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隐珠街道,白府院子外面,排列着二十多名校尉,以及七八百士卒,紧紧围在院墙外形成封锁线,这些人只是第一波增援的先头部队,其他应援力量还在路上。
白府处于城西,能最快赶到这里的,是驻扎在西边两座城门的部队,烈州主城军队分为八个分支,每个分支都会在某座城门附近训练值班。东西南北各有两道城门,分为东方艮门、震门,北方乾门、坎门,西方坤门、兑门,南方巽门,离门。
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代号越靠前的部队战斗力越强,这些兵马在城门附近日夜操练轮流值班,纪律法度比起其他城池的兵马要严厉的多。
也就是说,能最快赶到这里的是兑二部队和坤八部队。而这些部队都是由兵马指挥使直辖,兵马指挥使麾下又由统领使领衔,每名统领使调五名牙将,每名牙将又管三名校尉,每名校尉能够遣使三名士官,也就是什长,什长麾下十人。
主城军队称为厢军,其他城池军队为乡军。
每五百人统称为一厢,统领使有多少,意味着指挥使有多少厢人马。
兑二部队有着三名统领使,坤八部队有两位统领使,两只部队合起来有着两千五百多人。
这两支部队都是由指挥使沈佳直辖,他是五行宗木峰的沈家后人,也是沈逐浪的二叔,但他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侄子也卷入了这场漩涡。
沈佳此时正率领着四百铁骑驰骋在大路上,不断靠近隐珠街道,跟随他的还有五厢人马中的高层力量,其中一名统领使骑马跟了上来,疑虑地提问:"沈大人,为什么不把兑门的兵马全调过来?就提了两百人,其他全是我们坤门的兵马,白府内部机关重重,如果不能攻陷白府的外层防御,后面的三波增援就无法跟上,上面恐怕会因此而降罪于我们啊?"
沈佳不在乎地回应:"你怕什么,要降罪也是降我的罪,跟你们没关系。我只负责带兵,其他的我不管,你们真觉得人多就能攻进白府内部吗?三百多年了,你们可曾听说过?有谁能从白府全身而退的?不过是拿我们手下的兵当炮灰罢了,既然是炮灰,那就保留有生力量,让那些老幼病痞去挡刀吧!"
兑门部队的三名统领使连连附和:"此话甚是有理,沈大人高见!"
没一会,沈佳领着四百铁骑就来到了白府大门外,看到八百士卒皆身穿黑色轻铠紧身麻裤,单手撑着闪耀冷光的丈二寒枪,脚着黑色布履,密密麻麻地散布在白府周围。校尉们则身穿黑色重铠绸黑长裤,着黑色步履,有条不絮地在周围来回巡视,一丈高的长柄镔铁大刀被他们轻松扛在肩上。
这些不过是最弱的坤门部队,就有如此军容,其他的部队都是这种标配,整体修为还要再往上提升几个档次。这八百士卒其中真元境占一成,其他都是炼体境,校尉都是化龙境打底,对付那些真气耗尽的修者绰绰有余。
可这次他们对付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众多冰冷无情的陷阱机关。
许多士卒看到穿着巨兽重铠戴着凤翅兜鍪盔的沈佳,以及浩荡而来的四百铁骑,也是侧脸瞄了一眼,毕竟兵马指挥使不是平常就能见到的,很多老兵也未能如愿以偿。
沈佳头上所着的凤翅兜鍪盔,顶部插有红缨垂下,取其“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义。作为标志,显示军队战将的威武,能让后面的人可以看清攻击的方向,作为引导作用, 也能在战场厮杀时,可以让远处的人识别敌我。
不仅如此,指挥使每次出行,身后飘有酒红色披风,如鲜血一般庄重瑰丽,披风后面还印着两条纵横交错来回缠绕、周遭全是闪电和风暴的蓝色神龙。这就是天敕皇朝的图案,尽管现在隐珠街道人满为患,指挥使所处的位置也是能够瞬间一目了然。
围困着白府的封锁线之外,街头街尾都是挤满了围观群众,其中不乏白府蜂组人员,他们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这两支军队像是临时受命一样,就这么赶过来了,一点都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沈佳驾马来到白府院门前十步以内的距离,再往前一步马儿就能踏上台阶了,随后他号令着在场的所有士卒:"白丛盛蓄意谋反罪大恶极,我等奉命前来平乱,兑坤二部听令!缩小封锁线翻墙进攻!我以院外七步为界限,越过半步者斩!校尉连坐。临阵脱逃者斩!校尉牙将连坐。"
坤八部队的另一名统领使担忧地问着:"沈大人,如此进攻恐怕不合理吧?兵力极其有限,全力攻击正面才是万全之策。"
虽然这名统领使提出的仅仅是建议,却有很多负责冲锋陷阵的校尉士卒听到了,不容多想也觉得很有道理,纷纷朝沈指挥使露出诧异的眼神。
沈佳脸色淡淡地回应:"缩小封锁圈是为了探清白府的防御薄弱之处,进攻正面必定损失惨重,你扰乱军心意欲何为?来人,把千统领拉下去斩了,严明纪律以示军法!"
