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江若怀离

万年历五月廿九

太一山门被灭,满门上下无一人幸存,隔日,正气道盟的人赶到之时,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万年历六月十七

丰城,北林坊,纱玉街巷的一座酒楼里,宾客四座,人声鼎沸。

“哎,听说了嘛”

“什么呀”

“月轮山的那个太一门被人灭门了”一酒客用略显做作的语气和一桌的人谈论起此事。

“真的假的,那太一门不是正气道盟的中流砥柱嘛,虽说算不上一流宗门,但二流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旁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不会是你从别处听来的假消息吧,这话可不敢乱传,仙家知道可是要收拾你的。”,那人又用手抹了抹脖子,提示这酒后有些胡言的家伙。

谁知这醉酒大汉一拍大腿,险些要从位置上窜起来,而后环顾一周,也觉得这里人多耳杂,收敛许多。

酒馆乃鱼龙混杂之地,正因如此,才更需注意言语。

所以这人虽酒后失德却不敢失语,捏声道:“我家二叔的儿子,前年有幸拜入蜀山青莲剑宗当外门弟子,这不,前些时日突然下山回到家中,给我们都吓了一跳,像他们那样拜入仙门的理应是不会再入凡世,而他却突然回来,我们还以为他是被蜀山除名了呢”

其余几人听得愈加上头,皆倾身扶耳而听。

“然后呢”

“实际上,是他才刚从太一门回来,作为正气道盟的弟子前去给太一门收尸去了,这一去不要紧,直接害出心魔了”

“心,心魔?这么恐怖?”

“可不是么,就是这孩子见到那尸体已不成样子,说是有被吸干的干尸,还有被切碎的碎尸,最恶心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嘛”

“什么”

“他还见到了几个人蹂躏在一体的一具缝合尸体,那已经不是我们人为能做到的了,估计是什么上乘魔修的手段,正气道盟正在彻查此事,毕竟关系到自己道盟下宗门覆灭一案,倘若与魔修有关,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而且我听说,正气道盟插手之后,有意的封锁了一切与太一门有关的消息”

“是么,为什么啊”

“不知道,但现在太一门的遗址还有正气道盟的人在驻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苍蝇,你当他们都是蛤蟆嘛,专门捉苍蝇的”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越说越尽兴,殊不知邻桌就是正气道盟的修真者,这些人把尔等比作蛤蟆,此等嬉语略带戏谑,名门正道的修真者岂能容忍,一拍桌子,轰的一声,气浪将桌子震断,身着青灰色道袍背负玉剑的四人怒目圆睁,那几个醉汉一看,这是口出妄言得罪到仙家了,赶忙跪地求饶。

“尔等说我正气道盟是什么?给太一门看门的蛤蟆?”

说出此等妄言的罪魁祸首磕头谢罪道:“仙长小人知错,小人也是喝多了酒,才,才说出此等不堪入耳的话,小人掌嘴”说着自顾自的扇起巴掌

为首的修真道人还欲说些什么,但被身旁人阻止,摇摇头,作罢,几人也没了吃酒的兴致,丢下一串铜钱便走了。

醉汉同那磕头的人说道:“仙长走了,别磕了”

那人显然惊魂未定,怔怔的愣在那里,地上有一丝血迹,磕头磕的好生用力。

“你可真是走运,捡回一条贱命”

那人颤颤巍巍的起身,猛灌一壶烈酒,失了魂似的径直走出酒馆,身后同食的酒友也纷纷追了出去。

江若怀眼神中透露一丝凉意,暗骂道:“这群狗杂种”

顾青山茫然看他,“你在骂谁?”他以为江若怀是在骂那些醉汉

“没看出来那个磕头的家伙不对劲么”

顾青山望了望门口,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估计就是吓得,这有什么”

江若怀轻蔑一笑,“那人命不久矣咯”

“何出此言”

“你真以为那几个栖霞洞天的弟子会放过他?刚刚临走的时候就对他下了摄魂咒,不出三日,此人必死。”

顾青山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刚还以为这几人有气度,不同这醉酒胡语的一般计较,没想到…

江若怀嘲讽道:“这就是正气道盟,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这小插曲刚结束,酒馆内很快就又热闹起来,丝毫没被这扫了兴致。经常吃酒的人对这样的场面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几乎每天都会发生那么几起闹剧,对于他们而言,在这里就是天大地大,也不如吃酒事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转头的功夫,就又有人提起太一门的事,顾青山就坐在他们身后一桌,身体微微向后倾倒,身着黑布斗衣,头戴蓑帽,把自己伪装的严严实实。

江若怀在他对面,也只能瞅清他帽檐下被阴影覆盖的鼻梢。

“你再往后倾可就要倒人家桌上了”,身着蜀锦的翩翩少年江若怀看茶品味,一口冒着热气的碧螺春入肠,实属沁人心肺。

顾青山微微抬头,蓑帽下一双冷眼直视江若怀道:“又有人谈论太一”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你不打算打探一下?好弄清是屠戮太一的是何人?”

