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告诉他。”覃沧月垂眸。
“月儿,他来了我们就跟他拼了,我们不怕他,你不要去求他。”韩山羽上前抓住覃沧月肩头,语气急切道。
“我不是去求他,我是去跟他谈判。”覃沧月知道韩山羽想歪了,赶忙解释道:“他一定知道了我们去云栈军营里的事,恼羞成怒,一时冲动,他襄南大军妄动,也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他并不比咱们情况好,与其玉石俱焚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互相成就。何况,阿海的族人亲友都在襄南,我们不能逼得他狗急跳墙。我们必须想办法稳住他。”
“不,你不能去。太危险了。”韩山羽紧张的收紧双手,握疼了覃沧月双肩也毫不察觉。
韩山羽尚且如此,更别提聂如海了。覃沧月知道,此事若让聂如海知道,她定然是去不成的。她只能依靠韩山羽。
“小羽……”覃沧月轻声唤他。
“月儿,这事你不能瞒着伊若,再说也瞒不住。他若知道了一定会多想的。”韩山羽不安道。
“我知道。”覃沧月垂眸:“我不是怕他知道,我是怕他不让我去。他知道你有伤,不会这么快回来跟你换防,我留封信给他,咱们走。”
“你……你都想好了?”韩山羽脸色瞬息苍白,双手垂落下来,嘴唇有些颤抖。
“小羽,你相信我,我有办法的,真的。”覃沧月拉住他的手:“我不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的,相信我。”
“不,不,月儿,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我不能送你去冒险……”韩山羽声音也有些颤抖了,试图抽出被覃沧月握着的手。
覃沧月松开他。
“月儿……”韩山羽担忧的看着她,他知道,她决定的事情,没这么容易放弃。
覃沧月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一丝情绪在里面。
他心里更没底了。
“月儿……”他又轻声唤她。
覃沧月垂眸:“我不该总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的,对不起。我没事,我再想想,你先去忙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好。”韩山羽嘴上答应着,眼中却透出更多的不放心,踟蹰了好一会儿,才拉开神撵的门走了出去。
覃沧月在椅子前蹲下,抱住膝头。
她明白她现在的身份和责任,不能轻易去冒险。
她知道她逼了韩山羽太多次,她不该再为难他。
可楚天雄恼羞成怒。
聂如海的族人们的性命都在楚天雄的一念之间。
若聂如海的家族因此受到牵连,她又该如何面对聂如海?
楚天雄率大军挟恨而来,周边小部落又对她们虎视眈眈。
一旦战事全线打响,损失将无法估量。
不仅一个摩严部落,而是天下将会再一次大乱,进入新的割据混战,新一轮洗牌。
这些都是她负担不起的。
内忧外患。
韩山羽受着伤也没片刻休息,一直忙碌在军中。
聂如海也是没日没夜穿梭在军中,不辞辛劳。
她能做的,不过耍些小聪明,小手段,而且,一个不慎,就可能牵连甚广,万劫不复。
她现在面临的不是个人得失,而是会不会令万万千千鲜活的生命变成血海尸山。
内奸不除,无法安定军心。
外敌不灭,无法承继太平。
她愁的睡不着,吃不下。
天黑下来,闷雷滚滚,电闪雷鸣。
山脉之外应该又迎来了一场沙漠风暴。
她闷的喘不过气来。
她从夙岳皇宫暗道里出来,从未想过会一步步走到今天,但,在其位谋其政,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妙镜先生超然世外多年,也被她拖下这污浊的红尘,两天后的此刻,应该就会拿着她的人头去见楚天雄了。
她缓缓站起身,轻轻拉开神撵的门,走了出去。
天色黑沉,星月无光,滚滚闷雷,破空闪电偶尔划过苍穹。
侍卫们静悄悄守卫在远处。
覃沧月抬头向天。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离开。
有些事,势在必行,非做不可。
她之所以不急于证明自己是不是真的神女,也有另一层考量。
千军哗变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大家对她神女娘娘的身份深信不疑的时候,她万一有个闪失,她宁愿族民们不认她,也不想族民们因为她的死而再次失去精神支柱,纷纷自戕随行。
然而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小,肩膀太薄,要保护的人又太多。