千统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真气环绕全身取出武器,想要动手杀将出去,然而在兑二部队的三名统领使围攻下,瞬间束手就擒。因此千统领还多了三条罪名:临阵脱逃、违抗命令、无视军法。
本来是要将千统领麾下的五名牙将和十多名校尉打散编制的,但秉承着大事不糊涂小事要糊涂的原则,沈佳让千统领麾下的五名牙将成为进攻正面的先锋,把这个洒热血抛头颅的大好机会交给了他们。
军营里也曾流传着沈佳种种怪异的传说,说沈指挥使一出手就是绝世良将的巅峰,倘若下黑手的话,连其他六位指挥使都要在其夹缝之间生存。
以前大家伙都是半信半疑,现在看来真不是吹的,千统领麾下的五名牙将,眼睁睁看着上级被领导干死,得到了前线杀敌的大好机会,感动之余也没什么话说,直接开干吧!
随着白府大门门环上被勾上铁锁绑在马儿脖间,一阵嘶吼之声响起,坚固的大门被十匹铁骑反向牵倒,门确实是很坚固,问题在于门框不是很结实,校尉们直接将门给拆下来了。
随着杀声震天,两名牙将率领三十铁骑优先冲入白府警戒圈,那是门内的一块平地,随着马儿迅速的闯入,也触发了地面上无数的机关,机簧之声机括之声不断在耳边响起,马儿也受到了惊吓,不再前进而是漫无目的地狂奔。 地面先是出现了无数的尖刺,这些尖刺呈圆锥形,高一丈二,将许多铁骑连马带人彻底刺穿,地面的砖缝之间,又飞出许多带毒弩箭,势急箭厉瞬间将经过的铁骑射成透光透亮的筛子。
门内人仰马翻惨叫连连,没一会两名牙将和三十名铁骑就没了声息,沈佳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下令:"封锁线缩小二十步,千统领麾下的三名牙将,领五十铁骑给我继续冲。"
内城,监狱,待审区,一片漆黑之中,谢佳晨趴在干燥的草堆上,想翻个身都难如登天,双腿膝盖已经渐渐没有了知觉,仿佛与自己断开了联系,根本不属于自己一样。 这是老虎凳的特色,受刑人的腿部膝盖会受到不同程度的重创,即便后面医治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走路一瘸一拐的,相当于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谢佳晨喘着粗气右手捶地,两世为人何曾受到过如此屈辱,后悔救人吗?即使重来一次,谢佳晨仍然会选择得罪薛少爷救下那名姑娘的性命。这个鬼地方,只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道理,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优良传统,而谢佳晨帮了,帮的还是未曾相识的人,但是你有足够硬的背景和势力应对别人的报复吗?薛少爷有个城主姐夫,你呢?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 飞鹏帮的死对头什么时候能够发现自己?按理说不应该没有察觉到啊?那么多人看到自己进了内城去了衙门,他们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是看不上我吗?还是说忙着其他的事情? 这个夜晚注定很漫长,谢佳晨趴在地上一直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外城,诺兰路,飞拓街道,这里处于内城的东北方位,主街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许多,到处都是人流翻涌身影攒动,这条街上的青楼和酒楼生意额外出众,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着这么多的游玩客和回头客。 主街后面的两条副街则是安静许多,因为诺兰街是唯一一个脱离三大世家势力范围的区域,有人说这里是飞鹏帮大鹏堂的据点,也有人说这里是块风水宝地,很多喜欢偏僻和宁静的人会选择安家在这里。 街道的方向分街头街尾,一条街道具体又划分为主街副街,主街副街又是由许多胡同组成,主街多为门面,用于交易营生,副街多为院宅,用于居住生活。 副街这边最大的院宅当属烈州观察使崔文丯的府邸,不仅占地三里其中又分外院内院,各有厢房偏阁十数间,按理说只有在外城做大生意的人才买的起这种院宅,并不是烈州观察使这种虚衔官员能够入手的。 不过也没有人敢问购置房产所用的这么多通货从何而来,只能四下议论窃窃私语,反正很多人都觉得这座院宅的主人手上肯定不是很干净。 这座院宅买来也没见人住过,久而久之便引起有心人的惦记,期间还进过几伙盗贼,却只见进不见出,跟闹鬼一样,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直到一年多前,武安城主魏叔谋的侄女魏冬儿和女儿魏玉儿从武安城搬到这边来住,随行的除了追魂手林哲还有四名丫鬟八名侍从。 