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家宴开始,出席的有郑太后、王李尔纳及其王后刘简宁、另外两位王子李尔诺、李尔达,姜岩廷,显得有点突兀的还有一人,就是王后的父亲刘景。
刘景的履历怎么说呢,称得上是个学士,出生于南部州境的一户官家,二十二岁就以十分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国防大学,可是军事才能却与学习成绩成了反比。
先王遇见郑太后,将郑太后带进宫,又一路隆宠乃至封为贵妃,这一路刘景可是出了大力,每次群臣反对,他就是坚定不移支持国王的那一个,所以郑太后当然对他心存感激。
渐渐的,彼时郑妃的地位愈发稳固,圣宠不衰,背后站队的能人异士也就愈发多了,群臣不得以渐无反对之声,况且后宫之中只有她生出了三个王子,其它都是公主。
先王去世,新王即位,太后正名,大势已定的情况下,郑太后当然不会亏待这些曾经帮过她的人,刘景便是其中获利最大的一个。如今他女儿是王后,儿子其一是近卫长官,其二也在军中有了显耀的职位……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姜岩廷不喜欢他,但他毕竟帮了母亲很多,母亲十分喜欢他,所以,刘景出现在今天的家宴就也不怎么意外了,并且姜岩廷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为什么会出现。
果不其然,宴席进行到一半,太后开口了,对姜岩廷道:“你父王故去之后,政局经历了一系列的动荡,王上年纪尚轻,急需你们辅佐。只眼下祸乱频起,国防部长又年迈不担事,终究是本座心头之忧。岩廷,你比王上年长,亦在军中呆过,以你所见,谁适合接任国防部长一职?”
姜岩廷看了眼对面的刘景,说道:“那就恕儿逾越,以儿之见,刘公爵曾追随先王,行军打仗,劳苦功高,是为不二之人选。”
李尔纳微微一怔,郑太后却灿烂地笑了,“看来岩廷和王上及本座都想到一处去了,如此甚好,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如此一来更加亲密了。”
刘景立即端起酒杯,起身鞠躬道:“刘景何德何能,万不敢担此大任,还请王上,太后收回成命。”
郑太后:“亲家公就不要推辞了,你这也是在帮王上呀,难不成你这个做岳父的却不想帮忙?”
“不不不,臣不敢。臣受宠若惊!”
姜岩廷:“为国效力,为民请愿,本就是我等臣子该尽之忠,公爵大人一身才干,怎好偷懒推却?”
刘景:“王爵哪里话?有王爵如此说,愚怕是让贤也不敢了,免得落了个不尽忠尽效之名。愚敬王爵一杯。”,说着自己满杯酒,“愚先干为敬。”
姜岩廷举杯同饮。
这个晚宴,王李尔纳以不胜酒力为由倒是没喝多少。刘景则是盯上了姜岩廷,与其同饮,姜岩廷也是来者不拒,最后散席的时候两个人竟都喝得大醉,刘景是被被抬出宴厅的,姜岩廷也是被侍从架出去的。
回王府的路上,姜岩廷叫车子中途停下来,他下车吐了一波,返回车上后又喝了一些水,虽然他面相上显示的都是醉态,但这个量的酒还不至于让他神智不清,只是有些难受罢了,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
回到王府后,又喝了一杯清胃汤,将胃里的吐了个干净,才从洗漱室出来,有些乏力,头晕晕的,将自己摔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靠着,想睡,却根本睡不着,仰着的脸,眼角竟滑出了泪,他哭了,为什么?
***
李群玉已经洗漱好躺下了,但同样也是睡不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诸多事情在她每每独处时就会从脑海里冒出来,像一团湿了的烂布条,纠缠在一起塞在一处,理不清,下不去……
这会儿她又双眼圆睁着独自发呆,突然听见厅屋咣当了一声,她还未等下床卧室的门就已经被打开了,姜岩廷就站在门口,头发乱了,领带歪了,一看就一副醉酒的模样。
李群玉微蹙了蹙眉。
而他已经一步三晃地走了过来,中间还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有心下去扶他一下,最后却是没动。然后他自己坚持走完了这段路,在床前一扑形象全无地摔趴在床上。
酒气熏天,双颊通红……
“你没事吧?”,李群玉问,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醉酒。
姜岩廷闭着眼睛,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要……喝口水吗?”,李群玉再一次问。
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紧闭着眼睛,呼吸匀称,好像已经睡着了。看了他一会儿,李群玉从另外一边下了床,绕过去看了一眼,他脚上只有一只拖鞋了,另外一只哪去了也不知道。将剩下那只脱掉,又去脱掉他的袜子,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她脱完了他还知道蜷腿。
李群玉又对他道:“你把衬衫脱了再睡。”
他动都不动一下。
李群玉无奈,只得自己爬上去给他脱,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衬衫剥下来,果然不出所料,他后肩的纱布又渗血了。出门左转无需走几步路就是值班室,当然这值班室主要是用来“看守”她的,在那里她要来了医药箱,重新返回。
当纱布揭开,李群玉看到了里面的伤口,一共缝了十五针,共四处伤口,最大的一处缝了七针,一看就是被碎片所伤。但对见惯了血腥的李群玉来说这不算什么严重的伤,还好,那她就放心了!清创……涂药……再到包扎,她对整套流程都很娴熟。
直到李群玉都处理完,整理好后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姜岩廷掐点般说了一声,“渴。”
水倒来了,他却趴在那仍旧一动不动。
李群玉端着水杯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失去了耐心道:“你到底喝不喝?”
