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章 外燥内郁

妙镜先生在覃沧月寝殿内查看一圈,最后来到柜子旁,拉开柜子门。

覃沧月果然蜷缩在里面默默流泪。

妙镜先生看得心头一痛,这一点,月儿这丫头倒是像极了他,虽然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妙镜先生摆手遣退侍从,在柜子前蹲下,从背后轻轻推了推覃沧月,低声道:“丫头,怎么了这是?阿海欺负你了?”

覃沧月没动,只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欺负你,你这是干嘛呢?”妙镜先生又轻声细语的问。

“我觉得自己好自私,好贪婪,好阴暗。”覃沧月轻声抽泣着道:“义父,我该怎么办?”

“月儿。”妙镜先生轻轻叹息:“你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也没有愧对过任何人,一路走来,所有的因缘际会,沉浮生灭,也不是你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你又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呢?”

“可是我觉得,我没脸面对任何人。”覃沧月抽泣着,断断续续:“我觉得,我就应该待在黑暗的角落里,苟活,或者毁灭。我不应该出现在世上,不应该认识阿海和小羽,是我毁了他们的一生,让他们日日夜夜在痛苦中煎熬。而我却浑然不觉,还心安理得,还拈酸吃醋,我其实哪里有资格,哪里配呢!义父,这些都是我的狭隘自私造成的,我知道错了,义父,我该怎么办?怎么弥补?义父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阿海和小羽,他们各自的路,都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你没有对不起他们,更不欠他们。走到今天,所有人,都是顺着自己的心,经过一次次选择,一步步,聚在一起的。是偶然,也是注定,月儿,你只需要知道,没有人希望看到你这么为难自己,没有人希望你受到伤害,来自你自己的也不行。”妙镜先生轻轻拍着覃沧月后背劝解道:“你若真觉得亏欠了他们,你就好好的,开心,幸福,努力的活着,为他们,你也要善待自己,因为你是属于他们的。没有他们的允许,你折磨自己,就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

“义父……”覃沧月呜呜哭起来:“我知道我自私,我也知道他们忍受了很多委屈,痛楚,可是,可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知道他们心里有别人的时候生气,吃醋,难受,心痛,怎么办?我也想让自己大度,给他们空间,可我就是办不到,义父,我知道自己已经左拥右抱了,他们若想,我没资格反对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义父,义父,你有没有一种药,让我吃了就会变得大度,宽容,可以心甘情愿的看着他们爱上别人,可以真心的希望他们幸福,义父,你帮帮我好不好,好不好义父。”

“你说他们心里有了别人?他们?小羽和阿海吗?小羽心里也会有别人?月儿,你是不是搞错了?阿海我也绝对相信,他不会变心的。”妙镜先生继续轻轻拍着覃沧月后背:“你要难受,要折磨自己,也得先把事情搞清楚吧!阿海帮别人写个牌匾就是变心了?你这未免也太捕风捉影了。那小羽又是什么情况?你起来,跟我说说,我帮你去查清楚。你说这些我都不信,你是不是有确凿依据,起来,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分析分析。”

“那,那倒也没有。”覃沧月收住哭声,怯怯低声道。

“好了月儿,有什么,你就找他俩当面问个清楚,不要自己闷在心里疑神疑鬼。”妙镜先生轻轻晃着覃沧月:“你哭也哭过了,自闭也自闭够了,出来吧!你几天没去看阿木了?起来,去梳洗梳洗,我们去阿木那里吃饭。”

“奥!”覃沧月讪讪爬起来,有些羞赧的不敢看妙镜先生,她也知道自己这两天的所作所为有些荒诞出格。

妙镜先生借扶她的机会,悄悄搭上她脉搏。她情绪如此不稳定,妙镜先生担心她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果然,一搭脉妙镜先生就发现覃沧月经脉混乱,虚浮,滑硬,肝失疏泄、脾失健运、心失所养且正虚邪实,难怪遇到一点事情就情绪低落到无法自拔,沉浸在无尽的谵妄自责当中,以致心绪激荡,外燥内郁,再发展下去,甚至出现幻觉都是有可能的,到那时就更难调理了。

仔细想想覃沧月的成长历程,不难发现,她之所以这样容易自我否定,自我厌弃,甚至厌世,也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这种情况,不严重到一定程度,很难被发现,而且可以被主体有意识的自我调节控制。

