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你不能死,你死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你想一尸两命吗?”楚天雄彻底妥协,连声道,他怕他不赶快劝好覃沧月,就再也没机会了:“我保证,保证不会对你无礼的,你吃饭好不好?你死了,阿海他也会活不下去的,他为你什么都放弃了,你就忍心抛下他吗?”
“阿海……”覃沧月听到聂如海,心头一阵绞痛,又流下泪来。
“对,阿海,你不要他了吗?”楚天雄紧张的看着随时都会再晕过去的覃沧月:“太医说,你有孕了,已经月余,你还不知道吧!我保证,你好了,我立刻派人送你回去,行不行?”
“圣上所言当真?”覃沧月转眸虚弱的看着楚天雄。
“君无戏言,自然当真。”楚天雄再次把勺子凑到覃沧月唇边。
覃沧月还是微微别开脸。
“你还想怎样?”楚天雄强压怒火。
“现在,送我离开。”覃沧月虚弱坚持道。她好了,他不讲信用怎么办,他可是伪君子,她又不是没见识过。
“现在不行。”楚天雄强压怒火,尽量让自己语气缓和,强撑着耐心:“太医说你身体太虚弱,若再颠簸,怕是胎儿会不保。你就安心在这养着,等你身体好些了,我马上派人送你走好不好?”
覃沧月慢慢用手覆上小腹。
她真的又有孩子了吗?
“你不信我?”楚天雄满眼痛楚。
“是,我恨你,恨岑溟,一度恨到要死。”楚天雄终于暴跳起来:“我有时候做梦都想杀了你们。可我一次次真的要亲眼看见你死的时候,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救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也不求你能对我另眼相看,这辈子,我认了,我认了。”
楚天雄气得流下泪来,深深吸气,缓了一会儿,无奈道:“你说吧,想要我怎么样?”
“我要见云栈。”覃沧月轻声提出要求。他对她的保证,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即使他反悔了她也没办法。若他肯当着云栈的面再说一遍,那结果就不一样了。云栈是聂如海的族舅,若云栈知道了自己在这,楚天雄定然会有所顾忌。
“好。”楚天雄仰天让泪水止住,无奈妥协,对外面吩咐道:“去宣云栈速来见朕。”
玉带纶巾,浅色官服的云栈赶来,参拜楚天雄后,不解的看着楚天雄,不明白楚天雄为什么会单独在寝殿龙床前召见他。
楚天雄微微侧开身,让他看到幔帐后昏睡着的覃沧月。
云栈看清了覃沧月的脸,惊诧的看向楚天雄:“圣上,这,这是,玄驹神女?她怎么会在这儿?”
楚天雄没有立刻回复云栈,而是轻轻将幔帐撩开,挂在玉钩上,弯腰伸手轻轻摇晃覃沧月肩膀,柔声唤着:“荦荦,荦荦,云栈来了。”
“荦荦?尤荦荦?”云栈听到楚天雄喊覃沧月荦荦,又惊奇的多看了覃沧月几眼:“为什么,为什么她长得如此像玄驹神女?”
“她们就是同一个人。”楚天雄见覃沧月忽闪长睫醒来,低声对云栈道:“荦荦想见你。”
“我?”云栈更诧异的看向覃沧月,一瞬间后,他似乎悟出点什么,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楚天雄小心将似醒非醒的覃沧月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柔声对覃沧月道:“我保证你养好身体后,第一时间送你回去,不会拿你当人质要挟玄驹国,更不会对你无礼冒犯,现在云栈也在这,你可以相信我了吗?吃饭好不好?”
覃沧月吃力的抬眸看了一眼立在几步外,一脸震惊看着她的云栈,垂眸微微点头。
楚天雄赶忙端过床头煨烫着的参糖燕窝粥,舀了一勺在自己唇边试了试温度,然后送到覃沧月唇边。
覃沧月慢慢张嘴,用力咽下。
没吃几口,覃沧月已经体力透支,再也支持不住,晕厥过去。
候在外面的太医被传进来替覃沧月诊了脉,说是覃沧月因绝食太久,一次吃不下太多,现在体力透支,只能让她好好休息,等醒来再喂。中间可以多灌几次参汤。
遣退太医,楚天雄将覃沧月放下躺好,帮她扯好被角,笼住幔帐,才转身对云栈道:“这里的防卫暂时交你执掌。荦荦养好身体之前,不要走漏风声。免得引来两国不必要的摩擦。”
“是。云栈明白。”云栈恭敬行礼。
“还有,派人去彻查牡丹镇矿工的事情。查查是不是有人克扣,盘剥矿工的钱粮物资,查出,严惩。”楚天雄闭眼皱眉吩咐道。
云栈又往幔帐后的覃沧月瞟了一眼,低眸应到:“遵旨。”
两天后,覃沧月稍稍恢复了点元气,被宫婢搀扶到花园里躺椅上半躺着晒太阳,太医来给她请脉。
见太医久久搭住脉搏,凝眉不语,覃沧月担忧道:“太医,可是胎儿有异?”
