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覃沧月闭眼想控制住眼泪，可还是没能控制住，她低低哽咽道:“阿彘，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千万别告诉阿海我病了，我怕他会担心，会分心。我知道覃勃奸险狡诈，我不信他，不信，真的不信。我相信小羽一定能平安回来的，阿海一定会把他平安带回来的，我真的相信。阿彘，我，我就是感觉累，感觉困，你不用在这陪我耗着的，你去忙吧，去忙吧……”
“荦荦，先跟我回枬阳宫好不好？我们去那等阿海和小羽凯旋好不好？”楚天雄小心跟覃沧月商量:“如今冒顿部已经是强弩之末，函妲部也答应了为他们公主报仇后就退回嚎月岭以北去。战争已经接近尾声，阿海也有过百万的精兵强将在手，一定可以很快铲除冒顿部余孽，荡平北岳全境的。我们先回去，把你身体调养好，安心等他们回来，好不好？你也不希望他们回来看到你这样子的是不是?”
“好，我们先回去，回去等他们。”覃沧月虚弱点头答应。
楚天雄欣喜的看着覃沧月，不确定的问:“荦荦，荦荦，你，你真的答应了？”
覃沧月看着他微微点头。
“好，好。那你再睡会儿，我去安排三军，准备开拔。”楚天雄强忍着激动道。
覃沧月看着他又微微点头，然后闭上眼睛。
冷沁虽然文弱，却是一把硬骨头。
无论怎么鞭打拷问，还是那句话，韩山羽的尸体不是早给你们送来了吗？还要我说什么真相？世间事哪有那么多隐情。你们不敢相信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影杉被他气的牙痒痒，又知道不能弄死他，只得强忍脾气，一瓢瓢朝遍体鳞伤的他泼热盐水，再用火将他烤干，再泼湿。
……
讯兵来传信:“影杉君殿下，襄南陛下说不用审了，准备一下，后天开拔回枬阳宫。将他们也一同押回去。”
“回枬阳宫?”气到气息尚未喘匀的影杉不解的看着那讯兵。
“是的。神女娘娘已经答应了。”那讯兵据实回答:“神女娘娘这次醒来，意识已经清醒了，就是身体虚弱，心情低落，襄南陛下希望带神女娘娘先回枬阳宫休养，等伊若神君殿下凯旋归来，再做定夺。”
“好，我知道了。”影杉恨恨瞪了被他折磨得再次晕死过去的冷沁一眼，丢掉手中水瓢，对那讯兵道:“你去回神女娘娘和襄南陛下，就说影杉领命，我这就去着手准备。”
临出发前，楚天雄替覃沧月写了报平安的信给妙镜先生，又写信通知在前线作战的聂如海，说自己先带着覃沧月回枬阳宫等他，要他安心作战，尽早归来。
出发那天，覃沧月尚未醒，便被楚天雄抱进暖舆中。
临近午时，停顿休息。
覃沧月醒来，看到一旁守着自己的楚天雄，坐起身扑进他怀里哭道:“义父，义父，我好想去找阿海，我想见他，求求您就放我去见见他吧！我知道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也知道我做不到他家族的要求，更做不到不要小羽，是我配不上他，我一直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我真的好想再见见他。我知道他现在找到了适合他的人，我该祝福的，义父，义父，可是我真的好想他，好想去见见他，义父，求您放我再去见见他吧……”
“好，好，我送你去找阿海，我们去找阿海……”楚天雄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她:“现在午时了，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吃过饭我就送你去找阿海好不好？”
“好。”覃沧月乖乖放开他，点头答应。
楚天雄忍着眼泪退出去，让拉末拉娅进来伺候覃沧月吃饭。
喝药后，覃沧月再次睡了过去。
日落驻扎。
楚天雄搀着覃沧月在营地漫步。
天外繁星密布，弯月如钩。
覃沧月驻足，望着那弯冷凝的月牙发呆。
“荦荦，荦荦……”楚天雄小心翼翼的唤她。
覃沧月慢慢回过头，看着楚天雄，流着泪，小心翼翼的跟楚天雄打着商量:“阿彘，我想去白叶岭。我想去看看小羽遭遇伏击的地方。阿彘，我知道小羽已经不在了，我想去看看他，可不可以。”
“荦荦，小羽只是暂时和我们失去了联系，阿海还在找他，他没有不在，没有。”楚天雄认真的看着覃沧月泪汪汪的眼睛，言之凿凿:“阿海一定会把小羽平安带回来的。白叶岭我去过了，那里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荦荦，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影杉君也一直在审问冷沁，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帮你把小羽找回来的。”
