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六章 无论如何

帐内温暖如春,想象着过几天桃花盛开的样子,真是令人心情舒爽。

煕亲王还细心的装了用暖箱煨着的泥土来,临时命人找来木块,在碳火上烤出纹理,和覃沧月一起动手做出十几个别具一格的碳烤木质花盆来,将装箱带来的梅树一一栽上。梅树虽然不怕冷,但刚栽上,还是先浇点水放在山洞边沿缓两天,待发芽了再挪到覃沧月寝帐和书房联通的路径两侧,这样覃沧月一出门就会有梅花扑鼻香了。

覃沧月有了事情做,感觉时间也过得快了。

一晃已经是晚膳时间。

招待煕亲王用膳后,煕亲王告退由陈玉姝引着去休息了。

入夜,覃沧月在书房,单独叫来了陈玉姝。

“神女娘娘。”陈玉姝施礼后,单刀直入:“您叫我来,是想问那晚看到我从伊若殿下大帐内跑出来的事情吧?”

“对。”覃沧月也不避讳,直言道:“那天,我走的仓促,后来越想越觉得奇怪,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神女娘娘指的是哪方面特别的事?”陈玉姝问。

“我知道你喜欢阿海。”覃沧月平静盯着陈玉姝道:“若他也喜欢你,我不会干涉你们的。我想知道的是,那天是不是发生了跟神君羽殿下相关的事。”

陈玉姝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覃沧月要问的一定是她那晚从聂如海大帐中衣衫不整,还披着聂如海披风跑出来的事,许会因为打翻醋坛子出言刁难,她甚至都想好了措辞应对,没想到覃沧月居然说她不反对她喜欢聂如海,这不由得令她心中掀起一串波澜。覃沧月又问到了神君羽殿下的事上,看来聂如海一直没告诉她神君羽遭遇伏击,全军覆没,甚至尸首都被运来前军挑衅,当场焚毁,差点害得聂如海也坠下悬崖的事,那她要怎么回答?

覃沧月从她的反应中已经猜出了答案。

果然那日的反常,是要掩盖一件更重要更怕她知道的事情。

看来那时候起,阿海就已经知道小羽出事了。

应该是因为小羽出事了,讯兵来报,才会在自己面前支支吾吾不敢直说。

应该是小羽出事了,阿彘才会不告而别率军北伐。是怕自己问起原因他不好解释吧!

应该是小羽出事了,阿海才故意抛出陈玉姝想引自己吃醋,分散自己注意力,让自己想不到那个层面上去吧。

“不是的。没有。”陈玉姝只是迟疑了一刹那,便做出反应,回答道:“那天什么事也没发生,是我,那天训练时我受了伤,被人抬去了伊若神君大帐上药,听到您来了,怕您误会,所以慌乱中抓错了伊若神君殿下的披风披上就跑出来了。其实,当时伊若神君殿下他不在,那大帐里还有两名士兵和一名军医在,您若不信……”

覃沧月颓然的在椅子上坐下:“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神女娘娘?”陈玉姝看着覃沧月的神态,不放心的轻声唤她。

覃沧月疲累的摇摇头:“没事了,去吧!”

“是。”陈玉姝只得慢慢退出。

覃沧月从怀中掏出竹哨握在掌心,心头阵阵寒意翻滚,小羽,一定是小羽出事了。陈玉姝掩饰意味明显,她看出来了,若阿海和阿彘想要瞒着她,陈玉姝又怎么敢实话告诉她。

阿彘亲自率军出征。

阿海总揽整个战局也已经够他焦头烂额了。

他们会选择瞒着自己也是无可厚非。战争,自来残酷,没有必胜的战役,没有长胜的将军,她心里清楚,都清楚 ,阿海和阿彘也是怕她知道真相承受不住才不敢告诉她的吧。若自己再去给他们添乱,他们的压力一定会更大。

覃沧月啊覃沧月,你现在能做的,就是他们不让你知道的,你就假装不知道吧。不要给他们添乱,不要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这场战役正值关键时刻,阿海分心不得。

阿彘也去了御驾亲征。

无论如何,这个节骨眼上,你绝不能去拖他们后腿。

煕亲王对于自己亲手插的花种的树很是上心,一醒来就去看有没有变化,看到梅树多发一个小芽,看到桃枝上多绽一个骨朵,都兴奋不已的喊覃沧月去看。

覃沧月被他带着,也每日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桃枝和梅树上。

几日后,前军大帐,聂如海从累牍的战报中抬起头来,问身边近侍:“煕亲王去了中军大营好几日了,还没有说要走吗?”

