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朝堂风云

大宋朝承袭前朝旧制,在每日日升之时升朝。

所以每日天未亮,成皇帝便需更衣沐浴完毕,随后在后殿品茗提升,静等各方朝臣尽数入场。

今日,也不例外。

天未亮,成皇帝便被高帽内官轻声唤醒。

洗漱之间,成皇帝似是想起什么,一边拿起干布擦拭水渍,一边侧头问道。

“昨日南方水患有无禀报?”

高帽内官轻轻摇了摇头。

成皇帝冷哼一声,随手将干布丢在水盆中。

南方水患依然波及全国,内宫司竟然没有接到任何奏报,若不是官道封闭,那便是地方官员渎职。

“大宋国建朝仅四十余年,便有冗余之相。”

成皇帝伸手整理了一下束带,松了松领结,继续问道。

“影密卫呢?”

高帽内官从内袋中掏出了两本只有两页纸的折子,放在成皇帝面前,回禀道。

“有两份急件,皆于南方水患有关。”

拢了拢衣袖,成皇帝展开第一份折子。

只是搭眼一瞧,立刻怒上眉梢,快速浏览完毕,成皇帝憋着怒火,翻开了下一份折子。

这份折子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寥寥几句,以及长达十多人的名单。

“混账玩意!”

龙颜震怒,周围伺候女官尽皆跪伏,瑟瑟发抖。

高帽内官微阖双眼,躬身低眉,手指微微动了动。

片刻间,后殿之中便只剩两人。

成皇帝左手掐腰,右手扶额,在后殿中来回踱步,嘴唇紧抿,眉头紧皱。

良久,长吐一口气。

“走吧。”

升朝是大宋国每日的头等大事。

威武的升朝声传遍整座宣武殿,特质的回声装置将声音扩散了出去,直到宫门口。

值守的禁卫与手持金牌的内官交接完毕,记录在册后,八人合力开启宫门。

宫门外,文武百官早已分列两侧,文官打首便是左相曹弘正。

武官打首者皓首白须,面容沧桑,眼神锐利,浑身背负铮铮鳞甲。

此人便是大宋国定国大将军,屠戎。

人如其名,一身征战沙场无数,立下赫赫战功,为大宋国的繁华奠定根基。

于文官不同,武官进门还多了一项工序,便是交接利器。

宫门向前二十步,有一玉石台面,后立有一碑,上书三个大字。

卸甲台。

宫门禁地除开禁卫,任何人不得携带利器。

武官在入朝之前必须要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刀枪剑戟放在卸甲台上,并有专人记录。

一旁的文官戏称此台为卸爪台,意为猛虎卸爪,沦为病猫。

这让本就文武相轻的两方关系更加恶劣,脾气暴躁者甚至会大打出手。

关于这点,成皇帝心知肚明,却并没有撤去此台。

其中意味,耐人寻味。

两列队伍行至宣武殿石阶前,曹弘正和屠戎默契停下,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彼此对视了一眼,不做声息。

片刻,殿门大开,高帽内官昂首走出殿外,扫视诸臣后边高声道。

“升朝,列位朝臣依次进殿。”

两列长龙鱼贯而入。

宣武殿中央御道旁有序的排列着两列颜色稍重的地砖。

这些地砖便是朝臣们进殿后的落脚地。

任何人不得随意更换挪移,直至朝会开始。

细数地砖不多不少,一列正好二十。

文武两列共计四十。

剩下不够进殿之臣则需在殿门外恭候天音。

和往常一样,进殿之后便收起所有矛盾,文武两列,安静站于御道两侧,等待朝会开启。

只是此刻本该整理思绪,恭候天家的朝臣们却不约而同的看向御道最前方。

在他们进来之前,御道上便立了一人。

只是背影便觉得神韵非凡。

立于首位的文官之首曹弘正,武官之首屠戎皆是一惊。

心中莫名有些悸动。

两人再次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默契的低垂头颅,不再关注。

皇帝仪仗自转角处当先露出。

宣武殿内眼神交流的众朝臣立刻收回视线,低垂眉眼,拖手站立。

成皇帝面色阴沉。

自后殿走出后便一言不发,直至坐稳在龙椅之上,也无声响。

按照惯例,此刻高帽内官应当高呼“升朝”。

但等候良久,也没出声。

从后殿走出的那刻,成皇点便瞧见站在御道首位之人。

坐稳龙椅后,成皇帝细心打量此人,没急着升朝。

许久,面色阴沉的成皇帝蓦的咧嘴一笑,示意高帽内官升朝。

随着一声高喊,近乎凝固的宣武殿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后排靠近殿门的队伍中甚至喘息出声。

