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与君识 一

永定元年,夏,赫连哀推翻江国惠帝统治。称帝,建立景国,年号,永定。

赫连哀本是文宗皇帝亲封五大国公之一,祖居甘州,能力出众,但因不受其父重视。便带领几名部下投与江国军中,后因战功赫赫封为国公,但前惠帝残暴不仁,江国百姓苦其统治已久。赫连哀与四大国公联手将惠帝幽闭,登上皇位后,发兵甘州,又收复河西四郡,其父族残余势力被迫退居朔方。

赫连哀本是异族出身,起初城中不少世家贵族不满其异族身份统治,与江国残余贵族势力意图推翻初定政权。赫连哀倒是丝毫不惧其威胁,下令调来世家族谱,命人誊抄其族谱,将其族谱族人画像纷纷发放于益州百姓。

并许诺若有斩其家主者,赏千金,封侯世袭,若得世家一人头可领二贯钱。苦世家已久的百姓们纷纷响应此策,抄起棍棒农具之物便冲向张,卓,黄三家杀人换钱。赫连哀又派军队前去甘州镇压江国残余势力,这招杀鸡儆猴成效甚好。其余世家们见此纷纷戒备,严令族人不许外出,更不许在朝为官的子弟们上书反对圣人。

益州城中的百姓们纷纷聚集三府杀人换钱,本是繁华热闹的百花井巷一时血流成河,日日哀嚎遍野。

赫连哀又颁诏书,限制世家子弟为官人数,又开设女官与寒门子弟推举为官之制。赫连哀此举收获大片民心,世家子弟虽心生不满可毕竟面对这样一位铁血手腕的圣人,也只得服从。

张,卓,黄家三族几乎被城中百姓屠戮殆尽,赫连哀派官员前去发放赏赐与民,有这三家世族做例,城中其余世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赫连哀更改前朝旧弊,减免赋税徭役,有了惠帝做例,赫连哀这位新帝格外得人民心。对于百姓而言,谁做皇帝不重要,谁对百姓有利,符合他们心中仁君的定义这便是圣君。

赫连哀又派出其四子纷纷镇守陇西四郡,赫连哀血腥手段在前,世家们也是敢怒不敢言。本想以儒学教义束缚这位异族君王的思想与残暴之举,但却毫无作用,心里不仅暗骂赫连哀果真乃蛮夷之人,不通教化礼数,粗蛮无比。

赫连哀看着昔日态度颇为嚣张的世家子弟们如今在朝堂上举动收敛不少,心中很是痛快。想当年初到江国军中时,就因异族身份,没少遭受这些世家官员们的白眼轻视。哪怕有国公爵位护身,这些世家子弟们也纷纷自诩家中百年之承对他颇为排挤打压。

赫连哀恨不得将这些世家们悉数戮尽,可为了大业着想,还是忍下了这份不甘,毕竟初登大位,不宜杀戮过多而失民心。

赫连哀散朝之时留下了四位国公,四位国公封王的诏书已下,又加封了他们的食邑与权柄。赫连哀打算以四位国公来制衡益州城的一些世家,赫连哀看着陈国公:“寡人记得陈兄的幼女如今已到成婚的年纪。”

陈国公起身回答:“回圣人,微臣幼女如今确是已到成婚之际。”

赫连哀走下龙阶,看着陈国公:“寡人第五个儿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寡人愿与陈兄结两姓之好,陈兄可愿意?”

陈国公也见过五皇子,风度翩翩,面如冠玉,骑射俱佳。陈国公也很是满意圣人的这个决定,连连谢恩。

赫连哀又将言,安,苗三公之女赐婚。

四公连连谢恩与圣人,四位国公与圣人在军早年中相识,情谊自是与他人不同,晋爵赐婚殊荣益州城中无人能及。

陈玉仪得知这个消息时,愣神之际,玉笛从手中滑落碎裂在地上。

陈国公叹息,他更是无法阻止,毕竟南平郡王的才学,容貌等在诸王之中已算得中上之乘,只得安慰着女儿。

陈玉仪神色恢复如常,摇头:“父亲,女儿相信圣人和父亲。”

永定元年秋,高阳郡王之女陈氏被册为南平郡王正妃。

红烛燃透,陈玉仪静静端坐在床榻中央,等待着她的丈夫,心中的不安更是令她煎熬。这时身着郡王婚服的赫连川推门而入,他的王妃生的粉面桃花,只是双眸中带着几分不安,赫连川也未屏退她身旁的嬷嬷。

赫连川按规矩饮了合卺酒,他的王妃总是闪躲他的目光,赫连川看出她的害怕与不安,柔声安慰:“吾非猛兽,不会吃人的,王妃莫怕。”

赫连川吩咐嬷嬷卸去她沉重的凤冠,赫连川轻叹息,这王妃今年不过十五,瘦小的身躯就已披上翟衣与沉重的凤冠属实是难为她了。

赫连川鼻梁挺拔,眸子与汉人的黑色不同,面容清俊,仪态不凡。陈玉仪偷偷打量着她的夫君,赫连川的目光对上陈玉仪后,陈玉仪心虚扭过头去,假装去卸耳饰,掩饰尴尬。

赫连川笑了笑:“吾也紧张,王妃看起来比吾还要紧张。”

赫连川躺在外边:“王妃早些歇息,吾不会勉强你。”

