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亏本买卖

长亭之外,古道之边,芳草碧色连天。

一绿衣女子推着轮椅从斜阳古道缓缓而来,轮椅摩挲着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师傅,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那绿衣女子俯下头瞧着轮椅上端清儒雅的男子俏皮问道,银铃似的声音清脆悦耳。

轮椅上白衣男子扇了扇手中的墨玉青松扇微微一笑:“去塞外,正值晚秋,塞外正是风光时节。”

微风不燥,晚阳微斜,赤色的霞光细碎洒在两人的肩头。

男子衣袂飘舞,遗世独立。温润如玉的面容称得上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端的一副清新俊逸,风度翩翩之色!只是,那剑眉之下却系了一方白娟,细细看去,才发现原来男子双目有疾。

此男子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医门门主苏木。

江湖传言,苏木医术之精湛已臻化境,能活死人,肉白骨,而且他还有江湖中最上乘的武术。此人素来行事乖觉肆意,随心所欲,亦正亦邪,黑白两道都有关系,江湖人轻易不敢招惹。

十九年前,他凭空出现以破竹之势迅速在江湖中展露头角,又仅凭一己之力在短短三年内建立天医门,天医门中至今不过四十九人,然却能在飘摇的江湖纷争中屹立不倒,甚至跻身于江湖十大门派之列。

门中弟子受他教诲个个医术卓绝,武艺精湛,但凡入世,必在江湖上掀起不小的浪花。江湖中人眼红不已,纷纷想将后辈才子送入天医门中。只是苏木性格怪癖,行踪神秘莫测,鲜少与人来往,十九年里,都未曾让江湖中人如愿。

然江湖人不知,天医门中弟子大多只是苏木游历各地时捡到的孤儿弃子。

苏向晚了然:“其实师傅就是又想管漠北那摊子闲事了吧?”自前日收到漠北来信便有些心神不宁,以苏向晚对他的了解,自然轻易便知悉了苏木的所思所想。

苏向晚自小被苏木捡来,悉心抚养,亲手授予医术武功,苏木于她,如师如父。

“血腥味?”苏木却忽然不语,眉目微凝,偏着头细细嗅了嗅:“小豆,西南方向,百步左右,你去看看......”

苏向晚闻言抽出腰间软剑,朝着苏木说的方向走去,竟发现此处竟有一个悬崖断层,若非那茂密挺长的芦草根部沁出了些血水来,连她也发现不了那儿竟藏了人。

“师傅,您可真厉害,这儿藏了个死人。”苏向晚运气跳到那断崖上,将芦草砍的东倒西歪朝着崖上道:“诶,不对,还没完全死......”

“这人相貌倒还不错,就比师傅差那么一点点,这身上的刀伤,似是有朝廷的影子,真是麻烦。”苏向晚一边检查着那人的伤口一边歪头远远问道:“师傅,救不救?”

“麻烦?小豆啊,你师傅我什么时候怕过麻烦?”苏木笑着从轮椅上站起走到苏向晚边上,一把折扇甩的风度翩翩,骚包异常。

“师傅,他的脉象有些奇怪.......”苏向晚捏着那黑衣人的手腕皱着眉有些迷惑的看向苏木。

苏木来了些兴致,苏向晚的医术得他真传,除了金针刺穴学得不精,凭她的水平,在江湖上也可以勉强混个神医的称号了。若是她都看不懂,想来是有些棘手的。

“哦?还有我们小豆看不懂的脉象。”苏木也飞下来笑着把手搭上那人的手腕,而后一怔,微微蹙眉。

“有点儿意思!”苏木说着将一颗赤红色丹药喂到那人嘴里。

“师傅,那可是续命丹!”苏向晚捂着嘴一脸惊诧,要知道苏木平时最是抠门了,他亲手所制的丹药常常千金难求,现下竟将续命丹这种珍贵丹药拿来救一个看起来有些麻烦的人。

“放心吧,你师傅我可不会做亏本买卖。”苏木却不多解释,一扇子轻轻敲在苏向晚头上道:“处理一下,带他走。”

陆九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睁眼便看见一张如玉般的俊脸木在他的床前。

“你是谁?”陆九眉峰冷厉哑着嗓子防备问道。

“好孩子,我是你爹!”苏木看着他笑意盈盈。

“我爹早就下了阴曹地府,你想下去陪他?”陆九紧绷的神经却忽然松弛下来,这人看起来如朗朗日月,行事虽有些乖觉,但绝不是皇帝的人。

苏木不耐的撇了撇嘴:“哎,你这小子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苏向晚这时正端来一盆热水笑到:“没想到还有人能让师傅吃瘪。”

“你这丫头,怎的胳膊肘还往外拐呢”苏木敲了敲苏向晚的头,将她推了出去。

便摆弄着一些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一边漫不经心道:“脱衣服吧!”

“你说什么?”陆九心底里生出一股怒意,抓起手边的剑,瞪着眼前的男子。

苏木有些疑惑:“嗯?你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上药?”

“不必,我自己可以。”陆九却一把抢过药瓶。

“两个大男人,你在怕什么?况且我一个瞎子,看得见什么?”苏木凉凉嗤笑。

陆九这才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嘴角薄凉,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眼上蒙着雪白的绢布。陆九暗自放下心来,大抵是自己过于惊弓之鸟了。

“你的眼睛?”陆九默默脱了衣衫,露出健硕的脊背,上面纵横着新旧的伤口。

“与其好奇我的眼睛,不如说说你的来路?”

苏木说着,用指尖挖了些墨绿的药膏,缓缓抹在陆九纵横的伤口上,玉手拂过,细细揉搓,引的陆九微微颤栗。

“若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我这人啊不喜欢别人骗我。”感受着陆九的颤抖,苏木微微一笑,手指在新的伤口上描绘了一番,“你这伤口,刀刀入骨,想杀你的人,是个狠角色哪!”

“我叫陆九,本是皇帝身边的暗卫,七日前,刚从天牢逃出。所以,后悔救我了吗?”陆九转了个身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盯着苏木的蒙着的眼睛试图看出点什么,却只见那人勾了勾唇角一字一句道:

“呵,我苏木怕过谁?”

“你是苏木,天医门门主苏木?”陆九心下震惊:“竟是苏木!”

“只是,我说了我不喜欢听假话!”

苏木嘴角微抿,一瞬间跃起掐住了陆九的脖子,冷冷道:“你的命既是我救的,这条命我也可以随时收回来。”

陆九只觉得呼吸困难,挣脱不得,这人竟如此深不可测,又忽然发力,竟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苏木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萦绕耳边,陆九头皮发麻感到一阵颤栗。

“我,我没有骗你......”陆九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心中不甘:“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要死在这儿了吗?”

苏木微微一顿,拧眉看向陆九,暗自思索:“莫非他不知?”

“很好,暗卫是吗?”苏木不知不觉松开了钳住陆九脖子的手。

望着苏木嘴角浓浓的的兴味,陆九感到一阵心惊,背后沁出细密的汗珠。

“苏木此人在暗书阁的记载也只有寥寥数笔,不曾想他的武功竟高深至此。招惹上这个人,只怕又是一个劫难。”

陆九自小在血隐门长大,历经千辛万苦踩着累累尸骨才爬到这个位置,也是血隐门中最锋利的十把刀之一,如今却在苏木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骗他?名字?身份?”陆九看着房顶上的横梁,暗自思索。

出了屋子的苏木仰着头,一只手抚上眉下覆着的白绢,透出无限的悲伤,“会有那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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