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家宴。
聂如海和韩山羽坐在覃沧月一左一右,妙镜先生,赵小戎,赵神医,鸡冠道人坐了一圈,大家举杯庆祝:“团团圆圆,和乐美满。”
妙镜先生笑容慢慢僵在脸上,趁大家饮酒的空隙,轻轻放下酒杯走了出去。
众人发现后面面相觑,覃沧月站起身:“我去看看。”
一袭淡紫华服清冷绝艳的妙镜先生正斜依在二楼阔台上一株开满如熠熠繁星般的白色小花的龙涎木上,满身落寞的望着天边弦月发呆。
“义父。”覃沧月慢慢走过去,轻轻唤了他一声,他没有动。
“义父,您怎么了?”覃沧月走到龙涎木的另一侧,小心翼翼侧脸去看他。
妙镜先生垂眸,声音低沉幽怨:“我没资格吃什么团圆宴。灵儿她,从始至终都没认可过我。你们吃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覃沧月望着瞬间被阴霾情绪笼罩的妙镜先生,轻轻叹口气:“母亲当时在气头上,说的话自然会决绝些,相信她心里并不是那样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她恨我。”妙镜先生声音低哑,明显在压抑着哽咽。
“我不是在安慰您。其实我早就想告诉您了。”覃沧月深吸一口龙涎木花幽幽沁人的芬芳:“母亲的性格,热烈明快,像一团火,燃烧起来就要达到极致。当年,您帮了灭她族的人,她也刺了您一刀。可是,依她的性格,断然不可能杀仇人会手下留情的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妙镜先生声音闷闷的,吸了吸鼻子。
“我想说,母亲若真恨您入骨,当时您已经没有还手能力了,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多刺您几刀,是不是?”覃沧月循循善诱道:“您想想,当时她明明没有刺到您要害,难道她会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顺手再多补几刀?我猜想,当时变故太突然,她精神受了重创,几乎到达了崩溃边缘,若真恨极了一个人,既然都已经出手了,又得手了,那为什么您还活着?她都那种精神状态了,还是给您留了一线生机,意味着什么?当时若不是她刺伤您,您是不是会立刻带她远走高飞?肯定不会。因为她必然要去看族人最后一眼,她若提出来,相信您是不会拒绝的吧?然后你们就必然会遇到我父皇的大军,以您的性格,会不会拼个鱼死网破?那样您还是不可能活下来的,对不对?”
“你是说……”妙镜先生晦暗的眸中终于透出一丝亮光。
覃沧月微微点头:“您只记得她离开时的决绝,可您忽略了她决绝背后的考量了啊!母亲的性格,相信您比我清楚,您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多年来,一直一叶障目,从未敢去真正看清?”
“你说灵儿她……”妙镜先生眸中蓄满泪光,看着覃沧月,颤抖着双唇嗫嚅着:“她在族灭的打击下,还是给我留了一线生机?她当时定然是气极了,恨极了,以她性格,没道理没有将我碎尸万段的?为什么我只是受了轻伤?为什么呢?没道理的?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就从没想到呢?月儿,月儿,你没骗我吧?真的是这样吗?”
“母亲的个性,黑白分明,热烈如火,您可曾见她对恨极了的人多留一丝情面?”覃沧月不答反问。
妙镜先生虽然没动,但整个人看起来明显一松,随即流下两行泪来,仿佛顷刻间放掉了背负多年的沉重大山。
“也因为我看懂了母亲,所以我才肯唤您一声义父的。”覃沧月站直了看着他道:“您对母亲的怀念,对我的照拂,早就抵消了您当年的情迷过失。当年内乱的部族,迁到此地忏悔多年,我也赦免了他们的原罪了,何况您为母亲,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义父,今日,有您在我们才是真正的团圆啊!”
“对,对。”妙镜先生心结释然,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许多,摸出帕子仔细拭了拭眼泪,笑道:“我们团圆,大团圆。我们月儿最在乎的两个乖女婿都到齐了,可不就是真正的花好月圆。”
“就是嘛!”覃沧月挽上他手臂笑道:“走,团圆去。”
韩山羽见覃沧月挽着妙镜先生有说有笑的进来,扬声道:“大帅说,他借假死脱壳的,那咱们是不是得帮他换个身份,不然消息很快就又会传回中原了。”
“是啊!”妙镜先生到桌边坐下,接话道:“阿海,你原来是怎么打算的?”