“阿彘……”覃沧月眸中透出祈求，欲言又止。
“好，好，你若想去，我便陪你再去一次。”楚天雄妥协道:“但你真的相信我，冷沁当初送到营外，当众焚毁的尸体，真的不是小羽。这一切都是覃勃的算计，是覃勃的诡计。如果我们相信了，那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覃勃说的三件事，已经有两件证明了是假的，这第三件也一定不会是真的，荦荦。”
“嗯，我相信，我相信小羽一定不会有事的。”覃沧月点头，再次转眸看着天边弯月，虔心祷告。
远处，来给覃沧月送梅枝的煕亲王停下脚步，静静望着两人，慢慢收紧了拳头，低下了头。
第二天天不亮楚天雄就下令带上睡梦中的覃沧月继续开拔上路，往襄南北境进发。
几天后，入了襄南境内。
覃沧月身体略有好转，认错人的时候大大减少，只是愈发的沉默寡言，颓丧落寞。
一路上从寒冬走到深秋，深秋走到明夏……
终于回到枬阳宫。
“冷月园还在吗？”覃沧月低低的忍着哽咽问:“我想去冷月园住几天，可以吗？”
“在，在的。”楚天雄看多日不曾讲话的她终于开口，既兴奋又心疼，温柔应道:“你离开后，我一直有着人看顾着那里，你的所有东西都还保留原样，我没有动过，我们这就去冷月园，这就去，好不好？”
覃沧月抬眸愧疚的看着楚天雄:“阿彘，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楚天雄心疼的将她搂紧在怀里，轻轻拍着:“你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你不要自责。”
冷月园。
景致一如当年。
只是当年韩山羽亲手种下的几株紫蔷薇已经爬满了秋千，浓密的花朵竞相争艳，沾染了清芬满园。
覃沧月坐在花丛之中的秋千荡板上，好像又看到那个春天，韩山羽为逗她开心，在园子里四处奔跑，满头大汗，嬉笑着为她扑蝶的情景。
只是好景不长，不久后他就被迫离开了自己，离开了中原，远赴茫茫大漠，去帮她聚拢信徒。
世事无常，际遇跌宕。
若人生可以重来……
覃沧月无数次的设想，无数次的失望。
小羽说的对，我们活着，只为自己而活有什么意思，你看我们现在，我们可以拯救数以百万计的黎民百姓啊！我们组部落，建国家，均田地，开水渠，攘蛮夷，护良民，建法度，理秩序，多好啊！人生没有如果，只要百年之后不留遗憾就算圆满。
可是，小羽，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遗憾，很遗憾在你的有生之年没能好好爱你，好好珍惜你，好好陪伴你。我好遗憾那么多次的拖累你，伤害你，逼迫你。我好遗憾，没能早一点遇到你，认识你，爱上你。
我真的好遗憾……
耳边钟声响起，是不祥的预兆。
覃沧月睁开眼睛，屋里空无一人。
覃沧月起身走出去，外面寒风凛冽，正下着鹅毛大雪。
“公主，你醒啦。”一道略带责备的熟悉声音传来:“你怎么又不穿外裳就出来，万一冻病了，又得苦熬好久。请个太医来都得求爷爷告奶奶周折的不行，求来了也是对咱们宫爱答不理的。”
“奶娘?”覃沧月侧眸看着端着一碗热汤，站在不远处廊檐下微笑看着她的奶娘，鼻子一酸哭道:“奶娘，您去哪了，月儿到处找您都找不到。”
“嗨，我能去哪？”奶娘笑着嗔怪着走过来:“公主，你睡迷糊了吧！奴就是去给你做了一碗热汤的功夫，能去哪？走走，赶紧进屋喝汤去。”
“一碗汤?”覃沧月呢喃着，环顾四周。
可不，这里就是那个幽禁了她多年的，四面高墙，与世隔绝的小院儿。
“奶娘?”覃沧月静静望着端着热汤从她面前走过，走进屋里，笑着招呼她过去喝汤的中年风雅女子，喃喃自语。
她乖乖挪步过去，在朴旧却干净的桌边坐下，拿勺子喝了一口热汤。
“公主，小心烫。”那中年女子满眼疼惜的看着她，微笑提醒她。
覃沧月呆呆看着她。
“公主，你这么看着奴做什么?是奴脸上蹭了灰吗？”那中年女子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张虽然年过半百的脸，却依然美艳，明光动人，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一定也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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