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意外发现

林知宽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中他正背着母亲拼命地跑。“宽儿,不要怪……任何人。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要报仇,好好……活着啊……”母亲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母亲的生命随着伤口涌出的血在迅速消逝,但他不能停下脚步,因为有上百个刺客如影随形,就像猎犬一样伺机把他当猎物来撕碎。

他沿着云斜径一直跑,在接近咫尺崖的枫树下看到了一道人影正负手而立。成片的枫叶像火焰在热烈地燃烧,那人的一袭白色衣袍也被映染成暖红色,但他的脸却依然如不化的寒冰一般冷漠,面无表情地望向林知宽。林知宽没有驻足,迎面跑过去,两人越来越接近,在交错而过之后又离得越来越远。林知宽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就笃信对方不会出手——尽管所有的人都相信,林知宽与林知恕自出生那一刻起就背负了上一代的怨仇而势必相杀一生。

“宽儿,你着急忙慌地跑什么?”父亲突然出现在他边上,皱着眉喝到:“我告诉过你几次了,越是身处险境,越是要从容冷静。”

“父亲,母亲她,她……”林知宽扭头向后看,发现自己背上空无一人,心中兀自惊惶,再回过头来,却见母亲笑吟吟地站在父亲身旁道:“这个孩子可比以前持重多了。你别太苛求他了。”她边说边看着林知宽,眼睛里满是怜惜之色。林知宽看着她,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父亲笑着说:“你看看他,还哭呢。这孩子心软脾气好,我看帮主之位还是传给他,这样才能避免骨肉相残的悲剧。”

林知宽大惊,还未说话,有个女人的声音已经骂了起来:“林朝锐,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三人回头,只见叶明心疾步上前,指着他们愤怒地道:“林朝锐,我身怀六甲时,你从外面带着这个女人回来,置我的颜面于何地?我含垢蒙辱二十多年只为了我的阿恕,而你,居然还想毁了我的阿恕?你这么宠妾灭妻不怕天谴吗?”说话间,她那张清丽的面孔渐渐扭曲成狰狞恐怖的鬼脸,整个人向林知宽的母亲扑来。

“当心!”林知宽喊道,刚要上前阻止,却脚底一滑,整个人就坠入悬崖,天旋地转间他“啊”地一声惊呼睁开了眼。四周黑洞洞的,只有一丛篝火忽明忽暗地跳跃着,外面隐约传来哗哗的雨声和轰隆隆的雷鸣声。凑在篝火前的人影闻声走了过来。背着光,林知宽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试探着问:“叶姑娘?”

“嗯。”叶籽青弓下腰用发凉的手放在他额头上,有些忧虑地说:“还是烫啊”

“我们莫不是都在熊肚子里了吧。“林知宽强笑道,觉得胸口好像在被火燎烤着。

叶籽青没有笑,低低地说:“你在发烧,伤口还在溃烂。“

林知宽道:”身在江湖,看淡些生死,不必那么在意。“看叶籽青正要反驳,他马上又引开话题道:”这个山洞倒是有些蹊跷。“

叶籽青扬了扬眉,问道:“蹊跷在哪里?“

林知宽借着火光打量着周遭道:“这个山洞洞壁光滑,多半不是天然形成,而由人工开凿而成。入口隐蔽而空气新鲜,应该有隐蔽的通风系统,地面干燥没有雨水倒灌进来,说明有良好的排水系统。”

叶籽青点头道:“它的入口的确非常隐蔽,若不是我着急躲雨,一不小心脚滑滚落下来,万万发现不到它。我带着你进来之后,感觉这里布局有些奇怪。我便仔细观察四周,然后在右侧墙面上看到了一幅壁画。”

那壁画描绘着地狱里的尸山血海,各种酷刑下群鬼挣扎呐喊的形状极其恐怖血腥偏又栩栩如生,虽然整幅画尺寸不大却极具视觉冲击力,让观看之人肝胆惧裂,似乎耳边充斥着他们的鬼哭神号。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斜上方,画着圆月和祥云,一个男子恍若仙人,意态闲适衣袂飘飘,正脱离苦海凌空飞升而去。只有看到他时,才令人心神略略舒展。

