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章 矿区接生

身下铺着满是赤红细砂的毡布。

“姑娘,你醒啦。” 一个脚夫牵着她的白马,黝黑的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低头看着她。

她望着湛蓝的天空,白云如几缕撕碎的棉絮,随意漂浮。眼前木质加高的车斗,她躺的,应该是运输矿石的板车。

“我……”覃沧月忽然又想哭。

她闭眼努力调整情绪。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晕倒在路边,这样多危险啊!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若山林中野兽出来看到你,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了。”那淳朴脚夫边走边向覃沧月道:“幸亏我们送货回来经过看到你。姑娘,你家在哪?要不要我们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覃沧月勉强调整了情绪,慢慢坐起身,浑身都疼得厉害,她记得失去意识前,她是坐在马背上的,应该是自己昏倒时从马背上摔下来了。覃沧月前后看看蜿蜒的车队,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啊!我们是牡丹镇辰砂矿的矿工,刚送矿石回来,我们现在要去牡丹镇。”那脚夫回答。

“牡丹镇。”覃沧月微微点头:“我也要去牡丹镇。”

“这样啊!那正好顺路。”那脚夫笑道:“算姑娘你机缘赶得巧。姑娘去牡丹镇是要去寻亲还是什么?”

“我想去看看圣水照心。”覃沧月据实已告。

“嗨!什么圣水照心。姑娘还没听说吧!那牡丹镇传说的圣水照心根本就是夜雾有毒。当不得真的。”脚夫诚恳道:“我们圣上亲临牡丹镇视察,查出了牡丹镇隐藏多年的秘密,那里本来是辰砂矿藏地,因为有人在那建了墓葬,搞了很多药材放进去,辰砂这东西,有些地方泄露,析出了姹女银珠,晚上又会起一种神秘的浓雾,让人心神不安,所以就被传的神乎其神了。现在一切秘密都解开了,辰砂矿也被官方开采,没有什么圣水照心了。”

以前聂如海也这么说过,根本没有什么圣水照心,不过是夜雾里的成分可以放大人心中的执念罢了。覃沧月之所以再次来牡丹镇,就是想看看自己心中执念到底是什么。可现在连这个都没有了吗?

“姑娘,姑娘,那你还去不去牡丹镇了?”那脚夫看覃沧月魂不守舍若有所思,忍不住问她道。

不去了吗?那接下来要直接原路返回吗?覃沧月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整个人更颓丧了。

覃沧月想了想,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还是去看一眼吧。

覃沧月点头:“去,去看看也好。”

“那好吧。”那脚夫看覃沧月神态不对,劝道:“姑娘要不再休息休息,等到了我叫你。”

覃沧月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脚夫:“有劳了,这个算车钱吧!”

脚夫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银子,向覃沧月道了谢,便不再打扰覃沧月。

覃沧月又躺回毡布上,双目空洞的望着蓝天。

风过梢头,白云悠悠。

心系一念,万事皆休。

入夜,终于摇摇晃晃到了牡丹镇。

如今的牡丹镇已不复当年喧嚷繁华,虽仍是人来人往,但多数是打扮朴实甚至脏污的矿工。

这里已经从汇聚天下能人异士的传奇小镇,变成了一个灰尘噗噗的硕大矿场。

覃沧月站在路边,牵着自己白马,茫然看着和记忆中景象天差地别的牡丹镇,问那个带她来的脚夫:“这里 ,客栈也没有了吗?”

“客栈没有了,不过,那边转角,有岑先生的书斋。那里白天有矿工家的孩子们在那读书,晚上没什么人,镇上矿工们都很尊敬岑先生,所以那里也很安全。姑娘若不介意的话,我送你过去?”那脚夫热心道。

“好吧,那有劳了。”覃沧月只得点头,被那个热心脚夫引着去了转角处一个黑咕隆咚的书斋。

脚夫在门外叫了几声,没有人应,便直接推开门,对覃沧月笑道:“岑先生应该又出去帮人看病了,姑娘,您先进去在学堂里歇着,那里有桌有椅,很方便的。”

“那,主人家不在,我就贸然进去了,会不会不太好。”覃沧月犹豫着往里面张望。

“没有不好。我们这都是粗人,没那么多规矩礼仪要讲究。反正都是实在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不碍事的。”那脚夫安慰着覃沧月,自己率先往里走:“这样吧,我先帮姑娘找个地方,点个灯,来,姑娘,把马给我,我帮你栓后院去。”