“回殿下。”那近侍恭敬回道:“陈校尉传来消息,说煕亲王殿下每日陪着神女娘娘照顾桃枝和梅树,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中军大营。

插下的桃枝都已盛开,清幽满室,芳菲灼灼。

覃沧月醒来,看着满室春意,顾不上梳洗,先挨个查看一遍,心疼不已的捡起几片凋落的花瓣拿去撒进温泉。

走出帐外,今日不见煕亲王蹲在梅树边兴奋的看新发出的小芽儿,覃沧月颇觉意外。

“煕亲王殿下呢?”覃沧月问拉末。

“回神女娘娘话,煕亲王殿下今早传了太医去暖帐,太医说他感了风寒。”拉末回答。

“奥,那我去看看他。”覃沧月转身往煕亲王暖帐走去。

刚打发讯兵去前军给聂如海送信的陈玉姝低头徘徊在营门口。听到远远马嘶,抬头望去,是聂如海回来了。

陈玉姝赶忙上前行礼。

“神女娘娘起身了吗?”聂如海跳下马背问。

“已经起身了。”陈玉姝回道。

聂如海往里走,陈玉姝紧随其后。

聂如海边走边低声问陈玉姝:“那天神女娘娘问过你之后,后来又问了什么没有?”

“没有。”陈玉姝也低声回答。

“那,这几天,神女娘娘神态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聂如海又问。

“也没有。”陈玉姝答:“就是那天,有一瞬间我觉得神女娘娘神情有些古怪。然后就没有什么了。这几天看着也都挺好。”

聂如海顿住脚步,看着陈玉姝:“那天神女娘娘都说什么了?你,一字不落说与我听听。”

“神女娘娘说……”陈玉姝想了想,把那天覃沧月的话复述给聂如海听,又把自己的回答也说了一遍,接着又把当时覃沧月的反应细细描述了一遍。

聂如海听了慢慢握紧拳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聂如海转身欲走,陈玉姝叫住他,提醒他道:“神女娘娘起身后,去了煕亲王帐中探望。煕亲王晚上感了风寒。”

“嗯。”聂如海应了一声,转身往煕亲王寝帐方向走去,并抬手止住欲去向覃沧月通禀的近侍。

覃沧月来到煕亲王帐内探望,煕亲王挣扎着起来行礼。

“煕亲王殿下莫要多礼。”覃沧月走到他床边,看着煕亲王昨日还鲜活灵动的小脸儿今日就憔悴苍白的换了个人似得,问一旁煕亲王近侍:“煕亲王怎么一夜之间憔悴了这么多,太医怎么说的?”

“回神女娘娘话,太医说殿下是染了风寒。”那近侍恭敬低头低声回答,却似又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那,煕亲王殿下想吃点什么,我命人去做。”覃沧月看着坐在床上低着头,颓丧更胜病态的煕亲王问。

煕亲王抬眸可怜兮兮的看着覃沧月,又垂眸微微摇头。

“怎么了?”覃沧月看他似乎有话要说,便走过去,马上有近侍端了椅子放在覃沧月身后,覃沧月索性在煕亲王床边坐下来看着他。

“神女娘娘……”煕亲王低眸低低,欲言又止。

覃沧月静静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良久,身后拉末小声提醒覃沧月道:“神女娘娘,奴去吩咐厨房为煕亲王殿下熬些驱寒暖身的参糖粥吧?”

“奥!”覃沧月反应过来,对身边拉末拉娅和煕亲王近侍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待随侍们都退出帐门,煕亲王才再次开口,低低道: “神女娘娘,熙儿知道,神女娘娘看不上熙儿,不愿向皇阿姊要了熙儿来身边伺候。熙儿也知道,这些年,皇阿姊借着熙儿的名头,占了大漠各国不少便宜。熙儿的终身大事,实际上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熙儿实在没资格,没立场说熙儿自己心里有谁,没谁。熙儿只想说,陪在神女娘娘身边插花植梅这几日,是熙儿平生过的最轻松最快乐的几日。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熙儿也再没有什么理由总赖着不走。熙儿斗胆,想求神女娘娘,可不可以救救熙儿。神女娘娘不肯要熙儿,此番回去,皇阿姊便会答应了阿曼部落西南强国那挲律国主的求亲。熙儿不想和那个中年胖国主和亲。神女娘娘,求您,求您就要了熙儿来您身边伺候吧,熙儿愿意和神女娘娘身边其他小君一样,长长久久陪伴侍奉在神女娘娘身边,侍奉笔墨,听从调遣,尽心尽力照顾教导少君殿下和小公主,绝不强求神女娘娘恩宠,可不可以?熙儿真的不想去那挲律,神女娘娘,求您大发慈悲,救救熙儿吧!……”

覃沧月看着苍白憔悴的煕亲王哭得凄凄惨惨梨花带雨,也是心里不落忍。那挲律国主她知道,是个年过半百的黝黑彪悍妇女,为人残暴嗜杀,尤好年幼俊俏郎君。

她也知道,阿曼女皇这些年,借着她这个大漠明珠弟弟的名头,收了周边大小部落国主不少厚礼。若煕亲王最终不找个强国国主依附,恐怕这辈子只能老老实实留在阿曼部落打光棍儿才能不引爆众怒引来围攻。

若想和亲,玄驹不收他,退而求其次,那也就只能选那挲律国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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