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微凉，月朗星稀。
县令府衙后院的二层小楼悄无声息的打开窗户。
一身素衣的宋方安静的立在窗边，身后的阙瑜已经换回女装，正收拾着床铺。
“他们到哪了？”
宋方突然出声问道。
阙瑜手上不停，翘起脑袋心算片刻，回道。
“不出意外，今晚就能到达。”
宋方点了点头，下一刻，一阵翅膀的扑棱声在夜空中响起，一只俊武的鹰隼划过一道直线，稳稳的落在宋方的肩膀上。
宋方探出手抽出纸条，快速浏览一遍，陷入沉思。
阙瑜收拾完床铺，走上前好奇的接过纸条，修长的美貌微微皱起。
“这个县令不简单啊。”
沉默许久的宋方嘴角突然微微翘起，淡淡道。
“睡觉吧。”
正在沉思的阙瑜抬起头，展颜一笑，随手将纸条丢进灯笼中，欢快的跑向床榻。
“你出去睡。”
宋方伸手指了指门外，语气不容置疑。
半坐在床沿的阙瑜无奈的叹了口气，拢了拢已经脱到一半的衣裳，失落的走了出去。
天微亮，宋方缓缓睁开了眼，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阙瑜端着水盆出现在门口。
洗漱一番后，驼背的师爷出现在门口。
“德王爷，我们家老爷邀请您去堂屋就餐。”
宋方对着铜镜理了理衣领，点了点头。
堂屋四方桌上，一个不大的铜盆里盛满了白粥，一旁的菜碟上两个雪白的馒头和一小团黑黢黢的酸菜。
看见宋方过来，县令陈仁慌忙起身，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随后起身赔笑道。
“让王爷见笑了，下官家教甚严，内人不愿多支出些银两，只能委屈王爷和我一起吃这些粗陋粥菜，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宋方瞥了眼不停赔笑的陈仁，嘴角微咧，调笑道。
“想不到，堂堂皇门县令竟是位惧内之人，当真是绝世好丈夫。”
听出宋方的调侃，陈仁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将宋方引到桌前。
两人都没坐主位，对立坐好后，一旁的师爷端着两盏茶，放在两人面前。
轻抿一口，茶香肆意，比起昨天的茶水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宋方抬头看了眼垂手站立的师爷，放下茶盏。
“来吧，尝尝陈县令的粥。”
说完也不等别人动作，宋方自己端起碗，舀了一勺。
白粥炖的稀烂，每一粒米粒都炸开，一股浓浓的米香铺面而来，再配合上恰到好处的酸菜，既开胃又清香。
没有吃馒头，宋方放下碗筷，看向满面微笑的陈仁，好奇的问道。
“陈县令这粥米为何如此沁香？”
陈仁笑着回道。
“王爷有所不知，我皇门县是帝国有名的产量大县，地势肥沃，苗种优良，再加上百姓辛勤劳作，这米自然格外沁香。”
宋方点了点头，笑容骤然收敛，眼神中泛着寒光，冷冷的问道。
“哦？那为何西城墙外依然会有那么多受苦受困的贫穷百姓？”
陈仁面上笑容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微光，语气平缓道。
“王爷赎罪，这些贫民未曾上报，确实是下官渎职。”
说完，双膝一软，缓缓跪在地上，不再说话。
宋方挑了挑眉，冷冷的注视着面上并无惊恐的陈县令，眼角抽了抽。
“本王既然代天子巡四方，那必然是要明辨是非曲折，陈县令若是有难处可说与我听，先起来吧。”
一旁的师爷向前迈了半步，稳稳的掺起陈仁肥胖的身躯。
喘了口气，陈仁没有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低着头抱拳道。
“王爷明辨，既然给了下官一个解释的机会，那有些事情下官就不得不说道说道了。”
说完顿了一下，似是在等宋方说话，只是许久宋方都未出声，陈仁偷眼瞧了一下，发现宋方在把玩着茶盏，似是上面有天大的秘密。
陈仁眉眼微微下垂，不动神色的继续说道。
“王爷有所不知，这皇门县乃是我朝大县之一，又是皇城北门户，地理位置经济位置格外重要，故人口众多。”
“而人口众多就势必会有各系党派，下官只是个区区皇门县令，城中还有诸多朝中大人的嫡系，这其中利益纠缠不清，下官夹在其中也是左右为难，还请王爷为下官做主。”
嘭一声脆响，茶盏落地，摔了个粉碎，宋方轻轻的拍了拍手，叹息道。
“可惜了这杯好茶。”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望着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陈仁阴着脸站直了身体。
一旁驼背的师爷悄声道。
“老爷，您当真是神机妙算啊，您是怎知他会转道北上？又提前一日安排这些破落户搬迁至西城的？”
陈仁轻哼了一声，淡淡道。
“他的行踪自然会有人去盯，从他转道的那一刻，想必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既然皇帝拿他当棋子来下这盘大棋，那我们何不顺水推舟让他帮忙解决我们的心头只患？”
说完，陈仁一拂袖，迈步离去，只留下低垂着头，沉思中的师爷。
皇门县不亏是大县，宽阔的街道上挤满了商贾和百姓。
这些商贾中偶尔还能看见一些金发碧眼的“无首”，正满脸堆笑的卖力的推销自己的货物。
背着手随意的走在大街上，身旁恢复男装的阙瑜左瞧右看，满脸新奇。
正在沉思的宋方被一个充满异国腔调的喊卖声打断。
抬眼瞧去，一个狭窄的摊位旁，一位金发的少年正顶着烈日卖力的叫喊。
可惜他的摊位前并没有顾客停留，少年似乎有些失落。
宋方看了眼周围，迈步走向少年。
正在失落中的少年看见有人向他走来，激动的站了起来，拿起一个像是牛骨制成的骨铃，喊道。
“客……人，看一下，这是我们自己做得牛骨铃，清脆好听有安神的效果，便宜卖的。”
宋方接过少年手中的骨铃，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后便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宋方蹲下身，伸出手指，在一堆大小零碎的玩意中随意拨拉，心思却放在了这个少年身上。
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不一样，虽然身上穿着很破旧，和其他无首一样，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但指甲缝隙却出人意料的干净。
况且在少年的行走坐卧间隐约能感觉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贵气，这种只能靠感觉的气场若不是宋方在皇家浸染多年，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侧头瞅了眼跟在身旁的阙瑜，宋方微微眯眼，招了招手。
“这小家伙挺可怜的，要不这样吧，你挑两样东西，算是给他开张了。”
阙瑜一愣，眼光微微流转，看了眼一脸期待的少年，抿嘴一笑，脆生生的答应。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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