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章 威逼利诱

他没想到他的对手竟然是他的授业恩师,而且,他的授业恩师还早一步知道了消息,单枪匹马来这千军万马的军营里见他。

“打开看看。”妙镜先生表情平静,端着楚天雄双手奉上的茶盏,随意的坐在一把椅子上慢慢品着。

楚天雄只得去打开锦盒。

他解开红布包的死结,轻轻拿掉锦盒的盖子。

里面是一颗人头。

并不血腥。

覃沧月面容安详,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楚天雄楞楞看着那颗人头好一会儿,忽的喷出一口鲜血。

妙镜先生站起身,放下手中茶盏,不解的道:“你给各部落的国书,不都指明了要月儿的命?怎么,现在得偿所愿了,你倒这幅样子?”

“我……我……”楚天雄抱着锦盒跌坐在地上,不知心头是喜是悲,只是茫然无措。

“她尸体在百里外的化风滩孤帐中,你若愿去也随你,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妙镜先生说完,摆摆衣袖,转身离去。

“不,不……妙镜先生,妙镜先生……”楚天雄抱着装有覃沧月首级的锦盒跌跌撞撞追出帐外:“为什么,为什么?……”

“这不就是你此行的目的吗?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劳师动众,不怕北岳偷袭你后方吗?月儿她不忍看苍生荼毒,这是她自愿的,你就收下吧。”妙镜先生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解释了几句,便扬长而去。

楚天雄再一次跌跪在地上,茫然无措。

妙镜先生做事一向不按常理。

他能做出杀一人救万人的举动,实在并不稀奇。

楚天雄深以为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备马,备马……”楚天雄歇斯底里的下令。

他从地上爬起来,跑进帐中,将锦盒盖上,用红布再次包好,抱在怀里,冲出大帐,跳上马背,疾驰而去。

他的近卫们不敢怠慢,带上向导,紧随其后。

一口气奔出百里。

化风滩遥遥在望。

层叠风化多年黄黑相间的砂石,一汪冷泉,几株低矮干黄的灌木,萧条冷涩,令人望之生悲。

滩边,一座孤帐,灯影昏黄。

楚天雄直到此刻才涌出两行热泪。

他策马慢慢靠近那座孤帐。

到了近前,他跳下马背就往前奔。

“陛下,小心有诈!”他的近卫们环顾这昏沉无月,星影寥落的四周,风声呜咽,狼嚎隐隐,目之所及,只有这一座燃着昏黄灯光的孤帐在萧条滩边夜风中摇摇欲坠。

“都不许进来。”楚天雄暴吼,毫不犹豫的走入帐中。

昏黄的灯光下,一袭黑衣的覃沧月正坐在桌边慢悠悠饮茶。

楚天雄以为自己是看到了幻象,站在入口处呆呆望着神态娴雅的覃沧月,一动不敢动。

覃沧月放下茶杯,抬眸看向他,声音温润平和:“圣上,别来无恙。圣上对荦荦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楚天雄热泪再次盈然,涌出。

他不敢动,不敢发出声音,他怕幻象下一刻就会幻灭。

覃沧月不知从哪摸出一摞他写给周边各小部落的国书放在面前桌上,慢慢一一摊开,顾自言语:“我竟不知圣上恨我至此。若我没记错,我没有冒犯过圣上逆鳞吧?反倒是圣上您曾多番与我为难。”

“荦荦,荦荦……”楚天雄好像对覃沧月的话充耳未闻,只是颤抖着唇,自顾自的低低呢喃着,双泪滴垂。

覃沧月从满桌国书上抬眸看向他,眸光沉涩:“如今圣上夙愿得偿,怎么竟是如此神态?您倒让荦荦看不懂了。”

“你……”楚天雄似有所觉悟,慢慢靠前。

布帘后盯着两人的韩山羽和妙镜先生凝神戒备,防止楚天雄突然发难伤害覃沧月。

此刻要杀掉楚天雄并不是难事。

可其他暂且不论,这些年看襄南的发展,他还是个不错的皇帝,杀了他,下一个皇帝,未必就比他好。

覃沧月此来也不是来再结新仇的,而是希望可以和他平心静气谈一笔交易。

之所以让妙镜先生先一步送上自己的人头,是希望可以先把楚天雄心中那股郁积的恨意发泄掉。

不然指望和一个恨意满溢的人平心静气谈事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覃沧月也没想过他会如此悲怆失态,如丧考妣。

