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您都想起来了?”孙闻跪在地上惊喜的看着聂如海。
聂如海微微点头:“你实话实说,莫要有所隐瞒。”
“是。”孙闻回忆道:“那天,吉时已到,您还没有来,夫人很担心,便召集所有人待命,包括岑寂楼侍卫队。而我,无影卫被派去和韩公子,巴布卫一起拿着路径图去寻您。到了永祥街口,那里几辆马车相撞,翻倒,人群攒动,阻住了去路,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按原路径继续前行,一路绕道,看看你们会不会绕路了。后来我们过了永祥街口,沿途一打听,知道您真的绕路去了东丰路,我就带人赶过去了,我们到的时候发现整个东丰路白雾弥漫,还有打斗声,冲过去一看,是迎亲队伍和巴布卫打起来了。我以为是因为大雾,互相误会了,就冲过去阻止,当时无影卫也有人中了暗算,迎亲卫队多数已经倒下,巴布卫也损伤严重,再接着御林军就来了,又是一番混战。后来我听到韩公子哭喊着叫您,我们循声过去,就看到您胸前插着韩公子的佩剑,倒在韩公子怀里,已经没有气息了。韩公子命令所有巴布卫都住手,御林军当场将他们捉拿。回到帅府,夫人带着萧彦率的岑寂楼侍卫和赫连博率的府兵亲卫也到了帅府。夫人不肯相信是韩公子刺杀您,让萧彦挟持了老夫人,帮韩公子和巴布卫逃走,萧彦率的岑寂楼侍卫也一路护送他们离开了,再没回来。再后来,您醒来之前,夫人也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萧彦,挟持母亲?你说是月儿干的?”聂如海难以置信的呢喃:“月儿是如何认识萧彦的?萧彦又为何肯替月儿卖命?当时那么多御林军也都在,圣上就眼睁睁放他们走了?”
“夫人去请萧彦出山,靠的是一块白玉名刺,尤荦荦的名刺,夫人就是传说中的尤荦荦。”孙闻老实交代道:“夫人不让末将说出去,所以末将也没敢多嘴。当时您昏迷不醒,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您身上,夫人让萧彦突然发难,挟持了老夫人,威胁圣上放了韩公子和巴布卫,要了快马和马车,带上老夫人择路而逃,圣上率领的御林军确实紧追不舍,当时帅府不能无人,又有圣上的御林军去追捕他们,所以帅府侍卫没敢跟随,只有我带着无影卫跟着去看情况,保护夫人和老夫人。圣上追到城外,玉山北麓小径,夫人的马车横在路中间,车尾着着火,夫人坐在车前,用簪子抵着昏迷的老夫人咽喉,谁靠近都不许,后来火势越来越大,圣上被逼的没办法,用血写下圣旨,保证不再追捕那日所逃的任何人,夫人才肯放了老夫人,自己一个人转身进了着火的车厢。”
“进了着火的车厢?她想干什么?”聂如海惊得瞪大眼睛问。
“末将猜测,夫人是觉得自己放走了刺杀您的刺客,又伤了老夫人,无颜回来面对您,打算以死谢罪的。”孙闻低眸,继续道:“后来是圣上把她从车厢里救出来,又送回帅府。夫人一直拉着您的手跪在您床前,不吃不喝,两天一夜。”
“怎么会这样。”聂如海颓然的往后退了半步。
“大帅,大帅。”鄢柳赶忙膝行几步,抽泣道:“夫人那天虽然伤了老夫人,可夫人一直跪在您床前,谁劝都不肯起来,老夫人踢她,打她,拧她,掐她,她都咬牙忍着,一句话都不说,大帅,您不知道,当时圣上送夫人回琳琅苑的时候,夫人满身嫁衣被火烧的斑驳不堪,夫人一定是立了死志了。大帅,您不要怪夫人……对,对,后来,后来夫人突然失踪,老夫人求圣上下旨,不准任何人谈论关于帅府的佚闻,还把关于夫人的所有东西都烧了,把我遣走,就是不想大帅您再想起夫人,谁知您醒了,就真的不记得夫人了,呜呜……”
聂如海怎么会不明白,那天她明明可以随韩山羽一起走的,可她没有,她选择自焚没有成功,又折回来陪在他身边,若他死了,她定然也是活不成的。她是要殉他的啊!