“真是有劳了。” 覃沧月不好意思的跟着脚夫去后院栓了马,脚夫又从旁边柴房抱来一捆稻草放在马旁边,接着打了一盆水,权当马的饲料了。

安置好马,又领着覃沧月来到前院,摸出火折子照亮,推开唯一一个教室的门走进去,寻了半截蜡烛点上,才对覃沧月道:“姑娘,您就安心在这休息,岑先生回来,您就说是老秦头送你来这的。我得赶紧回家了,我出去几日了,怕我家老婆子担心。”

“好,有劳了秦伯。”覃沧月赶忙像老秦头道谢。

老秦头走后, 覃沧月关上学堂门,坐在一张书桌后看着那半截跳动着幽暗火苗的蜡烛发呆。

看来牡丹镇真不复当年模样了。

在这凑合一晚吧,明天就起身回程。

她这次独自跑出来,恐怕义父是要担心坏的。

正思虑间。

外面传来噼啪吱呀的开门声。

难道是主人家回来了?覃沧月端起那半截蜡烛就往外走。

外面人看到这边有火光,以为什么着火了,也急吼吼的往这边来。

两人险些撞个满怀,都吓了一大跳。

“晚风?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覃沧月端着蜡烛,照清了来人样貌,不禁惊呼,当年,婳娘转移襄南跟她有关的所有人等,改头换面,重新潜伏,有些甚至去了北岳潜伏,这中间也是有岑绩和晚风的,可晚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覃姑娘?覃姑娘你不是,你不是……你怎么也会在这?”晚风也认出了覃沧月。

他记忆中,覃沧月和聂如海大婚出事后就消失不见了,后来传出消息说覃沧月是前朝公主,牦苏神女,襄南战神更是淬火脱壳,跟她一起私奔去了大漠。在此之后,苏明辉还找上他家公子,说要他们跟他一起离开,说是覃姑娘出事了,怕牵累了他们。可是他家公子拒绝了。接着遍布襄南的岑寂楼便销声匿迹了。

“说来话长。”覃沧月叹气:“你家公子呢?他还好吗?”

“我家公子,公子,奥!糟了,我家公子让我回来帮他拿草药的,我差点忘了。”晚风一拍脑门,转身往院落另一侧跑,边跑边对覃沧月道:“覃姑娘,我家公子半道上被拉去替牛二嫂接生了,可我家公子也不会,覃姑娘您会不会?”

“我?我也没试过。”覃沧月有些懵,岑绩居然被拉去替人接生了。

晚风很快抱了几包草药跑出来:“覃姑娘,那,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好吧。我跟你去看看吧!”覃沧月咬牙,好歹自己生过孩子,总比岑绩懂一点吧!

覃沧月端着半截蜡烛,跟着晚风在坑坑洼洼的矿区七拐八绕,终于来到牛二家居住的矿工棚户。

院落里几个男人正焦急的围着岑绩叽叽喳喳。

岑绩手里牵着一根红绳闭目凝神,应该是在悬丝诊脉。

屋里女人痛苦的呐喊声夹杂着几个婆娘的催促声:“用力啊,再用力……”

覃沧月一看这场面,心道:“我就知道,让岑绩接生,他连屋都不会进的,还接个什么生。”

覃沧月将手中蜡烛往晚风手里一塞,就直接冲进产房了。

产房里灯火通明。

几个中年婆娘急得满头大汗。

一盆盆血水触目惊心。

覃沧月抓住一个婆娘询问情况。

原来是孩子头太大,女子牝口太小,迟迟生不下来,眼看孩子和产妇都要撑不住了。

而这几个婆娘只是附近矿工眷属,虽略懂接生,却没见过这种情况,关键时刻没一个敢拿主意的。

覃沧月跑到床前探看产妇情况 ,孩子头顶都已经可以看到了,可就是卡着出不来。

“这样多久了?”覃沧月问。

“难产两天一夜了。孩子卡这也半天了。”一个婆娘早吓得哆嗦了,颤声回答。

“不能再拖了,再拖孩子会闷死的。”覃沧月咽了口唾沫,当机立断:“拿剪刀来。”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一个婆娘不信任的看着覃沧月这个忽然跑进来的陌生人。

“我是岑先生请来帮忙的,快。”覃沧月为了不耽误事,只能拉岑绩出来取信于这些婆娘。

岑先生的名头果然好使,婆娘们听说是岑先生请来的人,便不再多问,赶忙将剪刀在火上烤了,递到覃沧月手中。

覃沧月上去就是一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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