覃沧月拎起水壶,倒了一杯热茶,推到楚天雄面前:“圣上,请坐。”

“你,你没死……”楚天雄颤抖着嘴唇嗫嚅。

“不,我死了。”覃沧月垂眸:“阿海遇刺那天,我就已经死了,或者,更早。若我从不曾进过枬阳城,说不定某些记忆就会完全不一样,人生路也会完全不同。”

楚天雄闻言,定定的看着她一会儿,终于放下怀中锦盒在桌子一角,在她对面慢慢坐下,端起她倒的茶水喝了一口。

“我此来,不是想叙旧博同情的。”覃沧月静静看着他:“我是来请你帮我一把的。”

楚天雄此刻才深深松了一口气,好像刚刚确定了她确实还是活着的。

他又深深吸了几口气后,哑涩开口:“如你所见,我是来端你漠洲老巢的,你让我帮你?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刚才又把朕当猴耍了一次。你觉得朕会帮你?”

“无非两种结果。”覃沧月低眸:“你帮我,我也帮你,共渡此刻难关,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另一种结果呢?”楚天雄冷笑一声问。

“另一种结果,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覃沧月定定盯着他的眼睛,依旧语气平缓:“江山易主。”

“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摩严部落?”楚天雄此刻已调整好情绪,收了眼泪,讥讽好笑的看着覃沧月。

覃沧月又拿出一张纸,慢慢推到楚天雄面前:“一个自命难保的小部落当然没办法和襄南泱泱大国一较高下,但,这个呢?这是我偶然高价买来的岑溟公子真迹,圣上应该也知道岑溟公子歌赋在民间的影响力。若被有心之人得去了,您觉得,会不会有人在此处大做文章?奥!北岳,你觉得我若和你打起来,北岳会不会作壁上观,只是隔岸观火,不趁火打劫?还有大漠各部落,会不会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眼睁睁看着你灭了我们摩严部落?”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看你还能奈我何?”楚天雄扫了一眼纸上文字,眼中忽然爆满杀气。

覃沧月似疲累至极,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你以为我不敢还是不舍得杀你?”楚天雄怒气翻涌,怒视着覃沧月。

“可这个是我高价买来的,枉我买到就藏起来了,生怕流传出去坏了你仁德贤君的名声。我一心为你考虑,你却惦记着要杀我灭口?也罢,反正我也不会武功,你要杀我很容易,索性听我把话说完吧。”覃沧月淡淡看着他。

“说吧。”楚天雄缓和了怒气,靠在椅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还帮你解决了朝政最棘手的问题,让你避开了诛杀功臣的恶名,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覃沧月悠悠邀功。

“你还敢说。”楚天雄闻听此事,再也忍不住暴怒拍案而起。

“我不信你没读过史书。”覃沧月似没看出他眼中的杀气,继续道:“他不离开,你打算如何安置他?长长久久留在身边吗?别逗了。”

“有何不可?”楚天雄强压怒火。

“功高震主的名将,你听过几个得善终的?开国明君,又有几个有始有终的?”覃沧月反问:“不如,你再来猜猜,他为何会选郡主府木枝苑自焚?你心里就没点底数吗?”说到此处,覃沧月声音猛然拔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跟楚天雄对峙。

楚天雄被她此举唬了一跳。

“他为何放弃位高权重,名门望族,锦衣玉食默默离开?他为何没有直接找你问个清楚明白?他顾及你们多年兄弟情谊,你看不出来吗?你以为他想要的是天下还是我这一个小小的零散部落?都不是,他想要一个容身之所罢了。他什么都放弃了,江山也帮你打下了,你就不能放他一马?你来攻打摩严部落,你以为你就会有好果子吃吗?你非得逼着他跟你沙场正面对阵吗?有他在,你有把握短时间就可以速战速决灭了我们部落吗?北岳,你以为他们是死的吗?怎么说你也是夙岳旧臣,叛君之臣。战事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天下必然再次大乱。你名声好倒也罢了,若你名声不好,你觉得你现在坐拥的这部分天下,你还能守住几分?又能守住多久?”覃沧月满腔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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