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章 留书出走

覃沧月慢慢挪过去,慢慢将陌荇挡在身后,用歉然的目光看着聂如海和韩山羽。

聂如海一直用杀气汹涌的眼神瞪着陌荇。

韩山羽则看了覃沧月一眼,慢慢垂下眸子,木然的站在聂如海背后。

见覃沧月不动声色的将陌荇挡在身后,聂如海握着刀柄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最终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走。

“阿海。”覃沧月在身后喊他,目光无助又凄迷。

他顿住脚步,微微回头,声音压抑低哑:“我回来,是想跟你说一声,今日送走了阿曼使团,我便要去视察边境草木阵进展情况了,可能,需要很久。”说完大步离开。 

“小羽。”覃沧月望着聂如海背影消失在拐角,又望向韩山羽,韩山羽微微抬眸:“我也要去协助伊若布置草木阵,还有小戎。月儿,你要好好保重。陌荇君,你好好照顾神女娘娘,还有阿木。”

“是,陌荇会的。”陌荇行礼道。

韩山羽也离开了。

“神女娘娘?神女娘娘?”陌荇小心的呼唤失魂落魄的覃沧月。

覃沧月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道:“没事,陌荇君,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那,陌荇告退。”陌荇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闯祸了。刚刚伊若神君那要杀人的样子,神女娘娘那惊惧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他想,若不是神女娘娘将他护在身后,伊若神君估计真的会拔刀的。

陌荇回到寝殿,越想越不安,决定去找妙镜先生。

妙镜先生正在御书房处理打发阿曼使团离开的事务。覃沧月身边郎君自然不会送给他带回去,但看在伸手不打送礼人的份上,回礼还是要有的。金银珠宝,牛羊布匹自然少不了。

待妙镜先生处理完正事,陌荇向前说明来意。

妙镜先生想了想,道:“视察草木阵是之前就安排好了的,他们应该就是要去跟月儿道个别,没事。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小戎那,把阿木的用品都搬我寝殿去,小戎也要一起去视察草木阵的。”

“是,妙镜先生。”陌荇听妙镜先生如此说,便放下心来。

廷议上,为阿曼使团践行,聂如海负责带队去送行。草木阵的事是机密,自然不会在廷议上说。覃沧月望着聂如海,总觉得,他虽然仍如以往和她对视,可他们视线中仿佛隔了什么无法跨越的东西,她的目光,再也落不进他心里。

按礼节送走聂如海和阿曼使团,全程覃沧月并没有私下和聂如海接触的机会。回到御书房,覃沧月正心里空落落的,韩山羽带着赵小戎也过来辞行出发。

韩山羽眸光一如往昔,清澈纯粹,他向来一心只愿她好,他习惯了藏起自己的酸楚和委屈。

她都做出夜不归宿的事了,他还是拉着她的手,轻声细语,谆谆告诫,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然后留下春风一般的暖心笑容给她。

覃沧月的心好像裂开了,嗖嗖的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她是痛,是悔,是恨。

心疼聂如海和韩山羽因她而忍受的委屈。悔恨当初的自己不该害了他们,更不该又害了陌荇。恨自己贪婪,自私,一次次伤害他们。

喧嚣散尽,人去楼空。

覃沧月的心情再一次荡到谷底。

“我一定是内心龌龊的早就觊觎了陌荇,才会次次借酒发疯去接近陌荇。”覃沧月苦苦撑了三天,人前她一如既往,按时廷议,处理政务,照看阿木。人后她就开始各种胡思乱想,捕风捉影的责怪自己。晚上,她把自己关进黑暗狭小的柜子里,流着泪细数自己的罪状:“阿海早就说过,我看陌荇君的眼神不对劲,我还不承认,我还狡辩。我就是阴暗,自私,贪婪,龌龊 ,狭隘,滥情,我为什么要存在,我为什么要出生,我为什么要逃出冷宫,为什么,为什么……覃沧月,我好恨你,我好恨你,……”

好不容易挨到休庭日。

头天晚上,覃沧月窝在柜子里想了又想。

“对,牡丹镇,圣水照心。我该去看看自己内心,是不是和我想象中一样那么贪婪,那么自私,那么丑恶。”覃沧月流着泪喃喃自语:“说什么因缘际会,偶然,注定,一定是我早就想这样那样,事情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一定是。”

