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八章 借刀杀人

第二日,前军大营。

病病歪歪愁眉苦脸,穿的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个大粽子似的云栈礼节周到的把函妲部使者团引入前军大营帅帐内探望卧病在床的楚天雄。

帅帐放满碳炉,闷不透风的内间,幔帐层叠的大床上,躺着胡子拉碴,面如死灰,苍白憔悴,了无生趣的楚天雄。他身上盖着的锦被也被他撕扯的凌乱破败不堪,一条少了半截的腿在其中若隐若现。许是闷的久了,甫一进入帅帐内,便有一股扑面的烘热骚臭味几欲令人窒息。

函妲部使者在楚天雄床前跪拜问安,楚天雄好像魂游天外,对身边事物完全无知无觉。明明睁着眼睛,却眼神空洞的望着帐顶,毫无反应。

使者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再去看旁边病病歪歪,颤颤巍巍,鼻涕眼泪沥沥拉拉,眼看着自命都难保的所谓的襄南军三军主帅云栈,不由得在心中发出一声哀叹。

云栈吸着鼻涕,浑浑噩噩反应半天,才带使者们拜别楚天雄退出来,然后鼻塞严重的替楚天雄解释道:“贵使们莫怪。我家陛下,他受伤严重,陨了一条腿,心理上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一直是这个样子。”

别看自命难保,云栈倒很是礼数周全。热情的招待使者团住了下来。两天后,使者们实在熬不住这边惨淡绝望的氛围,便向仍旧魂游天外的楚天雄告辞离开。

云栈颤颤巍巍亲自送函妲部使者离开,楚天雄赶忙披衣跑出帅帐透气。

刘立柜指挥随侍打开帅帐一面蓬毡通风换气,将帅帐内间炭盆一个个端出去,又从楚天雄床底深处端出好几个盛满尿液的尿盆去处理掉。

那大帐里面又热又闷又臭可想而知,只是应付函妲部使者团来参拜的几次,已经快将躺在床上假装半死不活的楚天雄闷出病来了。

云栈则是自从来了这北岳,就隔三差五病病歪歪,鼻涕虫成精似得,根本就没好利索过,这下正好,歪打正着,还真派上了用场。也不枉他病这么多场。

顺利打发走函妲部使团没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走漏了什么消息,原本包围攻击襄南和玄驹联军的北岳军和冒顿部人马也逐渐消停下来,只是包围观望,也不再贸然进攻。应该是觉得没必要在这么弱的敌人身上多花时间和精力。冒顿部是因为一开始遭遇了覃勃设计的北岳军假扮的玄驹和襄南联军偷袭,才恼羞成怒一直咬着玄驹和襄南军不放,这么久了,自己一直攻,人家一直防,毫无进展,冒顿部耐心也用完了。而覃勃麾下的北岳军,本想借这次机会,和冒顿部一起灭了覃沧月和楚天雄,可看着即将手到擒来的胜利,怎么也完不成最后一步,何况北岳暂时的主战场还不是这边,他们也只得暂时消停,去顾别处。

而此时,襄南军,玄驹军以及陆续悄悄到达襄南北境的大漠联军也正式进入了部署备战状态。

聂如海和韩山羽,云栈须得时时分头往襄南北境各处营垒去视察联军潜伏,操练情况。楚天雄则需留在前军坐镇,不能再总窝在中军大营陪着覃沧月。三人只能轮流抽空回去中军大营照顾覃沧月。中军大营的安防则由影杉和朦钰全权负责。

覃沧月过上了每隔几天,一觉醒来,身边人就换人了或者干脆就无人了的不确定生活。

一晃又是三个月过去了,漫长的北国冬季,寒冷依旧。

觕荦。

婳娘正在对着刚刚赶回来汇报情况的黑曜大发脾气:“什么,徐孟之还没找到?不管他是死是活,总不可能平白消失了吧!你不是一直着人盯着他的吗?怎么就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丢了呢?”

黑曜和婳娘心里其实都明白,徐孟之一开始答应婳娘的要求,是想着还有机会和婳娘冰释前嫌,重修旧好。他用遁形蛊潜入函妲部公主的出嫁队伍,趁夜用迷魂蛊控制了函妲部公主跟他走,本想函妲部公主,襄南准皇后在北岳丢失,会引来三国纠纷,趁此良机,被北岳用棉花效应害的眼看要陷入饥荒恐慌的玄驹大概率会挥军入主中原,这样就会达到婳娘的预期。

偶然的机会,他听闻北岳帝覃梓煕巡狩边军回程,就暂住在不远处的费城行宫,他灵机一动,若北岳帝染指了襄南皇后,那,这场战争不就板上钉钉了。

于是,迷魂蛊加奇淫蛊下在函妲部公主身上,又用遁形蛊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覃梓煕寝房内。

后续发展有些超出他想象。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件什么样没有回头路可走的大事。

这若是日后追查起来,别说他,就是婳娘,恐怕也是万死难辞。再一深思,如此大事,婳娘怎么可能会与他共同承担?不杀他灭口才怪了。

徐孟之果断选择遁逃。

“荦荦那边什么情况?”婳娘缓口气又问。

“只知道她在北岳凤于城外的沸云雪山,和襄南军一起被北岳军和冒顿部人马围困。具体里面情形无法得知。”黑曜老实回答。

“无法得知?怎么会无法得知?”婳娘不解的看着黑曜:“我不是让你隔三差五就去给她送情报吗?里面跟你接头的暗线呢?”

