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魏府并非普通官宦之家,其守卫之森严,家院之大气,恐怕只比皇城稍逊。门口四个护院,沿着院墙又排了一圈守卫,真是甭说刺客,连一片落叶都会在即将飘入之际被削成碎片。许元青惊住了,但还是鲁莽地踏上大门台阶,结果被出其不意地击中一掌。
有必要说的是,许元青并非普通习武之人,他的单纯不过是一种伪装。他自小习武,所修炼的则是江湖流传最神秘最需要天赋的混元剑法。许元青的祖父就是混元剑谷的人,当年唯一能克制清虚真人金穹剑的混元剑法,曾称霸中原武林数百年,而且武林当中难能可贵的是,混元剑谷并没有统治武林的野心,当然这一点与混元剑法对心性的要求有关。
混元剑法有所成,要求极高。混元者,记事于混沌之前,元气之始也。天地间混元无所不包,混元剑集天下心法精华,至于修臻化境,已无剑式可琢。自古难有大成者,至于大成,如同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敌人看不穿我,我使剑已无套路。为万中无一可至极境的功夫,需有天资足够者。
许元青的祖父许振林,父亲许并华都在混元剑谷门下学过功夫,但都是由各自师兄主授, 在造诣上难有出人意料的收获。至于许元清出世,蝠水门大举出动,将混元剑谷赶尽杀绝。本来混元剑谷能克制金穹剑的还有一人,那就是远在奇蜂岭山洞里清修的上一代掌门白鹤子李重闻,其时剑法已登极境,但无心争雄,便辞去掌门之位远避人烟,竟自揣摩更上乘的心法,用以门下众弟子修养心性。
清虚真人胆惧,自从败下一场后,未曾冒犯过李重闻把持的混元剑谷。后听闻白鹤子退位让贤,隐居世外,便又动了心思。
许元青的功夫便是白鹤子传授的,混元剑谷罹难的时候没有几个人逃出生天,最终许元青爷爷抱着他一路艰辛逃到了奇蜂岭,将实情告诉了李重闻。李重闻肝胆俱裂,痛斥自己走得太远,没能与混元剑谷共抗大难。他一心要讨回公道,尘心太重,觉得自己已经无法使出混元剑法最高的境界了,曾低迷许久。后来听闻不少门派都有反叛蝠水门的风声,李重闻又燃起了复仇希望。他把自己的功夫传授给许元青,并让他修炼自己隐居以来悟出的心法成果。等风声过去一阵,许元青十岁光景了,便让许振林带着孙儿回冷平乡去等待时机。
当四个门口的护院对他出手时,他本可以轻易接住,但他不能显露出本门拳法套路,只用平时锻炼力量的虎豹拳法还击。四人拼尽全力,还是无法拿下这个看似简单无力的少年,齐中正倒挺满意,伸手喝道:“住手!”随即也走上台阶,问其中一人道:“怎么样?”
那人回道:“老套路,不过身手还算不错。”
齐中正点点头,四人推开大门,让许元青也跟着走了进去。随着漆红的大门一步步后退,许元青渐渐看得呆了。眼前二百尺宽的大道平坦延伸,似乎没有尽头。左右铺着无边大气的花园,长着各种名贵或绚烂的花木, 数万种植物的香味混杂入鼻,许元青不觉有些神迷了。他不敢相信,但又始终告诫自己,在魏府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但看这一排排高大雄伟的“金殿”,像魏府的仆人一般多如繁星又平凡如蚁地存在,许元青还是忍不住惊叹。不过这正合乎许元青牛童的身份,而齐中正却有些嗤鼻,无论别人如何膛目结舌也在魏府人的意料之中。
他们沿朱红的走廊,弯曲折旋,走入一个最平凡的楼宇。平凡也只是相对而言,在这里它不靓也不华,甚至可以说“俗", 但在魏府以外,再难找寻比它更“合适”的存在。这幢楼的主人就是看它“合适”,便选择住在这里。至于你若让他说什么“合适”,他觉得一切都合适,就是外人看来不”合适”,没有多少人会喜欢外饰配不 上身份的。
许元青跟着上去,却只见在爬楼梯,当他环顾一遍后,身上不禁浸出了冷汗。这幢楼竟然只有一个房间!楼梯有棚顶,也是金饰的棚顶,但楼梯是螺旋往上的,他不敢考虑楼宇是否是中空的。想到有人长年居住在这么怪异又危险的地方,他忍不住又为那个人流了一把汗,颇有危楼高百尺的感受。走到门前,齐中正进去通报,许元青什么也看不见。
片刻,齐中正走出来拉开了帘子。门里面只有一排书架,等他完全走进去才看见左侧的玉床上坐着一位病人。不过除了管家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病还是假病。他四十上下,面色红润,甚至说话都中气十足。但是许元青亲眼见到床边的桌上都是些药瓶,越靠近床沿中药的气息越浓。病人说话了:“你很奇怪?”
