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们回去吧。”
“喏。”
……
山谷里仅存的五位少年，在最后一声钟响后都不约而同的瘫倒在地，结束了，长时间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开来，他们仿佛在同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又要厮杀拼命，十八知道自己赢得了继续活下去的资格，可他没有任何激动或者喜悦的感觉，相反，他心底深处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是伤感，也并不难受，只是觉得有些堵得慌。
十八没有多想，或者说来不及多想，他跟另外四个少年一样，很快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不是因为疲累和精神崩塌而晕倒，而是有人在放迷烟，十八在前一刻闻到了丝丝异香，身体的本能让他心生警觉，可是还没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失去了意识，只是在闭眼的瞬间，他看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一些和他一样穿着黑衣的人向他们走来。
……
十八是被疼醒的，他晃了晃因为中了迷烟而有些混厄的脑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口全部被包扎起来，而伤口上的灼痛感也告诉他药已经上好了，他不会因为这些刀口流血过多而死了。
艰难地抬了抬手臂，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十八闭上眼睛，静静地体会着这些疼痛，因为这些，是活着的感觉。
这个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只有一个小窗，所以房间里很昏暗，桌子上摆着一个烛台和七七八八的药瓶，墙角处还杂乱的堆着一些带血的纱布。
“吱”，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十八应声快速坐了起来，老头抬抬眼皮瞅了一眼，显然对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年能突然清醒过来没感觉有多少惊讶。
“躺好，换药。”老头的声音嘶哑又低沉。
“这是哪？”
“长生殿，药坊。”
“你是谁？”
“大夫。”
“我昏迷了多久。”
“不知，送到这后躺了三天。”
“他们呢？”
显然，老头知道十八问的他们是谁，“都在药坊，你是第一个醒的。”
身上的纱布被解开，牵动着还没愈合的伤口，十八脸上却很平静，像他这样性子的人，几乎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体交给别人处置，只是十八从老头的混浊眼神里没有看到杀意，而且房间里的一切都说明，自己昏迷的这几天确实是在被他治疗着，所以十八很安静，虽然老头的动作绝称不上什么轻柔。
换完药，重新包扎好，十八慢慢坐起身来，望向正在收拾药瓶的老头。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不知。”老头很平淡地瞅了他一眼，“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么一会就会有人给你送吃食过来。”，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十八就这么一个人呆着，也不觉得无聊，过去的生活给他养成了极孤僻的性格，长久以来，在没有训练和厮杀的时候，他都是这样一个人呆着，当然，他也只能一个人呆着。
吃过了送来的清淡饭食，十八抬头瞅了瞅窗户，窗外不再明亮，已经是傍晚了，房间里愈发的昏暗起来，不过他并没有点灯的打算，而是拖着浑身伤痛的身体，慢慢地走到床前躺了下去。
虽然已经昏睡了不止三天三夜，可十八还是觉得周身的疲累并没有消散，躺下后困意就如潮水般涌来。
十八很快就睡着了，只是迷迷糊糊的睡的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他好像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闪过来闪过去，可是又看的并不真切。
他想睁开眼睛，可是发现自己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都抬不动眼皮。他想伸手去抓住那个东西，可是双臂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纹丝不动。
十八突然觉得有些冷，好像有股风从他的头顶和脊背吹过，没来由感觉到有些心慌。
那个闪动的东西速度越来越慢，也渐渐显露出圆形的轮廓，黑乎乎的外表，而且隐约带着点红色。
它停住了，不再闪动，就这样定在了十八的眼前，一些粘稠的液体从它下方滑落。突然，那东西翻转了过来，没有任何征兆。
是颗人头！
十八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了一样，头皮发麻，手脚冰冷，眼前这颗人头，不是别人，正是被他在溪边一刀斩首的曹十九。
人头双目圆睁，死死地直盯着十八，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是没有温度的青白色的样子，嘴巴张的很大，仿佛是在嚎叫，但是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饶是十八见惯了生死，可这样的景象还是让他惊恐万分，然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人头动了，它向着十八缓慢地飘来，而且嘴角开始闭合，就像在说着些什么，几乎就在要贴到十八的脸上了人头才又重新定住，然后七窍开始流血，眼、鼻、耳、口，黑红色的粘稠液体在那张青白色的脸上汇聚、滴落。
十八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害怕，只是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一样在胸腔里擂动。
他想闭眼，可是闭不上，他想挥拳将眼前的人头击碎，可是他的胳膊却不动分毫，他想逃跑，却逃不掉。
他只能这样看着。突然，人头飞出去了，是被一只脚踹飞的。
那只脚的主人也慢慢显露出身形，是个身着黑衣，浑身湿漉漉的少年，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抓着一把短刀，而那把短刀，正扎在他的心口上。
十八看清了他的样貌，竟是那个被自己在溪水里杀死的少年。
少年也是直直地盯着十八，身体和脸颊很浮肿，就像在水里浸泡了很久的样子。
少年放开抓住自己喉咙的手，然后极其缓慢地把手朝着十八的脖子移动，十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还是一动都不能动，终于，那只手还是攀上了十八的喉咙，然后就看到少年的面容变得异常的狰狞，而且脸上竟有一种极其诡异的冷笑。
奇怪的是，十八虽然知道自己的脖子被捏住了，可是他的脖子上却没有任何接触到东西的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慢慢地无法呼吸了，咽喉处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给堵住了。没过多久，十八开始眼前冒金星，慢慢目光开始涣散，大脑因为缺氧好像马上也要停止运转，迷迷糊糊间，他看到眼前的少年在拔刀，那把插在少年心口上的刀。
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十八已经不再恐惧，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流逝，也许在下一刻，他就解脱了，十八这样告诉自己。
……
“哼哈！”
突然一声大喝响起，就像炸雷一样在十八脑子里崩开，他好像忽然恢复了力气，一瞬间就坐了起来，然后拼命的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和脸颊上滚下来，全身上下湿透的就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十八睁大眼睛，双手在身前胡乱的划拉了两下，哪有人头啊，哪有索命的少年啊！他感知着自己浑身细微但不受控制的颤抖，脑子里在不断闪现刚才的画面，原来，是梦。
床前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形，大夫。正是刚刚他的一声大喝惊醒了十八，老头平静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少年，没有出声安慰，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就这么看着。
十八还是很快就稳定下来了，他看到了眼前的大夫，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谢谢。”
老头闻言后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也不说话，转过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吱呀”，大夫一把拉开房门，身子却在门口定了定。
“习惯就好了。”老头转身朝着十八道，脸上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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