太医想了想问:“姑娘,之前是不是情绪不稳定,大喜大悲?老朽看,姑娘这脉象,虚滑不实,肝心郁燥,恐易滑胎啊!姑娘要有个心理准备。”
“那,那,太医,我该怎么做?求求您太医,帮我保住我的孩儿好不好,求求您了!……”覃沧月紧张的拉着太医衣袖恳求道。
“姑娘放心,老朽定然会竭尽全力的。只是姑娘,切记情绪浮动,尤其不要生气,多躺,少动。老朽这就回太医院,和各位太医们商量会诊。”太医起身告辞。
覃沧月躺回躺椅上,摸着自己脉搏,太医所言非虚,她真是太大意了,居然还从马背上摔下来过。
“孩儿,对不起,对不起,娘亲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住你的。”覃沧月抚着小腹自责不已。
太医帮覃沧月请脉后,转头去了御书房禀告楚天雄。
楚天雄拳头握了几握,咬牙吩咐道:“让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诊,务必保住这个孩子。”
“是。”太医领命退下。
太医走后,楚天雄暴躁的将案头东西通通扫落地下。
他根本不想帮她保住什么孩子,但他又怕她失去孩子会故技重施,生无可恋。
他恨她,怨她,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他恨不得想杀了她,可他又接受不了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他把寝宫让给了她,对外封锁了消息,防卫也交给了云栈执掌,因为覃沧月只信得过云栈。他自己则住到了御书房。
他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何苦?
甚至,她到底哪里好?他也不知道。
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看见她,想照顾她,想把她留在身边。哪怕明知道,她永远不会多看他一眼,他永远别想走进她心里。
他已经无力计较。
能多留住一天算一天吧!还能怎么办?
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覃沧月在御花园的躺椅上晒着太阳,仄仄欲睡。
她还是太虚弱。
本就不强健的身体经过近日来的连番折腾,早已经扛不住了。
一个勺子凑到唇边,覃沧月闻了闻,是温补气血的药粥。
她闭着眼睛一口口喝,对方耐心的一口口喂。
谁也没说话。
一碗未尽,覃沧月又陷入沉睡。
覃沧月再次醒来,她躺在龙床上,手臂伸出幔帐外,满屋子太医正在轮流给她把脉会诊。
楚天雄立在床头,一脸严肃的在听。
覃沧月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态度面对楚天雄。妙镜先生曾经说过,楚天雄有些地方是很像他的,他觉得楚天雄挺可怜的。
覃沧月亦然。
尤其她当了国主后,每天面对无尽的奏章和琐事,面对各种各样的人,大事小事都等着她决断。她的压力大到呼吸都觉得困难。
阿海也说过,皇帝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适合当的。
也许他是怕覃沧月死了,还留有后招,将当年那封揭露他用卑鄙手段强污功臣眷属,逼得功臣不得不放弃一切,远走大漠的,岑溟公子的亲笔信函透露出去,流传的街知巷闻。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也好,此时此刻的他,是救了她,也在竭尽全力救她的孩子。她真心的,想对他说声谢谢。
楚天雄发现覃沧月醒来,伏在床边低声跟覃沧月述说着会诊结果,希望覃沧月安心,配合,相信调养一阵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覃沧月微微点头,虚弱道:“谢谢圣上。”
楚天雄闻言叹气:“不用谢我,你知道我只是为自己的私心。”
覃沧月不再说什么,只是微笑看着他。
楚天雄想了想,轻声问:“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让人去给你做。”
覃沧月微微摇头。
他让人准备的饭食,其实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当年他曾派探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她的每件衣服,每件首饰,每件常用物品都让工匠仿制了一模一样的出来,何况她的生活习性,他更是了如指掌。
他有时候也深深觉得,自己龌龊又可悲。
他羡慕阿海,想要什么就肆无忌惮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勇往无前。
他总是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真实想法,就像一个想要吃糖却要一本正经告诉别人吃糖对牙齿不好的小孩。
谁都看出了他的心。
他自己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完美。
看在别人眼中就是阴暗又虚伪。
天知道,他一个人忍受了多少孤独痛苦。
他的灵魂,被道貌岸然的枷锁困住,成了道貌岸然这个表象的奴隶。
他在内心无论怎么叫嚣挣扎,始终不敢打破自己幻想出来的道貌岸然的外壳。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意识到身后还站了满屋子低头假遁的太医。
楚天雄站起身,轻咳一声,提高了些音量:“那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探望你。”又对太医们说:“都下去吧!”
太医们如蒙大赦,赶忙躬身告退。
“恭送圣上。”覃沧月轻声道。
楚天雄朝她微微点头,也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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