“是的。”
“你想知道。”
“是。”
病人叫齐中正过去,把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被子掀开来。许元青愣住了,他看见被子下什么也没有,两条腿都被截断。看来他不是病人,而是“废人”。
“废人”看着许元青说:“现在你知道了?”
许元青点点头。
齐中正说:“我们老爷中了九寒光针。幸好神医解救及时,保住了性命。”齐中正摇头叹息着说,“可是受伤的双腿没能留下来。”
“你们惹了蝠水门的人?”许元青问道。
齐中正的老爷道:“不错。蝠水门作恶多端,谁不想除掉他们?只不过时不济运。当年本想假意联合蝠水门消灭混元剑谷,反戈一击,谁料我那些弟子都是没有骨气的废物。蝠水门暗器恶毒,他们见了毒针,要么跑,中了毒针就倒地求饶。”他叹着气,又说,“你看府外那些护卫,别看他们功夫上不了台面,却都是有骨气的人,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逃走,另奔前程!”
“那蝠水门怎么没消灭你?”
齐中正笑了笑,说:“我们魏府虽不是什么武林门派,祖上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武林之中还没有谁敢来祖宅嚣张动武。”
“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只是会点儿皮毛功夫,可没法帮你复仇。”
魏府老爷看着许元青大笑起来,齐中正也跟着咧开脸摇头,他说:“在这里你不必隐瞒身世了,我跟你爷爷聊天的时候只是表演给那些小厮看的,其实我和他是同门师兄弟,这次带你来是经过他同意的。”
许元青觉得云里雾里,有些疑惑。齐中正又从袖里取出一张字条,说:“这是你爷爷嘱咐你小心行事的字条,你看看吧!”
许元青接过一看,果然是爷爷的手迹,不觉清醒了很多。“不过……”
魏老爷说道:“不过我没见过你的功夫,不知李重闻将毕生功力都传授与你,这事儿是否真实?”
便跟齐中正说:“去试试他。”
齐中正吱了一声“是”,然后稍微走动,朝许元青跨过去。许元青虽年轻有力,但尚未步入壮年,在内力上还是抵不过齐中正这种老前辈。他们打得有来有回,上梁伏地,掌风乱舞,杯盘碗盏响个不停。许元青平素练惯了剑法,在对阵功夫绝妙的齐中正时渐渐没了分寸,无意间中了一掌。“其实不怎么样嘛!”齐中正摇摇头说。
许元青只怪是拳头用得太少。本来自己曾说功夫差,被人揶揄也算不上什么。此刻既然已经不用伪装了,许元青却不肯服输,挺直了身子又攻上去。猛然间齐中正沉重地击出一掌,许元青飞了出去,竟然口吐鲜血,嗫嚅着几句什么就昏了过去。
“老爷,怎么样?”
那人点点头,道:“不错,快给他服药。”
齐中正从书架上撤开一摞旧书,拿出药瓶,给许元青服了下去。齐中正担心地问道:“这样真的行吗?”
魏老爷说:“李重闻果然尘心未泯,抛不了恩怨仇恨。毕生功力竟然在短时间里传给一个小孩儿,真是够糊涂的!你练的是混元剑谷的功夫,那一掌打通了他的心脉,他苏醒过后就会增强十倍。”他看着药瓶说,“这药能让他恢复得更快。”
夜里,许元青有了知觉,只觉得浑身绞痛,噩梦连连。先是印象模糊的父亲被人宰杀,又见到爷爷被追至悬崖,无路可走,竟跳了下去!他还看见心上人卫素儿一个人坐在黑屋子里哭,他走过去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她丈夫死了。许元青调皮地说:“我还没死啊!”卫素儿还是止不住泪说:“可是我丈夫死了!”许元青心头一震,说:“你已经嫁人了?”卫素儿悲伤地点了点头。他心底恍如晴空霹雳,痛感深入肺腑。他喜欢卫素儿,卫素儿也喜欢他,这是她说的。但是才离开几天,卫素儿竟然就嫁人了,他痛不欲生,眼里的泪转着转着就流了下来。
突然,他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漆黑。他身体还不能动,只是转头看了几眼,才发觉这是魏府的房子——只有魏府能如此奢华。刚才只是一场梦而已,不过他已经睡不着了,有一件事梗在心头,他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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