陈玉仪这才犹如特赦,放开手脚卸去妆环,身后想起均匀的呼吸声时,郡王已睡下。陈玉仪这才放下心来,蹑手蹑脚上床,生怕吵醒赫连川,背对躺下。

赫连川睁眼侧头看去,看到的是背对着他的王妃,心中这才舒了口气,而后又才放下心来。

陈玉仪许是太疲累,最终没撑过去,睡着了。赫连川看着入睡的陈玉仪,这才松缓下来,僵硬的手脚这才敢轻轻放松。

赫连川在陈玉仪醒来时,桌上托盘上摆放的白帕已有一点猩红,陈玉仪看了一眼赫连川,赫连川微笑对陈玉仪颔首:“王妃,该起身梳洗进宫谢恩了。”

赫连川并未叫人进来服侍他,见王妃睡的香,也不忍心打扰。赫连川整理着衣裳,陈玉仪叫来人服侍,赫连川性子温和,对她也是多加礼遇。

陈玉仪心中的不安和担忧也被冲淡不少,在进宫路上,赫连川怕王妃不自在,便闭眼假憩直至宫城。

陈玉仪此后与赫连川相处还算平和,可身旁的陪嫁嬷嬷却很是担忧,而陈玉仪却是淡然,出言安慰了嬷嬷几句,也未把嬷嬷的话放在心上。

她与郡王二人本就是身不由己,只因一纸诏书二人这才结为夫妇,郡王不喜欢她,她在进府前就已做好准备。郡王这些日子虽宿在她房中,但也不会勉强下令让她服侍。

陈玉仪看着院中抚琴的郡王,他一身青衣,墨发束于玉冠,十指纤长,手指所抚之处,琴音袅袅。琴音转换间,仿佛置若山间流水之中,溪流缓动,林木芬香,可闻鸟啼清脆之声。忽然郡王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时,瞥见了立于廊下的她,郡王十指置于琴弦上,声音温柔,“王妃。”郡王又抬手示意她过去。

一旁的宫人在郡王的吩咐下,已倒好清茶,陈玉仪走到石桌下,行礼:“见过大王。”

赫连川免去王妃的礼,示意她对坐。

郡王看神色温和,看她的眼光多是尊敬而非爱意,陈玉仪心中突然闪过疑问,郡王这样的性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大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陈玉仪试探问,手却捏紧茶杯以待。这些日子与郡王的相处陈玉仪也算摸清了几分王爷的性子,这才敢试探来问他,但又怕此问是否会带来郡王的不悦,心中未免有些担忧。

赫连川挥手屏退宫人,以为是她因自己未碰她一事而问,也未有责怪之意,毕竟,他不想强人所难,赫连川回答:“王妃,吾未娶你之前,房中也未有任何妾室,吾这些年潜心于兵法上,心思不在这男女之事上。“

陈玉仪端起清茶饮尽,心中也明白了什么,干脆坦白:“我也只求与王爷相敬如宾。”

赫连川有些惊讶王妃的坦白,而后又问道:“王妃还真是不同于其他女子,换做别的女子,可能是要问吾为何不喜欢她了。”

陈玉仪看着眼前的郡王,她心里明白,她绝非郡王喜欢之人。王妃的头衔和夫妻之间的尊重郡王会给,但爱,郡王不会给她,当然她也无法给。

“王爷,你我二人如何成婚,你我心知肚明。”这时有风穿廊而过,惊卷起地上枯叶,院中树木轻晃,吹乱赫连川散落的墨发,二人沉默之中,还是步摇清脆的碰撞声唤回二人思绪。

赫连川打破沉默,“王妃放心,你会是吾唯一的王妃。”

陈玉仪起身,福身行礼,“妾身多谢王爷。”

赫连川看着一身月白长裙的王妃离去,心中淡然,他至多能给王妃的也只有尊重了,帝王之家,情爱太难给与。他不想去做出虚假的承诺,因怕让对方失望。而虚假之诺被揭穿之时或是无法兑现那才更是伤人。

永定二年,赫连哀下旨,让赫连川率兵三万前去天水郡,平叛前朝余孽。

陈玉仪已有身孕,得知郡王要率兵去天水平叛,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王府大门前,一身胄甲的赫连川掩盖不住的英气,赫连川看着怀有身孕的陈玉仪,解下身上的披风披上给她:“天寒,王妃注意身子才是,不必前来相送。”

陈玉仪的担忧也被赫连川看出,“王妃放心,我会小心的。”

赫连川贴近陈玉仪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已向父皇请旨,若我战死,王妃可另行改嫁。”

陈玉仪瞳孔一震,按捺住情绪,同赫连川道了句别后,赫连川便与几名部下策马离去。

陈玉仪心中虽然有一丝难过,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为了腹中孩儿安危,她来不及想太多,也不能有太多情绪,速速折身返回府内取暖。

永定三年夏,南平郡王妃陈氏诞下一女,圣人亲赐封号封为:汾阳。

远在天水的赫连川收到长女出生的消息后,在军中多以严肃示人的他,难得卸下严肃示人。如一抹暖阳照入未消融的冬雪之上,脸色也松动了不少,神色温和又带着初为人父的慈爱与欣喜。

身旁的冯越打量了一眼手中的信件与信物,心中也明白了什么,拱手道喜:“恭喜大王。”

赫连川点头,看着冯川:“我的长女出生了,父皇还亲赐了封号。”

冯越和其他将军们纷纷道喜恭贺赫连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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