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便利店像漂浮在夜色里的孤岛,白炽灯在玻璃窗上投下毛茸茸的光晕。晴芸把冻僵的手指贴在微波炉外壳上,看白雾在玻璃门凝结成细密的水珠。关东煮的汤汁在锅里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货架间那个熟悉的身影。
冯楠取下黑色耳机时,发梢还沾着细雪。他照例要了热可可,目光扫过晴芸青紫的手背。"又去献血了?"保温杯磕在收银台发出轻响,晴芸低头整理找零,围巾滑落时露出后颈贴着的膏药。"最近天冷,血库缺O型血。"她将零钱排成整齐的扇形,指甲盖泛着缺氧的淡紫色。
便利店的门铃在寒风中颤抖。晴芸望着冯楠渐远的背影,羽绒服摩擦声惊醒了路灯下的麻雀。她摸出口袋里的缴费单,数字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群啃食月亮的蚂蚁。自动门开合的瞬间,冷风卷走她喉咙里那句"路上小心"。
晨光刺破云层时,晴芸正给住院部的绿萝浇水。消毒水的气味渗进毛衣纤维,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她握着养母枯枝般的手背诵《飞鸟集》。"护士长说今天要输白蛋白。"实习医生抱着病历本欲言又止,"你脸色比病人还差。"晴芸笑着把碎发别到耳后,腕骨凸起如未愈的刀伤。
地铁通道的穿堂风掀起她褪色的裙角,广告屏的蓝光里闪过冯楠代言的香水海报。晴芸把培训机构的宣传单折成纸飞机,看它撞碎在"雅思冲刺班"的灯箱上。英语听力从裂屏手机里漏出来,混着流浪歌手的《Vincent》,在台阶上淌成彩色的河。
这是分开后的第二年。
暴雨突袭的深夜,冯楠撞见晴芸蜷缩在货架尽头。雨伞滴落的水珠在瓷砖上蜿蜒成河,她苍白的脸贴在冰凉的地面,像枚被遗落的月亮。急救车红灯划破雨幕时,冯楠才发现她帆布包里的透析预约单,日期密密麻麻如蜂巢的孔洞。
"你凭什么还想要跟我在一起?"晴芸在晨光中拆开输液管,床头的千纸鹤在空调风里簌簌发抖。冯楠握着的早餐袋渗出油渍,豆浆在塑料杯里泛起涟漪。"我有很多网贷要还,家里还有一残一老,下个月房租还没着落。"她拔针头的动作干脆利落,血珠在胶布上绽成小小的腊梅。
分开后的第四年樱花开始飘落的时候,晴芸收到了福利院的来信。
晴芸的收养计划又要泡汤了。
母亲的黑白照片仿佛在香炉前微笑,她抱着骨灰盒走独自发呆,朋友圈是冯楠对着那女孩亲吻,小女孩手捧鲜花很幸福的样子。风铃奏响的瞬间,33岁的晴芸终于哭了出来,泪珠砸碎在化妆镜上。
后来冯楠在储物柜发现那个玻璃罐,七百只千纸鹤里埋着未拆封的情书。最旧的纸鹤翅膀上写着:"今天她说热可可太甜,明天记得换无糖的。"他才知道她曾是他的全部。
窗外的樱花树正在抽芽,某个雨夜的便利店突然响起《卡农》,自动门开了又关,风铃在空荡荡的店里晃了一整夜。
那是他们分开后的第三年。
冯楠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小女朋友,可他的目光却似穿透了她,飘向了遥远的往昔。在那记忆的深处,晴芸的一颦一笑如同电影般不断放映。那是一段浸满了青春与热血的岁月,他们携手走过无数个日日夜夜,那些画面,如同镌刻在心底的诗篇,深刻而又难忘。
还记得初遇晴芸的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校园的林荫道上,她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然闯入了冯楠的世界。她的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明亮的双眸犹如闪烁的星辰,瞬间点亮了冯楠平淡的生活。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冯楠的心也随之沉沦。
从那以后,他们的生活交织在了一起。课堂上,他们偷偷传着小纸条,分享着彼此的小秘密和对未来的憧憬;课间,他们在操场的角落,一起讨论着喜欢的书籍和音乐,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青春最美好的轮廓。每一个周末,他们都会骑着单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探索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路过街边的小吃摊,晴芸总会被那些五颜六色的零食吸引,冯楠则会笑着买下她爱吃的一切,看着她满足的模样,自己也觉得无比幸福。
夏日的夜晚,他们常常躺在学校的草坪上,望着漫天繁星,诉说着对彼此的爱意。晴芸会把头轻轻靠在冯楠的肩上,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星座的形状,嘴里喃喃地说着:“楠楠,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我们,会一直闪耀在一起。”冯楠则会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地回答:“嗯,永远在一起。”那些温柔的话语,在微风中飘散,却深深烙印在彼此的心中。
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和误解后,他们最终还是分开了。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冯楠和晴芸站在街头,彼此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和不舍。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仿佛想要把对方的模样永远刻在心底。最后,晴芸转身离去,她的背影在雪地里渐行渐远,只留下冯楠独自站在那里,任由雪花落在身上,心也如这冰雪般渐渐冰冷。
与晴芸分开后,冯楠的生活仿佛失去了色彩。他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却始终无法忘记晴芸的身影。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现在的小女朋友。她年轻、活泼,有着和晴芸相似的笑容,这让冯楠在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过去,鬼使神差地,他开始与她交往。
此刻,看着眼前的小女朋友兴奋地说着今天遇到的趣事,冯楠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晴芸的样子,那些与晴芸共度的青春岁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痛苦,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感情,更不知道该如何放下过去的回忆。
六年前,那是父亲离开晴芸的一天,她数着吊唁厅墙砖的裂纹,指甲缝里嵌着香灰。冯楠推门时带进潮湿的夜店香水味,袖扣闪着不合时宜的银光。"高速封路..."他伸手要碰她肩上的黑纱,晴芸后退半步,孝帕扫落供桌边的镇静剂药瓶。
遗像前的白玉兰突然簌簌凋落。冯楠弯腰捡药时露出后颈新鲜的红痕,晴芸盯着那个半月形齿印,想起上周夜归撞见他搂着实习生唱KTV。
六年后晴芸独自面对母亲的离开。
晴芸整理梳妆台时发现带锁的日记本,2014年5月12日写着:"小楠说等我老了就买带电梯的房子"。泛黄的纸页夹着人工流产手术单,术前签字栏是冯楠龙飞凤舞的笔迹。晴芸把电热毯温度调到最高,仍觉得有冰锥在**里搅动。
梅雨季的关节炎发作期,冯楠突然出现在老房子楼下。他举着碎花伞喊她小名,尾音淹没在雷声里。晴芸握紧窗帘的手背浮起青筋,看他T恤背后印着当年她手绘的卡通猫,洗衣液混着陌生柔顺剂的味道涌进鼻腔。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心理诊所走廊。冯楠的新婚戒指硌疼她掌心,"医生说你是创伤性..."晴芸甩开他的手,诊室飘出薰衣草精油的气息。电梯镜面映出他追来的身影,不锈钢门闭合的瞬间,她看见二十三岁的自己从瞳孔里坠落。
搬家工人踩碎阳台的多肉时,晴芸正在撕墙上的世界地图。夕阳从防盗网渗进来,铁锈味的阴影正在吞没"永远"的最后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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