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星期我和小美就要结婚了。今天老妈让我去接舅舅,我有点犹豫,并不是我不想去,而是舅舅这个人…
舅舅比我大十几岁,四十来岁,不傻也不呆,外表普通,在他们村口碑很好,为人处世也很不错,但就是不惑之年,还打着光棍,总感觉怪怪的。
犹豫归犹豫,一码归一码,这老一辈人的礼数我还是要遵守的。来到舅舅家,我把结婚事宜跟舅舅讲了,老妈的圣旨传达到位,听到他同意之后,我才吃了个定心丸。
舅舅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并不像一个邋遢的单身汉。在正屋的一面墙上还挂着老式的木制相框,里面陈列着一张张发黄的照片,有外公外婆的照片,可惜他们去世的太早,有一张舅舅和妈妈的合照,妈妈那时应该有十几岁,手里捧着鲜花,而一旁只有几岁的舅舅张着嘴巴,流着眼泪,眼睛看着妈妈手里的花,似乎在宣誓着这花的持有权应该是他。
我感觉挺有意思,就去取那张照片,突然,从相框后掉下来一张照片,背面写着“小梅,1997.5.7”,我正准备弯腰去捡,舅舅抢先一把抓起照片,踹进了口袋,我十分诧异地看着他,他慌张地说:“一张老照片而已,吃饭了,菜都快凉了!”
饭桌上,我问舅舅,“小梅是谁?”
舅舅敷衍了一句,“一个朋友”,然后就岔开话题,谈起了我的事。
我呢!大学里认识的小美,舅舅一次都没见过,所以舅舅对小美很感兴趣,问长问短,但我始终对舅舅之前的异常表现感到奇怪,他似乎在隐瞒着什么。听说一个连孤独都不怕的人心事埋藏的都很深,而舅舅就是这样的人,不行,我得深究到底,先要套路他一下。
桌上我频繁敬酒,舅舅不是好酒之人,平时很少喝酒,根本不胜酒力,酒过三巡,他便晕晕乎乎的了,我试探着问:“舅舅,小梅是你以前的相好吗?”
醉醺醺的舅舅立马为之一振,“你小子听谁讲的?”
“当然是听我妈说的”其实我也是炸他,97年的事我哪能知道,但我妈就说不准了。
舅舅似乎被我说中了,喝了一口酒,眼中充满了涟漪,思绪万千!
原来舅舅年轻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小梅的女子,两人一见钟情,而且小梅还是个才女,精通书法和山水画。有一天小梅把一幅水彩人物画送给舅舅,她说这幅人物画是她第一次创作,要送给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舅舅感动高兴坏了,缓缓地打开了那幅画,当看到画中人物时,他脸色煞白,吓得体若冰霜,“这…这画中女子是谁?”舅舅狰狞的表情和生硬的语气吓到了小梅,小梅气若游丝地回答:“这是我创作出来的人物”,舅舅可能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了,下意识地道了歉,往后也就没再提起这件事。
“一幅画能把你吓成这样?”我疑问道。
“如果单单是一幅画就好了,你知道那画中女子是谁?”
我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舅舅深邃的眼神…
他详细地跟我讲了他小时候发生的一件诡异的事。
舅舅十二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大雨倾盆,狂风乱作,舅舅起床上厕所,农村的厕所都建在屋外,外面的雨声就像过年玩的土鞭炮噼啪作响,舅舅只开了半扇堂门,撑着把伞就往外尿,这时大雨带着劲风,一下子就把伞给卷了出去,倾盆的大雨迎面就浇醒了睡眼惺忪的舅舅,舅舅心想反正衣服已经湿了不如冲出去把伞找回来,他拿着手电筒寻着伞的方向来到屋旁的鱼塘,远远的就看到漂在水上的伞,伞柄朝上,像只小船缓缓地向远处漂去,舅舅大失所望,可就在此时伞突然下沉消失了,舅舅先是一惊,心想水下肯定有怪物,就准备撒腿跑路,突然伞又浮了上来,露出了像蛇一样弯曲的伞柄,笔直地向岸边漂来,舅舅吓得手电筒都快拿不住了,怪物真的要来了,这时岸边一个身着锦衣绣袄柔情卓态的古装女人捡起了那把伞,她撑着伞静静地站在岸边,一动不动,伞面遮住了她的脸,十分的诡异,“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出现的?”舅舅有些心悸,由于天黑,又下着大雨,舅舅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女人,这时女人缓缓抬起手臂,幽幽的说了句,
“过来!”