江若怀咂了咂舌,茶叶有些苦涩,他把叶沫吐了出来,苦的皱着眉,“弄不弄清又何妨?”

顾青山此时语气已有些急促,“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太一门灭门之事,还有闲心看茶?”

江若怀又饮尽一盏茶后,毫不在意的说道:“关心又怎样,不关心又怎样,你我死里逃生已是幸事,何苦还要自寻烦恼,那日的悲惨经历我可是很努力的在把他遗忘呢”

顾青山急了,拍桌起身怒斥他道:“你好歹也是太一掌门的亲传弟子,怎生如此窝囊,师尊被奸人所害,门派覆灭,门内近千名子弟被残忍屠戮,你居然还如此毫不关心毫不在意,真是有辱师门。”顾青山气的脸上青筋暴起,接着骂道:“当初拜山门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人懒漫成性,不堪大用,但太平之日这无足挂齿,可如今你我背负血海深仇,你怎能仍旧如此!”

酒楼里其余十几号桌的客人全被顾青山的怒骂声吸引, 但很快又都移开自己的注意力,毕竟与他们无关。

江若怀依旧波澜不惊的看茶,一呼一吸都平静如水,顾青山站着看他还是无动于衷,险些气的一巴掌呼上去,但还是克制住了,粗气喘了几轮过后,又坐回位置上,把桌上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楼老板娘这时从后房出来,一个面容浓妆艳抹,身姿妖娆的妩媚女人,她持着一把白色蒲扇掩面走过,在二人身旁坐下,柔声道:“二位客官,刚听这位身形绰约的爷说到了太一门?”

江若怀笑笑道:“小娘子你听错了吧”

女人有些妩媚的坐下,俯身给江若怀倒酒,倒出来以后却发现酒壶里怎么有茶叶,神情微变,但很快恢复,笑道:“客官可真有意思,自备的茶叶么,酒壶里沏茶,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江若怀挑眉,“我年纪尙小,不能饮酒,但,小娘子若是肯赏脸,喂我一杯,倒也不是不可破例”

女人妩媚的笑了笑,“怎么个喂法”

江若怀讪笑道:“唇唇勾兑,舌口喊玉液呗”

女人早知是这意思,用蒲扇掩面,略显羞涩的笑道:“客官说笑了,这里,正经酒楼,不提供您说的这种服务”

顾青山都不正眼瞧她,一身正气的他最看不惯这样矫揉造作的女子,反而是江若怀很是钟意,才刚还面无表情的看茶,转头就喜笑颜开的公然调戏人家,顾青山本就在气头,看他如此登徒子,更是瞧不上眼,心想此人怎么还有如此闲心在这与女人调情。

果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临起行李就起身欲夺门而出,前脚刚迈出门槛,就听江若怀说道:“小娘子不愿提供服务,咱也不能逼你,可在下还有一事”

女人眉目微挑,“哦?不会又是什么下流行径吧”,开起了玩笑。

江若怀摇摇头,说道:“小娘子今日可否听过这太一门的消息”

女人思索一下,“才刚不是有那么几位爷提到了么”

“那是他们的,我想听你知道的”

顾青山愣在原地,但仍未转身回头,且听二人继续说道

“这位爷,您可是太一门的什么人”,女人眼神不再妩媚,略有警惕的问道

江若怀摆手笑道:“哈哈哈,在下就是一渴慕仙门的普通人罢了,当初欲拜师太一,可还没等去呢,就…”,说完又笑道:“也是蛮好奇的,家中为助我拜师修真,可是向太一门上供了不少财礼,这咱还没拜师呢,山门没了,可谓是人财两空啊”

女人听后说道:“倒也不是人财两空,若是您真上了山,那才是人财两空呢”

江若怀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山上千百口无一人生还,自己刚刚编的理由,好像有些生硬,但女人并未察觉,于是为自己的疏忽忍不住大笑。

女人见他笑的如此开怀,想必是听出自己话外之意,也跟着掩面陪笑。

而后继续说道:“这太一门距此地实属偏远,奴家这里近些时日也没听说什么有关太一门的事,除了像刚刚那位客官的菲薄之语,但那些想必都不足入耳,此事正气道盟都已插手,奴家想,兴是他们封住有关太一门的一切消息”

江若怀点点头,“想必也是”

女人又说道:“但客官不必苦恼,这天下仙门又不止太一一家,我看您颇有仙资,不妨另寻别处”

“哦?”

女人接着说道:“这丰城以北不出二十里就是紫霞山,紫霞山上的栖霞洞天您可听说?”

“栖霞洞天,那可是正气道盟的一品宗门,名气大的咧”

“栖霞洞天将在八月举办纳徒大典,广招天下有缘之人,二位爷若是寻求修真之道,不妨一试。”

江若怀眼神中透露一丝狡黠,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酒馆门口的壮汉依旧矗立,耳朵却忍不住的向后探,江若怀望向他说道:“栖霞洞天,可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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