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还没容他多想,此时,村里村外人声鼎沸,远处近处的看家狗,纷纷扬着脖子“汪汪汪”地朝天狂吠,鸡鸭鹅梦呓般的借势附和,一向低调的山羊、老黄牛和毛驴,也扯开嗓子引航高歌。接着又听到了村民们的噪动声,撞开工钟的,敲脸盆的,敲木梆的,吆喝声砸门声此起彼伏。整个村子像是撒了酵母,莫名其妙地发酵了起来,被某种情绪带动着节奏。杂乱无章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夜空,更像是滚开的油里,突然放进了一柸冰块,炸锅一样的四散迸溅。就连周边的邻村也从睡梦中苏醒了,不约而同助威呐喊,声势大的要把黑夜捅个窟窿。
就在柳树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拖沓杂乱的脚步声和震耳欲聋的噪杂声越来越近,看来村子里的骚动,是一种家族型的行动,已经波及到这所小院子里来了。从不同声音的辨别中,他听出了二子和凤絮儿的名字,他判定,这与刚才二子哭哭咧咧找媳妇有着重大关联。天哪!人们以为,凤絮儿撇下二子,与之前没有看紧的拐卖女一样,伺机逃跑了,让老林家“鸡飞蛋打”。在看管外来媳妇这件事上,整个家族乃至三乡五村,所有人的观点出奇的一致,要严防死守,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因此,凡是这件事上,大家会精诚团结,不计前仇奋力参战。今天有秩序有组织地行动,焦点便是二子的媳妇——凤絮儿。
怎么办?怎么办?虽然柳树没有开口说话,从不安的急躁情绪和战战兢兢的样子,他既束手无策,又没有勇气来面对,更无法谈什么担当。他后悔刚才说了大话,其实那句话是用来安慰叶子的,面对凤絮儿,他没有这么大的底气。他不敢说,有我呢!说过的话想收回,可又做不到。
“哐哐哐”!有人敲门了。
柳树吓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好按照凤絮儿的示意,声调低低的,颤巍巍地问道:谁呀?
快起床,快起床,一块去找人!
天都要塌下来了,怎么还能睡得着?
柳树慵懒地答应着,稍等会儿,我马上就来。窸窸窣窣中,柳树穿上了衣服,趿拉着鞋如赴刑场的懦夫一样悲切而又猥琐。黑暗中,他朝凤絮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平静如水,并没有什么反应,心中反而打起了鼓,她千万不要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汤,那样将把他置于何地,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门开了,借着微微的天光,门外的几个人朝屋里旮旮旯旯迅速一扫,装作漫不经意地说,二子找媳妇,把全村人都叫醒了,你在这里没事人一样,还能睡得下去。快走,跟大家一起抓住那个荡妇,见了人不能客气,一定要绑回来。说着,朝他的脚下扔了一根绳子。
此情此景,柳树从未经历过,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唯唯诺诺地支吾道:对不住,我睡的太沉了,没听见动静。好好好,我一定遵命!
少废话,快穿好衣服,找人要紧!
此话一出,门外人讲的轻松,柳树却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从此落下一个病根,每逢大事来临时,总是如履薄冰,暗示他大祸临头,便会从脊梁骨里往外冒凉风。
不得不佩服凤絮儿的胆识,她临危不惧遇事不慌,泰然自若地面对这一切。柳树禁不得感叹:真是个尤物,不但风情万种精明智慧还胆量过人。她既有城市人的聪敏,不拘泥于传统的思维方式,又有原始的放浪和毫无顾忌,不畏困难安于天命的性格。她能容忍丈夫的一切,而又能在安抚他的同时,去寻找另外一份幸福和快乐。
连柳树都没搞明白,当时凤絮儿是如何躲过村里人的搜查。事后才知道,她深喑易经八卦,“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与其藏在床下或者某个角落,小茅屋一目了然,是逃不掉的。最危险的地方是门后,与来搜查的人面对面只隔一块破烂木板。人们的视线扫射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唯独不会以为她就在柳树的身边。
柳树好后怕,说暂时是躲过去了,只是权宜之计,天亮了怎么办?
凤絮儿平淡不惊地说道:没事的。你也出去和大家一起找二子和凤絮儿,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估计他们不会再到这里搜查了,我就在这屋里躲一会,等天光大亮时,我会大摇大摆地装作走娘家的样子回来,一切便过去了。
如果有人去你表舅家打探消息,岂不是穿帮了,一旦捅破那该怎么办呀?
大黑夜翻山越岭的,谁去付出那么多的辛苦呀!另外,走所谓的娘家,还用得着寻吗?他们会以为我逃出了山里,或者与人私奔。如果私奔,最值得怀疑的是你,可他们刚才证实了,你在这里哪,也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因为我的哥哥便是先例。说到这里,凤絮儿轻轻地说,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生活,今后的打算。
是的,柳树本不想知道她的一切,他什么也不想知道,她的今后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今天没有话可说的时候,他们也就谈到了这个话题。
凤絮儿委屈地说,想听吗?
柳树不置可否地等待着,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已经讲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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