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安眼眶发涩，
不由想起母亲的唠叨：
你眼睛长在手机上吗？别老一直看！
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你没有手机就不能活吗，你看你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吃饭就别看手机了，为什么说你都不听呢？
能不能把脚抬一下，我扫地呢，别只会看手机！跟个皇帝似的！
……
回忆如潮水涌来，
刘建安似乎想起了更多的细节。
他想起自己和那年迈的老母亲。
都坐在沙发上，却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他嫌母亲烦，都不敢开口说话，定定看着手机。
老人看着电视，但双眼放空，似乎也不知道在看谁……
本是最亲切的两个人，却枯坐了一下午。
他现在很怀疑，当初的自己，真认为那叫时光静好吗？
刘建安不知道。
他只清楚老母亲喋喋不休，一件小事能唠叨他一下午。
更知道她都七老八十了，也不好好的安心享福。
非要做这做那，一刻也闲不住。
家里没人的时候，还出门去捡垃圾，家里开印刷厂的，缺这点钱吗？
你就不能安心的待着吗？
子女都在，孙子孙女健康成长，为什么就闲不住呢？
他看完这帖子。
好像明白了老人的孤独。
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去表明存在感。
刘建安还记得母亲昨晚躺着床边，有气无力的叫他过来，还一脸关切的叮嘱他：“记得吃早饭。”
他当时在看直播，只觉得老人烦，大晚上的不睡觉，净会找事情。
他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记不得吃早饭呢？
就算不吃，也是因为不饿。
不吃也饿不死。
却不知道在老人眼里，只要一日吃三餐，按时吃饭，其他都不重要。
然而今天一早，老人却没有起床吃早饭……
刘建安还记得当时的自己，看到老人再也起不来，只觉得心情复杂，并没有哭。
但看完这章帖子，似乎有更多的细节涌上心头，
那不求回报的关爱，宛如最汹涌的洪水，仿佛要从眼眶中喷薄而出。
刘建安浑身颤抖，关上手机，死死低着头。
脑海里还回荡着老人朴素的关心：记得吃早饭。
可我忘记了啊……
他抿着嘴，紧紧捏着手机，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他不敢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无声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去。
妻子见了喊道：“你要去那里？”
他眼眶通红，头也不回，声音哽咽：“我去吃早饭。”
刘建安曾经以为长大了，就叫懂事。
其实并不是。
他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那唠叨的老人，再也回不来了。
……
刘建安没有留下评论。
但帖子里早已热火朝天。
“看完帖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心酸酸的，扫地鬼似乎很孤独。”
“我的孩子已经高中了，但是我们父子俩很少说话，我似乎预见到未来的自己。”
“我的妈妈经常训斥我，老是说我不讲卫生，把我当做什么都不懂的人。”
“当不可一世的父亲开始语重心长跟我讲大道理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不再顶天立地，而是老了。”
有的人发出感慨。
但更多的人似乎没有感触，而是热烈的讨论杀人规律。
“果然如此，我当时就猜到不答应，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约束！这杀人规律防不胜防啊！”
“对啊，主播居然能从中找出答案，他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我就是那个醉汉，没想到沉沉睡去还有这种好事！”
“楼上的，难道不是不应该大晚上出门吗？”
……
火葬场。
刘建安填饱肚子，红着眼眶走了进来。
“你们谁是李秀英的家属？”
“尸体已经焚化完毕，可以将它带回家了。”
工作人员高声问道。
由于灵异复苏，国家强制死者必须火葬。
为了防止尸变这种情况发生。
而这个做法，也非常有效。
从未听见有火葬后变鬼的情况。
刘建安刚回到火葬场，就听到工作人员传唤。
他抱着玉石制成的骨灰坛走了过去：“我就是李秀英的家属。”
工作人员淡淡说道：“那你跟我来。”
刘建安跟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又独自一人走了回来。
神色有些哀伤。
昨天还是闭眼沉眠的老人，如今变成了一坛骨灰，让他难以接受。
特别是那句提醒，温柔却扎心：记得吃早饭。
“这才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吧！”
刘建安走了出来，
收敛悲伤说道：“我们先带妈回家吧！给她收拾衣服，然后一起给她送行。”
一行人几辆车，带着沉痛的氛围，从火葬场驶出。
这雨哗啦啦敲打着车窗。
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
一行人往家里赶去，收拾了老人的衣服之后，他们又往墓园驱车而去。
他们已经买好了下葬的地方，那里将是他们母亲最后的家。
天上的雨越来越小。
这对刘建安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他将老人的衣服放在墓坑里，
再将骨灰坛郑重的放在上面，声音沉痛：“给老妈送行！”
众人一铲一铲埋上土，最后放上了墓碑。
他们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
那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妇女，笑容和蔼亲切，眼里却透着黯淡的光泽。
刘建安深深的看着母亲的照片，
叹息道：“我车上有冥币，寿衣，元宝，灵房，给母亲烧去吧。”
国家不提倡烧纸，但也不禁止。
这都是活人给死者的悼念。
“烧这些玩意有什么用啊，别迷信了，老妈又用不到。”
“对啊，这雨好像马上就要大了，我们都把妈送到这里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是啊，妈一定能知道我们的心意的，我们表达也够了。”
几位妇女催促道。
“你们少说两句。”
刘建安的弟弟语气不满。
刘建安也觉得他们说的话不合适，皱着眉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把纸烧了就回去吧。”
刘建安拿来一箱子的物品，这都是他从黄野那里买来的东西。
他拿出一件寿衣，只觉手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隐隐有些不适。
他也没去在意，
在伞下拦出一片干燥的地表，将所有殡葬物品给焚烧殆尽。
而那被泥土掩埋的骨灰坛，
忽然发出幽光……
似乎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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