他才拱了几拱才爬起来,紧皱着眉头道:“头疼,有止疼药吗?”
“没有。”,谁让你喝那么多酒,头疼也是活该!
接过水杯全喝光了,他又道:“我想上厕所。”
李群玉无语。
说着,他已经下床了,脚一挨地就差点摔倒,还好李群玉反应快,及时支住了他,于是,只好架着他去卫生间,还得问他,“你大的还是小的?”
“出去。”,他却不耐烦地说了句,将胳膊从她肩上撤了开去,闭着眼睛解拉链。
“你真的没事?”,李群玉却有些不放心。
“快点,赶紧出去!”
真是费力不讨好!那就随你吧!摔死也没人管!李群玉转身出去了。可等姜岩廷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她就等在门口。姜岩廷的嘴角微翘了一翘,这似乎是这个晚上他心情最好的一瞬间了,那他就不客气了,将手臂重新搭在她肩上,他继续严重“卖醉“!
这一次,临到床前,他手臂发力,连同她一起带倒了,而后手脚并用,将她困住了,不放手。
片刻后,忽然叹息了一声:“李群玉,你说人这么辛苦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死了就像睡着了,那才最安宁最舒服不是吗?”
李群玉怔住了,是出了什么事?让他说出这种话? “你怎么了?”,她感觉到了,感觉到他今晚十分失意,心情极差!
他并没有回答,而她原本也没有指望他会回答。他答不答是一码事,她问不问又是另一码事,静默了片刻,她轻声道:“睡一觉吧,如果还能醒来,就说明你还得活着!“
姜岩廷笑了,将她抱得更紧了!真暖!
大半宿她都没有睡好,他倒睡得酣熟,酒气太重了!可她还是忍了,一直到黎明时分,她困得紧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一睁眼睛,枕边已经空了,他走了吗?什么时候走的?
这么闪念的功夫,听到了卫生间的冲水声,在感知到里面的人行将开门的一刻李群玉迅速闭上了眼睛,果然不多时有手揭开被子,又重新躺了进来,片刻后,她闻到了一股烟味……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睁眼就见姜岩廷正靠坐在床头,腰间垫了靠枕,正在边抽烟边看手机……
李群玉皱着眉头坐起来,“你抽烟不会出去抽?”,真是的,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姜岩廷却紧皱着眉头继续看手机,应都不应一声,还连抽了两大口。
真是不可理喻!她要下床的一瞬他却抓住了她的胳膊,“不抽,不抽就是了。”,说着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碾灭了。“李群玉,国防部长又要换人了。”
他突然这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李群玉却听进去了,也听懂了。同样严肃的表情在她脸上浮现,她沉默了片刻后,问,“换谁?”
“刘景。”
这次李群玉沉默了许久,才问:“这就是你昨晚心情不好的原因?”
“是啊,也许,是我错了,打错特错!。”,他长叹了一声道:“如果当初不是我为了自保,针对你父亲,就由着他掌权,或许不至于现在这个局面。母亲终究还是个女人,抵挡不住谄媚奉承,王不谋勤政而忧于权柄,臣不谋民生而谋于功利,我却无能为力?说到底,没了母亲做靠山,我什么都不是,我还是都要听她的!”
李群玉沉默。
“所以,我活着?岂非是助纣为虐?”,他放下了手机,又拿起了烟盒,但似乎又突然想起什么,将烟盒又放下了,而后向下滑躺下,拿胳膊压住了额头,头疼!很疼!
沉默了片刻,李群玉伸手,从后搂住了他,“如果阿冥和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和他一样,都站你这一边。”,说着,她将脸贴在他背上。
“现在看来,父亲当初和你的初衷也许是一样的,只是他以为你和太后是一心的,我不能否认父亲对权力的渴望,不过在我看来他当时所做的事至少大部分是为了更好地发展国家。我当时看待你的心情和你如今看待刘景也许是一样的,也许过段时间会有改观。也许彼此之间都有误会。但无论事态怎么发展变化,我始终都认定一条,那就是不认输,即便是短暂的妥协也是为了最后的胜利,敌人都还未倒下,我们自己怎么可以倒下?你说呢?”
“李群玉。”,她的话让他很意外,却无疑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他翻过身,看向她。
李群玉笑了,抚住了他的脸,“若当初不是我们立场不同,我们之间定不会经历这么多曲折,你成功了,成功地俘虏了我,所以,你要负责!“,她看他的眼神中有了温度,也有了依恋。
黎明的曙光!
她的这番话足以让他重新斗志昂扬,无畏一切艰难险阻,男儿生于世,当顶天立地,若周围都是黑暗,那就若开天之神一样,撕开它,让光和热可以普照世间。
“谢谢。”他感激地说,谢谢她能原谅他,谢谢她终于肯接受他,也谢谢她为他照亮了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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