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万家灯火早已熄灭。
月色照耀,京都静谧如画。
打更人走街串巷,报出一长串的贯口。
偶然间响起的狗吠,应和着远处的铜锣声。
紧闭的午门悄然打开,一驾马车晃晃悠悠的驶了出来。
宫门禁卫例行检查,赶车的马夫出示了宫牌。
依照惯例,值守的宫门禁卫认真核对了车夫的身份,确认是为后宫采买的商人后批准放行。
马车缓缓向前,车厢内,宋方正凝神思索,一声轻喝自后方传来。
“等一下。”
马车应声而停,宋方疑惑的抬起头,周遭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片刻后,马蹄声消失,马车也停了下来。
车厢外,一声低沉询问响起。
“这么晚了,你出宫做什么?”
驾车的车夫是个老伙计,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盘问驾轻就熟。
“回禁卫长,小人是受宫中贵人所托,出城采购一样贵重物品,贵人交代需于明日天明之时交于其手,故小人需夜间出宫。”
这位禁卫长似乎别有他意,对于这制式的回答并不感冒,语调明显提高少许。
“是何人所托?所托何物?去何地采购?”
“宫中贵人之事,小人不能随意透露,还望禁卫长能体谅小人。”
“哦?是么?我觉得你这车厢有些可疑,禁卫军有权搜查所有进出宫的车马,你是主动说,还是我请你去禁卫司地牢说?”
车厢内,宋方眉头猛然皱起,他在宫中这么多年,但这小小的禁卫长还真就不太知道,想不到有一天会被这脚下蚂蚁给拦住去路。
宫中关系错综复杂,今夜如若被这禁卫长看见,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京都。
不过这车夫也是个久经风浪的人物,并未惊慌,沉声道。
“禁卫长若要执意如此,小人自不会多说什么,但误了贵人的事,还请自个掂量,若禁卫长非要知道是谁,小人也只能说和德王府有关,再多小人就不能透露了。”
禁卫长明显有些忌惮,在这京都皇城值守之人,德王爷宋方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名号。
正当双方僵持之时,一匹快马自宫中飞奔而出,马上的矮帽内官一扯缰绳停在禁卫长前。
借着灯火,禁卫长看清来人,顿时一惊,抱拳一礼。
“见过高内官。”
内官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还未被搜查过的车轿,偷偷的舒了一口气。
微微昂起下巴,语气冰冷道。
“你还知道是洒家,怎的,是铜钱没有使够,还是缺了两口好酒?”
这话一出,精明如禁卫长立刻明白了其中关键,斜瞥了眼车架,慌忙抱拳低头。
“高内官这是哪的话,下官即为禁卫长,自当秉公执事,怎敢受他人恩惠,还望高内官明察。”
高帽内官冷哼一声,白嫩的手指点向车架,语气尖锐。
“那我问你,此驾可有不和规矩之处?”
眼珠一转,禁卫长低声道。
“未曾。”
“手续可否完全?”
“完全。”
“那你为何要百般阻挠?”
“下官也是职责所在,高内官海涵,既然此驾有高内官背书,下官自然信得过高内官。”说完抬起头,向后面一挥手,高声道:“都让开,没点眼力见。”
前面的路让开了,车夫一抖缰绳车驾缓缓前进,一旁的内官也驱马跟随,向前相送一段距离才停下。
夜风中,内官一手牵缰,一手伏帽,一人挡在所有禁卫之前,目送车驾消失在夜色中。
禁卫长落后半个身位跟在内官身旁,直到车驾消失不见,这才悄声询问道。
“高内官,这是何人?”
高内官眼角一跳,不吭一声,转身离去。
自讨无趣的禁卫长索然无味的摇了摇头,挥了挥手,当先向禁卫司策马而去。
一队人马消失不久,两道浑身漆黑之余袖间银丝身影从宫门前飞驰而过,追向已经离开的禁卫步伐。
还没等这个禁卫长回到禁卫司,一纸调令便已出现在禁卫司司理案几之上。
有了宫门牌,这架马车畅行无阻的出了城,在路过一片农田之时,做过设计的车箱后门被从里面推了开来。
车厢一轻,宋方跳下车驾,消失在夜色中。
车夫似是毫无所觉,继续驱车向前。
宋方一声布衣,小跑在农田之中,很快一批花马出现在前方。
左右回望确认没有人看见,一个翻身上马,奔向南方。
夜风有些冰冷,官道上此时空无一人,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偶尔照亮一小块地方。
一夜不停,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宋方出现在一个村落之中。
下马步行入村,村口老树下,一名破衣乞丐打了个哈欠,拦住了宋方,上下打量了一番,从怀中摸索了一会,递给了宋方一张纸条。
摊开纸张,纸上只有寥寥几字。
“村西南,祠堂。”
再一抬头,乞丐已经消失,四处打量了一番,宋方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纸张。
确认纸条已经燃烧灰烬,才奔向西南。
这个不知名的村子以前似乎是一个大户地主的自留地,这座祠堂里供奉的是历届先祖。
或许是战乱,祠堂已经许久未有打理。
站在祠堂门口,宋方并未推门进去。
许久,祠堂木门吱呀声中从里面打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探出脑袋的女人看见门口站着的男人一愣,随后眉眼微弯,抿嘴轻笑。
“来了?”