那晚郡主府花树下,她满含委屈的问自己为什么没来陪她,她一定是遇到了无法说出口的事。她曾提醒过他,楚天雄别有用心,他不肯信她。她让他去找密道,他找不到,她若说出那晚她遇到的事情,是怕他不肯相信吧?她只能一个人忍着。
床上,她攀缠着他,索取着他,是她真的害怕,却找不到一个可靠依附的无助感驱使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聂如海颓然流泪:“孙闻,你送鄢柳回去吧,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问过你们话,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想起来了。”
“是。”孙闻领命,带着鄢柳离去了。
聂如海想了想,又快马加鞭往枬阳宫奔去。
他到时,早朝已经开始。
他没去上早朝,而是避开守卫直奔楚天雄寝殿。
关上门一通翻找,楚天雄枕下暗格,一件折叠整齐被撕的七零八落的女子里衣,上面还残留着斑驳暧昧痕迹,早已发干发黄。聂如海认得,这是覃沧月的衣服。旁边是一块白玉名刺,尤荦荦。
当年全国甄选尤荦荦事件,他上书给楚天雄,楚天雄还曾大肆查办,杀了几十个涉事之人,原来,竟是他自己一手幕后操纵导致的吗?也就是说,他从虻津迷雾林遇到覃沧月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暗中着人寻找。可是阴差阳错,没几天后,覃沧月就被聂如海带去了蕲水军中。
他又想起桃源山庄他被软红醉灌醉,醒来覃沧月领口的血迹,宫中楚天雄颊侧的划痕,第一次带覃沧月入宫,他被叫去却始终没见到楚天雄踪影,覃沧月随后也被人骗出去,回来时红红的眼眶,凌乱的发丝,丢失的金钗,咽喉的刺痕,以及楚天雄领口的唇印。
他是怀疑过,是不放心过,所以征战期间送了覃沧月去觕荦躲避。
可他终究还是愿意相信楚天雄,相信他只是一时冲动,相信他会顾念过往情谊,不敢太过出格。
若他遇刺死了,被人赃并获的韩山羽也是必死无疑。
这样一下子就可以除掉覃沧月身边两个男人。
最愿意看到这个结果的,恐怕真是楚天雄。
功高震主,自古名将难善终,聂如海不是不知道,不是没想过。覃沧月从觕荦回来之前也曾特意写过一封信提醒他,他当时没有回复,因为他一直觉得,他和楚天雄的情谊是不同的。
直到现在,聂如海才相信,君臣始终是君臣,哪有什么私交情谊可以凌驾其上。
聂如海回到帅府,睡了一天。
聂老夫人担忧的过来看他:“阿海,你怎么了,圣上派人来问,你今日怎么没去上朝,这饭也不吃,一直睡,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聂如海起身扶着母亲到外间桌前坐下:“就是最近太奔波了,感觉累。”
“是不是带唐小姐去灵犀峰路上染了风寒啊!”聂老夫人不放心的去摸他额头。
“没有。”聂如海任她摸着自己额头否认道。
“怎么样,为娘还没顾上问你,妙镜先生见了唐小姐可还满意?”聂老夫人笑着看着儿子:“圣上也说,等你带唐小姐给妙镜先生过目后,咱们就尽快把婚事定下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咱们聂氏一门一脉单传,就全指望你开枝散叶呢。”
“婚事以后再说吧。”聂如海笑笑:“母亲,您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我想告假休息休息,我陪您一起去啊!”
“我老婆子,哪用你陪。你若想告假休息,就多去陪陪唐小姐。”聂老夫人拍着他手背笑道:“你们多培养培养感情,大婚之后尽快让我抱孙子,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了。”
“母亲。”聂如海垂眸:“我,恐怕不能跟唐小姐成亲了。”
“为什么呀!”聂老夫人闻言大惊:“你们去灵犀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吵架了?”
聂如海摇摇头:“我在灵犀峰,隐约想到一些事情。很乱,理不清楚。我不想不明不白的耽误唐小姐。”
“你,你想到了什么?”聂老夫人惊恐的嗫嚅问道。
聂如海微微摇头:“没有头绪,不太清楚。”
“你别胡思乱想。”聂老夫人疼惜的看着儿子:“想不起来的自然是不重要的,重要的事情是忘不了的。妙镜先生见了唐小姐怎么说?”
“妙镜先生什么也没说。”聂如海微微摇头:“至于婚事,先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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