舅舅感觉这声音好似贴着他耳朵说出,情不自禁地向女人走去,当走近之后,本以为女人会把伞给自己,可那女人还是一动不动,这时年轻的舅舅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他想看看那女人的面容,看看她到底是谁。可伞压的实在太低了,于是舅舅弯下腰把头慢慢地伸过去,仰着头往伞里看,伞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想到了手里握着的手电筒,就抬起手电筒对着女人的脸一照。
啊!
“后来你外公在鱼塘边找到了发烧昏迷的我,连夜将我送到医院才保住这条命,可那个女人的那张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舅舅的眼神从深邃变的犀利。
他颤颤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我即没喝酒,也没吃菜,而是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二年,你外公就出事了,那几天天气异常的闷热,乌云压顶,酝酿已久的暴雨说下就下。傍晚的时候,鱼塘的增氧机坏了,如果不及时修好,过了今晚鱼塘里的鱼都会因缺氧而死,你外公晚饭都没吃,就一个人去检修增氧机,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找遍了整个村子,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最后把鱼塘里的水抽干了,才发现你外公的尸体,他是淹死的。”
“外公不是会水性吗?怎么…”我疑惑地问。
舅舅眼睛充血而混浊,脸色铁青,咬出几个字。
“他的脚上勾着那把伞。”
“那把伞?”我诧异地问。
“对,就是那把伞。后来你外婆总是说这是天意,老天爷要带走我和你外公两其中一个。他们始终不相信,正是那个女人害死了你外公!她就是个魔鬼。”
我端坐了一下身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老妈一直跟我说外公是意外去世的,没想到这么离奇。
“但是,这跟那副画有什么关系呢?”我问。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十几年过后,她又来了,这一次带走了你的外婆。”
“外婆不是生病去世的吗?”我问。
“你外公去世之后,你外婆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但为什么偏偏在她把那副画给我之后你外婆就病重了?而且我从来没跟小梅讲过小时候的那件事,她怎么就能把那个女人画出来?那画中的女人就是我小时候在鱼塘边看到的那个女人,我敢肯定,他们的脸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小梅阿姨害死了外婆?”
舅舅没有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西边残缺的太阳。
“所以你和小梅分手了?这么多年你就一直单身?”
“难道要我把魔鬼招进来,害死全家吗?”舅舅心中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我笑了,是一种说不出的苦笑。
舅舅啊舅舅,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魔鬼?而是你的心里住着一个魔鬼,童年时候的你无法接受外公的去世,你臆想出了一个魔鬼,而外婆的病逝你同样无法接受,你再次认为是魔鬼作祟,你害了你自己,你无法接受别人对你的爱,你把他们拒之门外,你选择了单身,你很可怜,你也很伟大,伟大的是你对亲人的爱和责任。可这些话我怎么跟你说?我真的不想再次伤害你。
“舅舅,我敬你一杯,一切过往都在这杯酒里。”我也希望一切都止于这杯酒。
舅舅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柔情和坚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这样,在夕阳最后那一抹余晖的拥抱下,我们不醉不休...
舅舅迷迷糊糊的斜躺在坐椅上,不一会鼾声如雷,仿佛从来没有睡的这么香过。我的脑袋在酒精的灼烧下就像一团浆糊,胡思乱想。
突然,我看见了地上的那张记载着舅舅短暂而幸福的爱情的照片,而睡梦中的舅舅更让人怜悯,我捡起了那张泛黄的照片,放在眼前,一张双人合照,左边是舅舅,年轻时候的舅舅阳光而帅气,而右边是…
我揉了揉眼睛,凑近一看,是小梅,是我的未婚妻小美,我瘫倒在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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