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覃沧月干笑一下，赶忙低眸忍住泪意，认真喝汤。
确实是熟悉的味道，真的好熟悉。
“公主，奴已经疏通好了藏书阁新来的守门将军，以后你就还可以跟以前一样，每日午时，趁没人的时候，走侧门去藏书阁看一个时辰的书。”奶娘看着乖乖喝汤的覃沧月很是欣慰，在她对面坐下对她道:“你喜欢临摹字画，可是藏书阁的笔墨纸砚都是有数的，不敢乱动，你还是先在沙盘上练习，待熟练了，奶娘就托人帮你采买笔墨纸砚来好不好？你记得，每次临摹完，都要放回原处，沙盘也要抚平，不要连累了别人才好，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的，我记住了奶娘。”覃沧月乖乖答应。
喝完汤，奶娘帮覃沧月从新梳了发髻，帮她披上母亲留给她的蓝狐披风，拉着她的手走在深宫无人的小道上，脚下厚厚的积雪被踩的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好像主仆二人轻松愉悦的心情。
偷偷摸摸绕到藏书阁侧门，这里平时没有什么人来。其实这个偏僻的藏书阁平时也都没有什么人会来。
主仆二人来得早了，覃沧月蹲在地上用捡来的枯枝当笔，在雪地上作画。
奶娘立在她身后，警惕的四处张望。
良久，远处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奶娘赶忙拉起蹲在地上作画的覃沧月。
一名玄甲将军朝这边走来。
“是韩将军。”奶娘轻声提醒覃沧月道:“他就是藏书阁新来的守门将军。”
覃沧月看清了来人面容，眸中沁出泪来，喃喃道:“小羽，是小羽……”
“公主，不要直呼将军名讳。”奶娘提醒覃沧月道。
覃沧月闭上嘴，握紧拳头，静静看着韩山羽一步步走来。
“臣韩山羽拜见十一公主，沈阿嬷。”韩山羽走到近前拱手低声道。
“韩将军有礼。”沈阿嬷福身回礼道:“有劳韩将军了。我们公主喜欢看书，往后还请韩将军多多关照。”沈阿嬷说着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覃沧月，覃沧月会意，赶忙低头福身道:“我不会给将军添麻烦的，我看过的书都会放回原处的，沙盘也会抹平再离开的。”
见韩山羽没有动静，覃沧月悄悄抬眸看他，他正盯着覃沧月画在雪地上的画发呆。沈阿嬷也顺着他目光看到了雪地上的画，那是一副栩栩如生的韩山羽肖像画。
沈阿嬷惊诧的张大眼睛看向覃沧月:“公主……”
韩山羽反应过来，伸腿一扫，那画便不复存在。
“韩将军莫怪。”沈阿嬷赶忙向韩山羽赔礼道:“我家公主，我家公主……”
“无碍。”韩山羽向覃沧月拱手低声道:“只是怕外人看到，会影响到公主，所以，还是毁了吧！公主莫怪。”
“不怪，不怪，还是韩将军思虑周到。”沈阿嬷连声回应，并用手肘去撞呆呆望着韩山羽的覃沧月。
“公主，沈阿嬷，这边请。”韩山羽对于覃沧月的反常不以为意，前边带路，引着拽着覃沧月的沈阿嬷往藏书阁走去。
拿出钥匙，打开侧门，放她们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口守着。
“韩将军去忙吧，我在这守着就好。”沈阿嬷陪着笑脸道。
“无碍，反正这会儿我也没什么事。沈阿嬷今日就陪公主一起吧。”韩山羽推辞道。
“那就有劳韩将军了。”沈阿嬷点头向韩山羽致谢，拉着覃沧月的手进了藏书阁。
韩山羽则锁了门，站在门外守着。
覃沧月魂不守舍的在藏书阁内慢慢浏览，整理思绪。
如此真实，究竟此刻是梦，还是之前的种种全是梦?