妙镜先生深深知道,来自性格深处的精神折磨有多么痛苦,若不是他自己就曾深受其苦,他也没办法发现覃沧月的异常。

这种情况,并没有什么有效的药物可以治疗,只能靠自己内调,加上药物辅助外养。

“月儿啊,以后有堵心的事,不要一个人憋着,天塌下来,你也还有义父可以依靠呢!”妙镜先生柔声安慰着覃沧月,自己却心疼的眼眶湿红,他猜想是覃沧月从小到大孤僻幽居惯了,猛然间成了一国之主,每天都要面对无数琐碎又糟心的事情,面对各种人,压力太大所致。加上,他所知道的覃沧月作息,一向懒散贪睡,现在却每日忙碌,早起晚睡,虽然每十天也有一天休庭时间,可以睡个懒觉,但覃沧月孱弱的身体终究还是扛不住了,发出了警告讯号。

“月儿啊,你若累了,不想去廷议,就可以提前让人去传个话,休庭一天,没什么的。有义父在,你即便隔三差五不上朝,也出不了乱子的。”妙镜先生为覃沧月宽心道:“以前,义父总催促你勤快,是因为义父觉得你已经是一国之主了,不想你懈怠。其实真是懈怠了也没什么。尤其以后,我们已经步入正轨,百废待兴,接下来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你也不需要这么辛苦了。”

“义父。”覃沧月闻言,眼泪未干的大眼睛愧疚的望着妙镜先生:“您已经替我分担太多太多了,都是我不好,懒散又脆弱,总让义父替我收拾烂摊子,我……”

“天下事是管不完,更做不完的。”妙镜先生轻轻拍了拍覃沧月手臂:“我们尽力就好,无愧于心就好。”

“可是。”覃沧月忽然想起阿曼国书,顿住脚步,紧张的看着妙镜先生:“义父,阿曼女皇送来国书,我怕她来者不善。”

“什么国书?”妙镜先生问。

覃沧月喊内侍将阿曼国书拿进来。

妙镜先生看了国书,脸色有些不好。

“义父,您是不是也觉得这其中有蹊跷?”覃沧月其实是害怕阿曼女皇曼陀斯里纱会开口向她讨要韩山羽。

“能有什么蹊跷!”妙镜先生将国书扔在桌上:“她阿曼部落还敢在咱们玄驹面前耍什么花样不成?到时候你礼物照收,表现霸气一点,得寸进尺一点,知道吗!她提出任何条件,你不想接受的,就只管拒绝好了,我倒要看看她敢怎么样!”

“义父您也这么觉得?”覃沧月怯怯看着妙镜先生,聂如海和韩山羽也这么说过,可她总觉得心里没底。

“你在担心什么?”妙镜先生不解的看着覃沧月。

覃沧月只得悻悻的老实交代:“阿海说,他发现阿曼女皇觊觎小羽,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修国书找理由来讨要小羽。”

“奥!”妙镜先生恍然,摇头笑道:“这件事,是不是压在你心头很久了?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再怎么说小羽也是你玄驹神女唯一的正位夫婿,搁在中原,那就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她阿曼女皇再不懂规矩,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你抢小羽啊!即便她敢,牦苏族民也不会答应的,你怕什么?奥!我知道了,你怕因此跟阿曼开战,那你就成了只爱美人不顾江山的昏君了是不是?所以你很为难,人又舍不得给,阿曼女皇你又不想得罪,对不对?退一万步讲,你就是舍得把小羽送给阿曼女皇,你也得问问小羽自己愿不愿意去呢。小羽这,你放心吧!跑不了你的小羽。”

“那,那,阿曼女皇这国书,所谓何来呢?”覃沧月不解的看着妙镜先生。

“她若讨要你的笔墨郎,你给不给?”妙镜先生侧目盯着覃沧月问。

覃沧月闻言松了一口气,立刻答道:“只要笔墨郎愿意,当然给啊!以前不也有笔墨郎去和亲的先例吗?”

妙镜先生抬手在覃沧月脑门上敲了个爆栗:“你给我记住,她要谁你都不准给,给我捂严实喽,一个都不准给。”

“为什么呀!”覃沧月不解的问。

“别问我为什么,我说不给就不给。”妙镜先生翻个白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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