得相聚一回,借着院子里的月色,推杯换盏。
道出藏在心底多年的心事。说到伤心处痛哭流涕,说到高兴处仰怀大笑。
灵儿也难得地没有睡觉,自从知道明天要随二叔进城,就一直坐在窗口怔怔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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