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顾家安挣脱了小六子和李老虎等人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冲进聚义厅,她眼瞅着周正廷和王轸举着枪对峙,心里害怕的要死。
听见外面一阵嘈乱,王轸谨慎地转过头,一眼便瞧向冲进来的顾家安,见她安然无恙并无异样,心里才安定下来,大声问道:
“家安,你没事吧?”
见到王珍,顾家安一下子扑了上去,抱着他的胳膊用力地摇晃,
“王珍哥哥,放下枪,快放下枪,我和你回家,这就和你回家”
接着她又看向对面的周正廷,满眼悲伤地摇摇头:
“不要”
周正廷看着她,良久,终于慢慢地放下手臂,声音哽咽道:
“你就这么想走”
顾家安没有说话,却红了眼眶,她咧了咧嘴,轻轻点点头。
看着顾家安的举动,心被抛进冰窑和油锅里受水火煎熬的周正廷失望透顶,他抬起头,默默地看着顾家安,顾家安也默默地看着他,两人的眼睛里皆含着难舍。
一旁的王轸见此情景,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暗道:不论如何,自己先带顾家安下山再做打算,他今天并未带队伍上山,实在不是这帮土匪的对手,所以还是尽早离开,以免多生事端。
想罢,将手里的枪收进腰间的枪套中,一把拉起身旁顾家安的手再未多言,转身便走。
顾家安来不及多想,跟着王珍踉踉跄跄地出了聚义厅,她想回头看看周正廷,想与他说声再见算作道别,却最终什么都没做,不到晌午时,王珍便带着顾家安和嬷嬷匆匆下了娘儿山。
顾家祠堂里,宽大的几案上摆着几十个牌位,昏暗的油灯下,精神萎靡的顾家安斜着身子跪坐在蒲团上,她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睛木然地瞅着地面发呆。
她在祠堂里已经跪了整整三天了,此时身体已毫无知觉,就像不是自己的似的。
想到回家时,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神,她心里难受的要紧,突然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跟着王轸下山。
正在思忖间,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猛地一个激灵,赶忙从地上重新爬回到蒲团上跪好,却不想膝盖刚一碰上蒲团,一阵钻心的疼痛立刻传遍全身,她忍不住“诶呀”一声,一屁股又歪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龇牙咧嘴。
“小姐”
见顾家安躺倒在地上,丫鬟小翠赶忙放下手中的食盒跑过来,一把扶住她,嘴里急切地问道:
“小姐,你怎么样?”
“让她跪好”
听见声音,顾家安寻声望去,一脸冷若冰霜的纪蔓枝就站在身后,她沉着脸,不怒自威地道:
“犯了那么大的错儿,还想不得惩处,你爹没扒你的皮就算便宜你了”
扭过头,顾家安心里觉着委屈,只道是纪氏冤枉了自己,她也不想被土匪掳去,更不想被人欺负,现下可好,所有的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泼,就好像错只在她一人,而自己却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梗梗着脖子,她心里不服。
见顾家安紧抿着嘴唇,直挺挺地跪在蒲团上,纪蔓枝心里一软,幽幽地道:
“这世间哪容得了失了身的女人,你在土匪窝里没了贞洁,还回来干嘛,难不成要全河东的人都笑话你爹做了土匪的丈人!”
听到这话,顾家安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荡然无存,下山的路上,她就想过自己的处境,她天真的以为错不在自己,爹爹定会好生安慰她、为她出头。
至于与王家的亲事,自己出了这档子事儿,就算王家不介意,她自己也断不会嫁过去。
可是,爹爹不仅没有宽慰,反倒是对她疾言厉色一顿痛斥,说她毁了河东顾家的名声,叫她去死,甚至恨不得当晚便将她装了猪笼沉河了事,要不是后母纪氏的一番阻拦,她怕是要在河底喂泥鳅了。
经此一事,她心里彻底凉透了,爹爹往日那么疼她,凡是她想要的、想做的,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毕竟家里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孩子,纪氏在顾家多年也未有所出,她一人独享着全家的宠爱。却不想,家门的名声终究要比亲情重要,这也让她意识到,在关键时刻,父亲是可以抛弃她的。
她忽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受千夫所指,还不如就留在那土匪窝里,管她什么压寨夫人不压寨夫人的,至少周正廷还会看顾着自己,不会为难她,尽管自己并不喜欢他,也知道那天晚上他不过是醉了酒,可自己终究是个姑娘,他得对自己负责。
有了这种想法,她便想付诸行动,扶着小翠缓缓地站起身,冷冷地看着纪氏,说道:
“你们都嫌弃我,好,我走,我回土匪窝去,这辈子是死是活都与顾家无关,再不会丢你们顾家的脸”
“你说的什么气话,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了你做了怎样的牺牲,若非如此,他怎能保下你的性命,家安,一切都是权宜之计,要知道,就凭你失身一事就是要在祠堂里受族老们公审的,你若不是顾之贤的女儿,他们立刻就会要了你的小命”
“那你们要我怎样?跪在祠堂里一辈子吗?”
顾家安眼含热泪,哽咽着质问道。
“你爹说,这段时间就让你在祠堂里反省,等事情平息后再做打算”
说完,纪氏转身想走,却又忽然停下脚步道:
“至于和王家的婚事,你爹说还要看看王家少爷的意思,再做定夺”
听了纪氏的话,顾家安面上一阵苦笑,
“亲事?这时候还谈什么亲事!她与王家哥哥怕是再没有这个缘分了”
顾家正堂里,王轸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不急不缓地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地吹着盏里漂浮的茶叶,开口道:
“世伯,我此次前来是来下聘的”
“下聘?”
听明王轸的来意,顾之贤颇为吃惊,他以为自家女儿是王轸带下山的,定然明了她的处境,他却没有嫌弃之意,在此时下聘求娶,确实出乎意料,但动机却让他猜不透。
“世侄,老夫打心眼里感激你的解围,但家安......”
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接口道:
“家安着实配不上你,我们顾家更是愧对你,老夫实在无颜将她许配给你”
微微咧了咧嘴角,王轸将手里的茶盏轻轻放在方几上,颇为动容地道:
“坊间流言纯属无稽之谈,世伯不必放在心上,家安是我带下山的,我自然清楚个中原委”
“可是......”
顾之贤正欲开口,却被王珍打断,
“世伯,我虽长家安几岁,但亦算与她青梅竹马,她的脾气心性我最是清楚不过,即便她有过亦非情愿,所以我绝不能落井下石,置她与不顾,所以......”
顿了一下,他接口道:
“所以我此时下聘,既是要堵住悠悠众口,亦是真心诚意,绝无虚与委蛇,还请世伯成全我的一番心意”
王轸的话句句说在了顾之贤的心坎上,话里话外入情入理,滴水不漏,既解了自家女儿失贞的难堪,也给足了他这个未来老丈人的面子,让他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推拒这门亲事,所以当下便露出笑容,道:
“世侄明理大度,能有世侄这样的英才做婿,是我顾某人的福气,就是不知令尊意下如何?”
王轸看着顾之贤,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
“世伯放心,家父与我心意一样,都希望家安早些过门侍奉高堂,他们也好早些含饴弄孙,享受天伦”
“那就好,那就好”
顾之贤看着一脸诚意的王珍,几天来难得的露出点笑意。
出了顾家大门,王轸没有上马,而是吩咐副官先行回营准备,他要再上削牙峰,缴了这伙土匪,更要亲自取下周正廷的人头挂在城墙上示众,以报他夺妻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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