“来了。”
“进来吧,都在等你了。”
宋方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缰绳交给女人,抬步走进祠堂。
出乎宋方的意料,祠堂内并不脏乱,除了有些陈旧,分外干净。
抬脚正准备向前,脖颈一凉,一柄短刃横在脖颈上,同时腰间一紧似是有另一把短刃抵在腰间。
抬起的脚缓缓落下,宋方摒住一口气。
“你是谁?”
背后一道询问声响起。
刀刃横在脖颈上,宋方不敢随意开口,生怕对方手一抖,拉出个口子。
好在,阙瑜跟后面走了进来,分开两人。
知道了宋方的身份后,身后之人慌忙弃刀上前,抱拳单膝下跪。
“小人方羽奇拜见德王爷,德王爷赎罪。”
摸了摸脖颈,宋方悄无声息的送了口气,浑身一阵冷战。
“没事,陌生环境有如此警惕是好事。”
说完上前扶起下跪之人,等他站起身后,宋方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
方羽奇外貌平平无奇,身材中等,乍一看和路人无异,唯独一双手分外修长,白皙。
望见宋方盯着自己的手看,方羽奇下意识的一缩,有些不知所以的说道。
“小人这一身武艺都在这一双手上,故手有些许异人之处,德王爷见谅。”
宋方微笑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转而回身四顾问道。
“其他人呢?”
阙瑜端了杯茶水走了出来,递给宋方,轻声回道。
“我让他们探查村落去了,如果有可能,我想把这里发展成一个据点。”
接过茶水,轻抿一口,温热顺着喉间翻涌而下,浑身寒意尽散。
舒适的叹了口气,宋方跟着阙瑜向后走去。
祠堂后方便是一个两进的院落。
前院和后院加起来总共有五间屋舍。
原本偏厅,书房这些都被改造成了卧房。
不过也能看出来改造的时候非常仓促,除了拼凑出来的大床,剩下的一切从简。
五间卧房,两两一间,刚好够十人居住。
一间间卧房看过,宋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鼓囊的袋子。
随后递给一旁的阙瑜。
自然的接过袋子,随手一掂,阙瑜有些讶异。
这一袋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个铜饼。
这一袋子铜饼足够一户农家两三年所需,若是省着点,花个五年也不是难事。
只是这声音听着有些不对。
阙瑜抬眼看向独自一人走在前方的宋方,探手打开袋子。
一抹金黄自袋子中露出。
眼睛顿时瞪圆,这哪是铜饼子啊,这是一整袋金子啊。
望着金灿灿的金片,阙瑜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方回过头,看着愣神的阙瑜,轻声道。
“这些算是我们的底子,暂时这些应是够用了,若是不够我去想办法。”
回过神来的阙瑜有些难以置信,她知道这些年宋方手中有些存钱,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若是按照现在市面上公开的兑换比例,这一块制式的金片子可以换至少十块铜饼。
这一袋子少说二十块金片子。
若是手段到位,可以买下这一个村子。
原本还漫不经心的阙瑜此刻却突然紧张起来,托着袋子的手有些颤抖,眼神茫然的看着宋方。
察觉到不对,宋方微微皱眉。
“怎么了?不够?”
阙瑜艰难的摇了摇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宋方。
良久,阙瑜灿然一笑,放下所有心思,走上前张开手轻轻拥住宋方,柔声回道。
“够了,足够了,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够了。”
双臂僵在半空中,宋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微微使劲的分开了两人。
转身继续向前,头也不回道。
“既然够了,那该怎么运行就交由你了,等他们都回来了,我再说具体要做什么。”
晨光洒下,将宋方的身周晕染了一层光晕,泛着迷人的光泽。
这一刻的阙瑜终于有了丢失一块至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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