接下来便是规矩内的朝拜。

一片君臣和睦之相。

按照惯例,当由左相曹弘正开启议题,众臣参与讨论,最终由成皇帝定夺并指派任务。

可这一次,左相并没有着急出声,起立站稳后便眼观鼻鼻观心,阖眼运气。

成皇帝也没催促,只是微笑的看着立于御道前端之人,似是等他先发话。

立于御道前端之人抬头望向端坐龙椅上的成皇帝,同样咧嘴一笑。

“微臣,宋庆,拜见吾皇。”

随着声音响起,宣武殿再次陷入寂静中,就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成皇帝点了点头,指了指站在下方的庆王爷。

“赐座。”

两名内官搬了一把长背木椅,端正摆放在御道上。

庆王爷一撩衣摆,端正坐下。

成皇帝眯了眯眼,叹了口气道。

“好啊,二弟许久没有上朝了,今日可得给本皇多出出主意,这下面站着的外表是人,内里可都是一头头饿狼啊。”

说完,原本还笑容满面的成皇帝面色陡然一冷,用力一拍扶手,怒哼一声。

“一头头想要吞食大宋国本的饿狼!”

此话一出,今日朝会的调子算是定下来了。

垂首而立的左相清了清嗓子,接下来该到他发言了。

横移一步,走出队列,曹弘正抱手躬身道。

“微臣有事启奏。”

成皇帝气的一笑,冷声道。

“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有话要说,来来来,说说看,我倒要看看你能扒拉出个什么。”

面对成皇帝的怒火,为官一生,早朝无数的曹弘正并无惊慌,中气十足道。

“南方大水已有七日,臣曾就此事奏请天家,可天家并未拿出具体规划,各地方官员无从依照,只能各自行事。”

“至此,南方大水引发后患已波及全国,臣恳请天家今日朝会便定下章程,以便各地方能尽快对照实施。”

说完便低头不语。

成皇帝气的冷笑一声,怒吼道。

“好你个曹老倌,你这是责怪本皇?如此大事,你等不应当先自行探索章程,实地查究,每日一报?”

“本皇养你们有何用?”

“这大宋国的黎明百姓,养你们又有何用?”

“既然一个两个都当雏鸟,张嘴乞食,那不如全都革了,与其养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不如就由我一人面对这黎明百姓。”

“曹老倌,你觉得怎么样?”

台阶下,曹弘正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安静的等完皇帝发火,便拱手上前道。

“微臣有罪,微臣贵为百官之首,即御下无能,亦不能解天家之困,臣愧对天家之信任,愧对百官之信任,愧对黎明百姓之信任,愧对天下苍生之信任!”

顿了一下,曹弘正缓缓俯身跪地,将头顶项帽摘下,工整的放在身前,一磕到地。

“臣,请辞!”

话音落地,宣武殿瞬间哗然,不仅文官队伍骚动起来,武官队伍也开始窃窃私语。

只有站在首位的屠戎和坐在椅子上的庆王爷,不动声色。

成皇帝面色变幻不定,猛然攥拳,怒砸在面前的案几上,身子前伸几乎探出案几,指着地上的曹弘正,张嘴骂道。

“孽畜,你安敢欺我,你真当我不能奈你何?这大宋国,这天下,缺你曹弘正真就不行?好啊,好的很,既然你曹弘正请辞,那我就成全你。”

“来啊,卸了这老狗的顶戴花翎,褪了他的朝服,给我丢出去。”

此话一出,宣武殿霎时沸腾,文官第二位的中书司理和文官第三位的尚书司理同时走出,伏跪在地,惊恐大喊。

“吾皇三思,使不得啊!”

片刻,宣武殿中倒伏一片,齐声高呼。

独有屠戎并未下跪,也未出声,两眼紧闭,似是昏睡过去。

成皇帝面色愠怒,眼中却精光闪烁,缓缓扫视跪伏众人的面色神态,心中有了些计较。

良久,成皇帝看向坐在椅上未发一眼的庆王爷,语气有些悲伤。

“二弟啊,你看看现在的朝堂之上,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欺我太盛,这是我宋家之哀啊,也罢,也罢,二弟,你和他们说道说道吧。”

“本皇有些乏了。”

话音落地,本该紧闭双眼的屠戎缓缓睁开了眼,和坐在龙椅上的成皇帝对视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坐在椅子上的庆王爷面带笑容的看了眼成皇帝,又扫视了眼依然爬伏在地上的曹弘正,最后斜眼瞥了眼立在一旁的屠戎。

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少许。

于此同时,在宣武殿侧殿的黑暗中,两位行将就木的老人正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殿中的一切。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两位老人的身后。

微微俯首,恭敬道。

“宗主爷爷,宗正爷爷,长孙宋方给两位爷爷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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