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中,村民们手执火把,虚张声势的在山脚下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凤絮儿,便纷纷撤兵了,整个山村又回归了平静。人们深知:“时也命也,善始慎终,尽人事听天命”。在这山区里,藏匿一个人容易,而要想找到一个人,等于在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当年,游击队在这一带神出鬼没,日本鬼子和伪军们费尽了周折,也没占过什么便宜。因此,要想黑夜里找到一个人,是不大可能的。大家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都在尽自己的那份心意而已。话又说回来,再有本事的女人,黑夜里也跑不出去这山窝窝的,等到天亮了重新集结起人来寻找,也不为晚。其实大家更明了,凭着一个小女子,一般情况是跑不出这绵延的大山的。据说,早年也曾经有人跑过,人生地不熟的,跑了几天迷了路,不得不又折返了回来。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名山秀川,四周的山绵延不断,生人进到了这里,就像是攥在了如来佛的手心,任凭怎么折腾,也难以逃脱。絮儿表舅,之所以善心大发让她逃走,只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猫哭耗子——假慈悲。实际上虚晃一枪而已,量她即便有那贼心也没有那贼胆。
鸡叫二遍时,凤絮儿还是走了,她原打算在柳树这里避难一天的计划,顷刻之间就叫她自己给推翻了。不过临走时她的嘴巴贴近柳树的面颊,喷出一股热浪,差点没让柳树背过气去。原来这股热浪里边裹进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她怀孕了!
什么?
如此有冲击力的消息,对于柳树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怀孕?这是个什么概念?柳树说不清楚。可是作为妇产科主任的儿子,他再明白不过的是:怀孕的结果是会生小孩子的。如此尖锐而又敏感的问题放在面前,让他不知所措,没有胆量面对它。
哲人说:羞耻是一种社交情绪,是一种与社会常态不一致,而产生的一种痛苦的情绪体验。莫名的沮丧醍醐灌顶般的注入血液之中,其中的化学反应是:强烈的自卑、怀疑和绝望,在五脏六腑中发酵,一种无形地氧化反应,把平日的自信和勇气一层层的剥落代谢,从而挤兑的无处立身,乃至彻底的丧失。羞耻感占据了主导位置,在身心深处作祟,并把“丑陋”的灵魂撕裂开来,呈现在大众面前。他有些害怕,禁不得浑身上下都在瑟瑟发抖,试图抖落掉与三观相去甚远,且不合时宜的一切,但愿抖落的是丑恶和羞愧调和在一起的粉末碎屑。他想重新回到过去,所有的一切皆为黄粱一梦,都从未发生过。他宁愿不曾来过这里,也不曾与凤絮儿有过任何交集。可是,他用手狠劲地掐了掐面颊,这又怎么可能,活生生的现实摆在面前,容不得半点怀疑。
没有灯光,在如炭黑一样密不透光的夜里,四周静悄悄的。彼此只能感受到深沉的鼻息和心脏的跳动声。尽管相互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凤絮儿却能从柳树沉重的鼻息声和紊乱的心跳声中,嗅到了遇事不作为,难以担当的畏缩和胆怯。失望中,她命令自己要坚强起来,“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关键的时候万能的上帝和各路神仙也靠不住,要想实现自己的幸福,只有由自己来争取。她想开了,心中豁然开朗。这是一场游戏,是游戏就存在着规则,说白了,她与柳树的纠葛,其实就是一种人生的冒险行为,她没有考虑后果,更没有权衡双方应该付的责任,只是凭着感觉享受了所谓的幸福和快乐,正如哲人说的,她只有行为没有规划,是那种拿着灯却不带灯油的愚蠢之人。古人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_”。忧在何处?当然冷暖自知。事到如今,她有了新的想法和新的规划,既然眼前的这个人,只会索取,不打算对这件事负责,她只有洒脱的面对。她觉得怀上眼前这个人的孩子,是意外之喜,好玩而又兴奋,“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不管怎么说,他种下了种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收回去了。她故意逗柳树开心,自鸣得意地说,想不到吧,我凤絮儿很快就要做妈妈了,哈哈哈……哈哈哈!她仍然意犹未尽,用怪异而鄙夷的口气挑逗说,怎么?害怕了,这就意味着你也要当爸爸啦!你不会不认账吧?像山里人说的那样,穿上裤子就不认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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