追魂手林哲是武安城出名的武道高手,原本先前只是一名赌坊打手,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当时还是主簿的崔文丯看重,招入城主府做了侍从头领,直到现在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 今晚本该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却因一伙不速之客的到来改变了。 一名年轻的白面小厮身着白衫,右手展开白折扇立在府门前轻摇轻扇,抬头看了看牌匾:风云变幻。在确定了是烈州观察使崔文丯府上,抬步上阶扣响了门环。 没一会门开半边,露出一道人影问道:"是谁深夜造访?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崔观察使的府邸吗?" 白面小厮赔笑着说:"小的主簿陌幼乾奉窦都尉之命前来造访魏姑娘,烦请通报一声。"诺兰路,飞拓街道,副街,流云胡同之中最大的府邸内,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卧在偏阁第三层的床榻上看书,至于是什么样的书能够让她这么着迷呢?用白白鼓鼓的枕头垫着下巴,双手不断翻着面前的书籍:「暴戾刀罡」。 这是衙门的专属武学,崔文丯身为烈州观察使兼烈州兵马副都监,能弄到这东西也不奇怪,而这种武学是成为一名捕快都需要跨过的难关,书中的一招一式很简单,无非就是起、劈、斩、砍几种姿势,这些都是平常人能够消化的知识点。 「暴戾刀罡」主要的隘口在于凝聚刀罡,平常人习练成普通刀罡便可成为捕快,而书中藏着掖着带有「暴戾」属性的刀罡却很少有人练成,若是一旦练成,刀罡所向之处如死亡之风掠过,难挡难防无物不破,丧敌胆,摧恶魂,「暴戾」刀罡现身,尽皆望风披靡。 这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参悟了半年却始终不得要领,如何把自己的普通刀罡变成带有「暴戾」属性的刀罡,成了她目前为止最大的难题。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二楼楼梯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耳边传来尖锐响亮且熟悉的声音:"冬儿小姐,外边来了个城主府主簿,叫做陌幼乾,前来拜访,您是见还是不见?" 这是林叔的声音,魏冬儿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不见,我正忙着呢,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随着脚步声匆匆上来匆匆下去,魏冬儿才回过神来沉思,城主府主簿找我有什么事?就算有事那也得找崔大哥啊?现在的人真是莫名其妙的。 门外,陌幼乾站在门口摆弄着白色折扇,回头看着台阶下的十二名巡检,个个腰间佩刀,眼神凌厉呼吸绵长,全是真武境的好手,从窦都尉拨给自己办事的人就能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平常窦都尉最多下拨三四名执事给自己帮衬一下撑撑场面,今天可是破天荒的拨给了自己巡检,而且一下子就是十二名,平常内城都看不到这么多。 陌幼乾深知窦都尉的脾性,事不可为真打起来了,若是这些巡检有所伤亡,绝不是自己这么个主簿够赔的,所以陌幼乾从内城出发走到这里,一路上都在想法子办成这件事。 绝不能有所闪失,在不打起来的前提下,顺顺利利地办成这件事。这时,门又半开,刚刚那道人影发出声音来:"冬儿小姐不见,请回吧。" 那道人影刚要关门,陌幼乾脚一滑一下子头部磕在门上,那道人影顿住了,走出门外蹲下察看伤势,陌幼乾这才看到追魂手林哲的面目:三十多岁,眼神清明额前白镞,身形魁梧双手过膝,面色红润长发束冠。 林哲伸手扶起陌主簿,看着陌幼乾露出不解:"我说你这么个年轻的小伙子,路都站不稳,肯定是休息时间少了,赶紧回去睡觉吧,别赖我这里,真要死在崔观察使的府邸门口算是怎么回事啊?" 台阶下的巡检们认为是林哲动的手,同时还出言不逊,纷纷把手放在刀柄上准备动手,陌主簿摆手道:"我没事啊,你们停下。林前辈,窦都尉有要事托我与冬儿姑娘商量,麻烦你再去通报一声,这是天大的事情,要是误了时辰,不光我和那些巡检,连你身后的府邸都难逃一劫。" 追魂手林哲听到事情这么严重,连忙回身关门禀报,陌幼乾则是和没事人一样站立在门外,捂着额头的左手放了下来,又在想些什么事情。 主簿自上三公及御史府,下至州城郡县皆有之,常参机要,总领府事。秩正九品,主管户籍、资料、赋税、土地、月租、缉捕、文书等办理事务,是城主府绝大多数文官的称呼,因为参与了城主府许多机密要事,为了避免信息泄露出去,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在内城活动,只有少数人是高层的得力助手才能外出差事,在外边晃悠。 主簿陌幼乾则是少数人之一,虽然年轻官小,但贵为窦都尉的心腹兼助手,却有着与他身份不相匹配的权势,鬼知道他使了多少阴招和绝户计才爬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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