“公主，公主，你想什么呢？”沈阿嬷低声提醒覃沧月道:“公主今日想看些什么书，奴去帮你拿。”
“奶娘，那之前这里的守门将军是谁？”覃沧月抓住沈阿嬷低声问。
“之前，不就是聂如海聂将军喽！”沈阿嬷不解的看着覃沧月:“公主竟然不记得了吗？这才半个月……公主，你没事吧？”
“那，聂将军呢？”覃沧月问。
“听说是升职了。”沈阿嬷歪头想了想，道:“奴听说，他家境背景雄厚，来宫里当差就是走个过场，嫀贵妃早就看中了他，要将九公主许配给他，所以，他应该很快就是九驸马了……”
“九驸马……”覃沧月凝眉嘀咕。
“是啊，九驸马。”沈阿嬷点头，又不无惋惜的说:“聂将军看起来那么桀骜锋锐的人，居然要配给刁蛮的九公主，真难以想象，他们婚后的生活得是多么的鸡飞狗跳。”
“奶娘，那你知道八皇子去哪了吗？”覃沧月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低声急促问道。
“八皇子?公主，你问他做什么？”沈阿嬷明显有些不悦的问。
“楚贵嫔害死的母妃是吗？那母妃的棺椁呢？葬在哪了你知道吗？”覃沧月又问。
“哎！你从哪知道的?”沈阿嬷叹息道:“楚贵嫔当年为了陷害争了她宠的你母妃，不惜将自己年幼的儿子推入井中。谁知那八皇子又吓又冻之下，不久就病故了。从此那楚贵嫔便疯疯癫癫。当大家谁也没防备她的时候，她居然，居然，哎……虽然事后她也跳井自尽了，可是你母妃，哪有什么棺椁，她和那年姓乐师一起遇难，一个被撒在天南，一个被撒在海北，永世不得相见。哎！公主……”
“原来真是这样。”覃沧月顿足，双泪奔涌。
“那，这宫里，可有一位叫楚天雄的，楚阿彘?”覃沧月又问。
“楚天雄?公主，你怎么也知道他?他就是妙镜先生的关门弟子啊！”沈阿嬷吃惊的看着覃沧月:“圣上多次去请妙镜先生出山襄助，连个人影也没有请来。后来妙镜先生过意不去，就派了自己的关门弟子来。也难怪，这事轰动一时，你从谁那听说的?我记得我没跟你提过啊！”
覃沧月颓然的坐在桌边。
若我现在去告诉父皇，防着南疆宿吏*勾结三江节度使文萧 ，李思远， 庞辉等人叛乱，二皇兄覃梗润会勾结西摩人入关，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夙岳帝国的命运，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小羽，阿海和阿彘的命运，这样天下就不会大乱了，也不会那么多流民无家可归了……可是，阿木，小婻……覃沧月痛苦的闭眼，眼泪止不住的坠落下来。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沈阿嬷担忧的看着今天特别不对劲的十一公主覃沧月。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覃沧月试图说出自己的想法，又不想吓到奶娘:“梦里，南疆宿吏*勾结三江节度使文萧 ，李思远， 庞辉等人叛乱，二皇兄覃梗润勾结西摩人入关，夙岳帝国大厦倾覆，天下大乱，而我和你走散，流落民间。多年后，我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我在想，如果一切可以重头，是不是所有人的命运都可以改变，只是，只是……”
“只是，你不敢确定，阿木和小婻，会不会也会因为命运改变，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对不对？”沈阿嬷戏谑的看着覃沧月问。
覃沧月惊诧的睁大眼睛看着她。
“公主啊！你怎么现实和故事都分不清了呢？”沈阿嬷有些心疼，又有些责备的叹息:“你忘了，你那个故事，是你编了要发去志异小刊的。后来我怕内容太过敏感，会给你带来无妄之灾，所以便将那个戏本子替你收起来了。”
“你说什么？”覃沧月不可置信的看着沈阿嬷:“你说那一切都是我的幻想，都是假的?”
沈阿嬷惆怅的看着她，微微点头。
“不，怎么可能呢！”覃沧月猛然站起身来:“明明那么真实，那么痛。还有，还有，小羽，我今天第一次见他不是吗？那为什么他早就在我的故事中了?”
覃沧月说着跑去门边，扒着门缝往外看，韩山羽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么说，现在经历的才是梦境。
覃沧月意识到。
覃沧月转身拥住沈阿嬷:“奶娘，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我一直都找不到你。后来，我成了玄驹神女，你听说了吗？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奶娘，奶娘……”
覃沧月松开沈阿嬷，又跑去门边轻呼:“小羽，开门。”
韩山羽打开门。
覃沧月泪眼婆娑望着他:“小羽，我知道现在只是我的梦境，但我好想好想跟你说，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我好想跟你一起去隐居，去流浪，去哪都好，可我又好恨自己害了你的一生幸福，害你承受那么多委屈和煎熬。我想留住你，也好想放了你，小羽，小羽，你可曾后悔遇到我?小羽，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小羽……”
韩山羽上前拥住覃沧月，轻轻拍着。
楚天雄拥着痛哭流涕的覃沧月，心疼的安抚着:“荦荦，荦荦……”
覃沧月意识回转。
发现她正趴在楚天雄的肩头，哭得全身颤抖。
覃沧月勉强收拾情绪:“对不起，对不起阿彘，我又恍惚了，又入梦了……害你担心了……”
楚天雄心疼的替她抹着眼泪，自己却止不住的眼泪奔流:“没事的荦荦，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妙镜先生来信说，说要送阿木过来陪你。你见到阿木，一定会好起来的。”
覃沧月微微点头，侧目却看到地面上一副韩山羽的肖像图，她亲手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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