她知道她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弱女子,到头来可能谁也保护不了。
可她没办法做一个缩头乌龟,做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逃避现实的鸵鸟。
她叹气,转身,欲入神撵中。
“月儿。”神撵下,大帐外韩山羽轻声叫她。
他从神撵中出来,一直没敢离开,就静静立在神撵外大帐一侧。
覃沧月回眸,正对上他苍白的脸,微红的眼,满目担忧。
“你,你一直站在这?”覃沧月迟疑了一下,赶忙调整情绪,绽出一抹微笑向他伸出手。
韩山羽站着没动:“月儿,我送你去。”
覃沧月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韩山羽抬眸直直看进她眼睛里:“我知道你已经打定了主意,我愿意,送你去。我已经让人去跟伊若说,我身体不适,晚两天再去跟他换防。他没这么快回来的。”
“小羽……”覃沧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月儿,你去换衣服,我去交代小戎过来替你。”韩山羽垂眸,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赵小戎抱着阿木,和另一个穿了赵小戎衣服的丫鬟过来。
“月儿姐姐,你放心,你回来之前,我会穿着你的衣服一直待在神撵里照看好阿木。”赵小戎向覃沧月微微点头:“若有人急着求见,我就带上头盔,不会被发现的。”
“好,辛苦了小戎。”覃沧月看着懂事的赵小戎,心疼的抚她秀发,又摸了摸她怀中熟睡的阿木肉嘟嘟的小脸儿,将一封信塞给赵小戎:“若阿海发现,就把这封信给他。”
“好,我懂的。”赵小戎点头,绽出一抹微笑。
覃沧月又摸了摸阿木小脸儿,扯上和衣服配套的黑色面纱,和韩山羽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三天后。
格勒山脉军中。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那个不知道真假的神女娘娘好像跑了,我听说神撵中坐的那个是假的。”
“什么不知真假,又假的?”
“我也是听里面站岗的兄弟说的,说这几天神女娘娘深居简出,很不正常,平时都不怎么诏少君殿下进神撵,这几日都是她寸步不离的亲自带着少君殿下。”
“这算哪门子疑点?做母亲的想带自己儿子几天还不行了?”
“哎呀,也不是。你们有没有发现神君羽殿下也好几天没露面了?不会是和假神女娘娘一起跑了吧?”
“跑?往哪跑?”
“那谁能知道。说不定神君羽殿下也是受骗了,然后发现神女娘娘是假的,就带着神女娘娘畏罪潜逃了?”
“你见过有母亲潜逃不带上自己儿子的吗?”
“这……这倒没有……”
“别胡乱猜疑。我们现在驻扎在这半路上,半是军,半是民,进不得,退不得,还四周强敌环伺,别自己乱自己军心了,有什么疑问,也得等到了慕伊,稳定下来再说。”
“是,是,是……”众人纷纷应和。
楚天雄大军在沙漠中遇到了风暴,阻慢了速度,不得不暂时驻扎下来。
第二天傍晚,风暴逐渐平息。
楚天雄在军营中视察。
“报,陛下,营外有一男子求见。”卫兵奔过来单膝跪地汇报。
“男子?什么样的男子?”楚天雄停下脚步:“就一个人?”
“是,就一人,来人说,说,是妙镜先生。”那卫兵支支吾吾:“可是,看起来不足二十岁。”
妙镜先生名满天下,且名满天下多年,任谁没见过他的人都很难想象他是一个看起来最多二十来岁的俊俏小伙子。也难怪这个卫兵心里犯嘀咕。
“妙镜先生?”楚天雄闻言,赶忙大踏步往军营外去迎接。
他随妙镜先生学习受教多年,知道妙镜先生驻颜有术,但此一见还是不禁愣住了,此时的妙镜先生比他上一次见到妙镜先生的时候好像又小了七八岁。
他早听闻,坐镇漠洲的是神女娘娘的养父妙镜先生,但他从未见他认识多年的那个妙镜先生收过什么养女,更遑论那个养女还是覃沧月了,所以他一直以为只是恰巧重名而已。
可是,眼前,这个明明应该在翠枫山,灵犀峰避世的妙镜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大漠腹地,他的军营之外?
他恭敬引着妙镜先生来到他的大帐,挥手遣退左右,边为妙镜先生奉茶,边忍不住问:“妙镜先生,难道您就是漠洲那个妙镜先生?”
“是我。”妙镜先生毫不隐瞒:“月儿丫头知道你来,托我送一份礼物给你。”妙镜先生将手中拎着的用红布包着的锦盒放在案几上。
楚天雄有些尴尬。
他是要去偷袭漠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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