“情报是送进去了。”黑曜老实回答:“暗线全没了,无论玄驹军还是襄南军里的暗线,全都被那个聂如海给抓出来处决了。只有外围他指定的专门负责接头我们的人,负责把咱们送的情报给送进去。”

“这个聂如海。”婳娘气得咬牙:“那玄驹和襄南国内有什么动向?”

“玄驹边境驻军有大幅度提升,每日操练,很是勤快。别的没什么不对劲的。”黑曜老实回答:“就是玄驹周边各国,这几个月多了好多商队往襄南去,应该是看准了商机,想把被北岳坑骗屯下的棉花运去襄南北境,卖给襄南或狄羯四部需要这些物资的人。”

“那,襄南北境有什么动向?”婳娘心想大漠各部落多多少少都被北岳针对玄驹的棉花效应所连累,趁这个机会去捞一笔也无可厚非,但玄驹和襄南两国的国主都被北岳军和冒顿部人马困在北岳境内的沸云雪山中,没道理这两个国家的军队都跟没事人一样,完全不考虑去营救自家国主回家啊!

黑曜迟疑了一会儿,颓丧道:“咱们所有靠近襄南北境的探子,都被韩山羽设计捕杀了,所以,襄南北境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什么?”婳娘不可置信的看着黑曜:“韩山羽?”

“是的。他利用原岑寂楼暗卫为饵。我们的暗探本来是跟着岑寂楼暗探的,曾经通过他们,轻易得了很多消息,谁知道这竟是韩山羽早就做下的局,直接被他给一锅端了。”黑曜更加颓丧道。

“那,被曼陀斯里纱送去慕伊城神女宫的湘宁雪呢?”婳娘泄气的问。

“本来,湘宁雪是一直有发消息回来的,虽然荦荦并没有亲近过他。”黑曜叹口气道:“谁知,他也是早就叛变了,他发来的消息,应该只是妙镜先生想让咱们知道的消息,昨天我才知道,咱们安插在慕伊城的所有暗探,早就被一锅端掉了。后来还冒充他们给咱们继续发消息的,都是妙镜先生的人。”

“这……”婳娘跌坐在椅子上:“这岂不是说明他们要杀我很容易?那他们为什么都迟迟没有动手呢?”

“属下相信,他们顾虑的是荦荦。”黑曜道:“属下觉得,他们做这些,荦荦未必知道。荦荦轻生死,却重情谊,他们不想荦荦不开心。若不是徐孟之干出了这么出格荒唐的事,导致北岳多座城池被函妲部血洗,相信他们也不会急着对咱们下手的。”

“这么说,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是我幕后操纵的了?”婳娘凝眉。

“不一定知道。”黑曜分析道:“若真知道了,怎么会只是不动声色的端掉咱们情报网?他们应该是看现在天下局势复杂,不想多留隐患,才把能砍伐的都砍伐掉,免得发展成完全不可控的局面。北岳境内的岑寂楼暗探也都分批撤出了。荦荦应该是不想太多人被战争连累。”

“不行,继续派出所有暗探去寻找徐孟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婳娘冷声道:“一旦找到他,立刻将他碎尸万段,这样,这件事就牵扯不到我们觕荦身上了。只要还有荦荦在,我们东山再起就是随时随地的事。若让荦荦对咱们失望了,那才是真的死定了。还有,发动所有潜伏在北岳的暗探,探得的消息都第一时间给荦荦送去。至于咱们多个暗网被聂如海,韩山羽,妙镜先生端掉的事,就假装不知道。”

“是。”黑曜领命欲走。

“等等。”婳娘叫住黑曜:“着人在沸云雪山外围盯紧聂如海和韩山羽的动向,我不信他们能窝在荦荦身边一辈子。”

“宗主,您这是,要对荦荦身边人下手?使不得啊!”黑曜惊得瞪大眼睛,赶忙劝道。

“哼!借刀杀人不行吗?”婳娘冷哼一声:“你莫不是想要我坐在这等死?”

黑曜木然的想了半天,在婳娘逐渐蕴满愠怒的眼神中,终于点头,躬身一礼:“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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