打定主意,她起身,写了封信留给妙镜先生,说自己要去看看真实的自己,印证自己对自己的认知,也许,一直以来,她骗过的不止是身边人,她连自己都在欺骗。真实的自己,或许不是大家眼中的那样,更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说不定她是从小就学会了伪装自己,以至于自己都不再能认清真实的自己。求妙镜先生帮帮她,帮她照顾阿木,帮她上朝监国,帮她保守秘密。她,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

“义父,我好迷茫,好煎熬,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义父,拜托了。求您不要告诉小羽和阿海。我想出去走走,等我看清楚了自己内心,我就会回来的。我会快去快回的。义父,我知道我自私,求您再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不能不走这一趟。我不想稀里糊涂放纵自己一直一直的错下去。所以,我必须去看清楚自己的阴暗面,找到改正的方法。”妙镜先生看着覃沧月泪迹斑斑的信,眼泪不住的下坠:“傻丫头,你只是病了,只是病了,你知道吗?义父知道你压力太大了,太累了,你能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这里我都能帮你撑着。只是,你就这么留书出走,会不会有危险啊!傻丫头,你让义父怎么办呢?”

现在覃沧月身份特殊,她只身出走,若大张旗鼓的寻找,搞得尽人皆知,反倒对她安全很是不利。

妙镜先生只得将消息压下,悄悄派出一队亲卫去秘密寻找。

然后封锁覃沧月寝宫,对外宣称覃沧月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妙镜先生去覃沧月寝宫里查看,他送去的加了调养药物的小点心几乎没动几块,还都在那摆着。

“神女娘娘这几天都没吃点心?”妙镜先生问身边跟着的覃沧月近侍头领,那近侍头领吓得哆哆嗦嗦回道:“神女娘娘,这几天,这几天,就,就吃了几口点心,饭菜都没动过。”

“什么?好几天没吃饭了,你们怎么不去告诉我。”妙镜先生怒瞪着那近卫头领。

“神女娘娘,神女娘娘她,她不让说,她说自己没事。而且,而且,奴看,神女娘娘她没啥不舒服的,也没啥不对劲的地方,谁知道,谁知道忽然,忽然就留书出走了。”那近卫头领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回答道。

“从今日起,神女娘娘寝宫里的人,一个都不准外出。陌荇君会每日来为神女娘娘侍疾,听懂了吗?”妙镜先生吩咐道。

“回妙镜先生,听,听懂了,神女娘娘麟体不适,闭宫修养,谁也不见,只见陌荇君一个人。”那近侍头领赶忙躬身道。

“嗯。”妙镜先生的怒气总算缓和了些,转身走了出去。

那近卫头领悄悄抹了一把冷汗,赶忙去吩咐神女娘娘寝殿其他近侍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短期内严重苍白消瘦的覃沧月换了中原服饰,租了一个中原商队的马车,几日后,覃沧月跟着商队进了襄南边境。

商队要往原御都方向去,接下来的路程便和覃沧月不再顺路,覃沧月只得买了商队一匹马,独自往牡丹镇方向去。

她接连多日吃不下,睡不着,情绪低落,浑浑噩噩,还是咬牙往牡丹镇方向慢慢前进。

她深信,只有找出自己潜意识里最阴暗的一面,才能对症下药,把自己人格中最污浊的一面连根拔除。

她知道自己不是圣人,更成不了圣人。

但她不想做一个连自己都瞧不上自己的人。

覃沧月,你不能纵容自己污浊下去。

你必须把自己最阴暗的一面找出来,祛除掉。

你已经伤害了很多人了,我不能允许你继续错下去。

不要以为没有人审判你,没有人责怪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自私贪婪下去。

你现在伤害自己都是罪过。你身边人对你那么好,你的命都已经归他们所有,你没有处置权,正因为如此,你更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任由自己一次次伤害他们,你必须找出解决办法,改正错误,为了你身边所有在乎你的人,你也要变得干净纯粹。

即便做不到,你也要知道自己错误的根源在哪里,想办法祛除它,改变它,甚至绕开它。

覃沧月站在无人的路边,遥望大路尽头,靠在白马脖颈上默默流泪。

她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随时随地都想找个阴暗缝隙把自己藏进去。

她调整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和,跨上马背。

一阵眩晕,头重脚轻。

她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辆摇晃的马车上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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