“我?”聂如海被点名,警惕的偷瞄几眼韩山羽,韩山羽低头偷笑起来。
“你俩这是什么情况?”赵小戎一脸茫然的看着聂如海和韩山羽。
赵神医和鸡冠道人也不经意的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正准备在他俩中间落座的覃沧月顿住身形笑道:“我是不是该挪去小戎身边坐?”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聂如海红着脸一拉覃沧月让她坐下:“别闹。”
“那就说说嘛,大帅,您是怎么打算的?”赵小戎笑吟吟追问道。
聂如海不自觉的又去瞥韩山羽,被覃沧月故意挡住:“你说就说嘛?老看我的小羽是几个意思?”
韩山羽笑的已经是整个后背都在颤。
覃沧月拍了他一下:“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没,没笑什么。”韩山羽摆着手矢口否认,然后招呼大家:“来,来,吃菜,吃菜,边吃边聊。”
“这,氛围有点诡异啊?”妙镜先生拿起筷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故作深沉道。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
“好了好了,别瞎猜,别误会啊!我说,我说。”聂如海窘迫的开口:“我来时是带着一个商队的,因为不知道这边具体情况,就想在此地先找个地方落脚,搞个营生。这不,商队被阻拦在外,到现在还没来跟我汇合。我是打算化身商贾的,月儿的岑寂楼不是有副对联吗?我就取了两个字做名字。”
“嗯,扮商贾不错,不容易引人注目。”妙镜先生将一筷子凉拌素丝塞进嘴里点头。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赵小戎咬着筷子头好奇的睁大眼睛看着他。
众人目光也都盯向他。
聂如海轻咳一声,又去瞥一直在低头偷笑的韩山羽。
覃沧月赶忙挡住,佯装生气道:“你够了啊!你干嘛老偷看小羽,你有什么阴谋?”
“就是,岑岑天地山海阔,寂寂人间饕餮延,下联,首尾二字做名字嘛!”聂如海低头低声咕哝。
“那很好啊!”赵小戎点头,端起汤碗喝了一口。
再过了一会儿,“噗”,三个喷饭的,两个拍着桌子大笑的,一个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抽的。
聂如海一脸黑线的满含怨念的扫视众人。
覃沧月笑的肚子疼,指着蹲在地上的韩山羽:“小羽,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鸡冠道人勉强止住笑:“你不是老道的徒弟,却得了老道我的真传,真是取名鬼才啊你!哈哈哈哈……”
妙镜先生笑的直拍桌子,对鸡冠道人说:“这个徒弟我不要了,送给你了,哈哈哈哈……”
覃沧月忽然又想起他曾给无敌栈道取的名字,剑仁栈道,笑的更凶了,只是牵涉到两个牺牲兄弟的名字,不好拿出来调侃。
聂如海黑着脸忽的站起来。
众人赶忙忍住不笑,故作淡定:“来来,吃菜,吃菜……”
聂如海看众人仿若没有发生刚刚那一幕似得,一个个装模作样装的挺像,又悻悻的坐下:“那,那我换个名字好了。”
接下来又是取名字大会。
什么海山阔,岑明月,季饕餮,任寂寂……反正一个比一个画风清奇,好像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飞奔,一去不复返了。
酒过三巡,也没个定论,倒是把大家都笑出了眼泪。
不试不知道,取名原来这么难。
“你是淬火脱壳的,就叫火麒麟吧!”妙镜先生沉思良久,又换了一个画风方向。
“那淬火涅槃的可是凤凰。”覃沧月反驳。
“那总不能叫火凤凰?”妙镜先生瞪眼。
“那可以叫涅槃啊!”赵小戎道。
“诶,这个不错诶,涅槃,你觉得怎么样?”覃沧月看向聂如海。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聂如海黑着一张脸咕哝。
“嗯,那样大家都会叫你神君槃殿下。”韩山羽又掩嘴偷笑起来。
【谐音:神君盘 殿下,盘:把玩。】
聂如海警觉的瞥向他,韩山羽赶忙收住笑容去假装夹菜。
“要不,取个牦苏名字?”赵神医提议道。
“对啊!取个牦苏名字好。”鸡冠道人也点头赞同。
“那叫苦若?伊若?”韩山羽兴奋提议。
“嗯,又狗又牛,符合阿海性格。”妙镜先生正色点评道。
“名字不能这样翻译的嘛!”韩山羽不满的嘟嘴。
“你不是牦苏人吗,那你的牦苏名字叫什么?”聂如海好奇的看向韩山羽问。
韩山羽警惕的瞥一眼妙镜先生,苦着脸咕哝道:“波若。”
“胖猪。”妙镜先生毫不留情的翻译出来。
“啊?哈哈哈,小羽哥哥,哈哈哈,你哪一点像个胖猪?”赵小戎忍不住又笑起来,还不时拍着自己已经笑到发酸的两颊。
覃沧月摸着韩山羽脑袋笑道:“这么瘦叫胖猪,你的诚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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