但叶籽青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再定睛端详才发现他的双眸中没有画上眼珠。叶籽青想到了画龙点睛的典故,不由地举着火把又凑近了些,此时注意到他的双眸处略略突起,她心念一动,伸手摸了过去略略用力,果然就能按压下去。

一声轻响,墙角处出现了一条地道。

她沿着地道的阶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阴气凛凛侵入骨皮,正犹豫着是否还要往下走,突然感觉一脚踩到了什么机关。她整个人向后跃起,右手已经拔剑出鞘,护在胸前。但四下安静如初,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正困惑之际,眼前乍然一亮。墙壁上由近及远的数盏油灯亮起,直通地底。

叶籽青想了想,继续往下前行。这次走了没多久便到了一间石室。石室四角都燃着烛火,里面堆积着不少金银珠宝。还有陶俑瓷器。

听到此处,林知宽调侃道:“那我们这算是发财了?”

叶籽青撇撇嘴道:“在这深山老林里这些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用,跟废铜烂铁无异,带着倒成累赘。何况我们若是拿走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和挖坟掘墓之流有什么区别。”

林知宽笑笑,道:“你说的不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后来呢?”

“石室中央是由整块水晶打造的平台。”

它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璀璨夺目。平台上面端坐着一具干尸。看似三十多岁容貌却又白发满头。叶籽青走近几步,那干尸莫名地便向前跌落,面朝下仆倒在地。。

虽然叶籽青与这具干尸素昧平生,但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生前想必也是个尊贵体面的人物,她心中老大不忍,于是便走上前去抱起他又放回了原处。此时,干尸身前的水晶突然开了一个方孔,慢慢升起一卷书,覆有一张白纸,上面写道:尔既有善心,吾当厚馈之。”

“哦?这是什么书?”林知宽有些好奇。

“《四空归元录》,你听说过吗?”叶籽青微笑着考问他。

“《四空归元录》?《四空归元录》……”林知宽喃喃低语,突然一扬眉道:“这里难道是石枕溪的墓地?”

叶籽青新奇地说道:“你知道这个人?”

林知宽道:“他原就在一个隐秘的组织中,何况又隔了那么多年,我若不是早年与前辈喝酒时略有耳闻,和很多人一样,也未必就知道他。但实力不一定等于名气,他虽然对于很多外人来说寂寂无名,却是个百年难得的奇才能人。“

“哦,难怪呢。我看这本册子前言,还以为他自吹自擂。这书里面所写的有些东西还真的独出心裁,不同凡响。“

林知宽匀了匀气,道:“仅以我个人之见,一切武功也都要合乎自然顺应天道,不然容易坠入旁门左道,误了自己的修为。这本书作为自己武艺的一种补充固然是不错的做法,但如果完全依仗他的练功法门,恐怕也会重蹈他最终走火入魔的覆辙。”

叶籽青道:“你没看过他的这本书,妄下论断的一己之见就可能是偏见啦。“

林知宽笑笑道:“的确,可能是吧。”

“不过呢,”叶籽青道:“我叶家的武功原本就博大精深,我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学透,又何必觊觎偷学他人的呢?所以我也就是出于好奇粗略翻了翻,便给他放回去了。希望他能够等到真正的有缘人。等我上来时,那些灯也就相继熄灭了。真是神奇。”

林知宽想了想,道:“石枕溪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倘若你当时不将他的尸体放回原处,就没那么轻易就上来了。”

叶籽青一惊,道:“你那么一说,回想起来,他的倒地恐怕也是机关的一部分了。所幸我没什么恶意和歹念。”

林知宽安慰道:“善有善报,天理昭彰”

叶籽青起身,走到火堆旁往里又添了几根柴火,叹口气道:“哪有那么多的天理,无非是人心的算计。再过三日左右我们就可以出挽风岭了。岭中虽然危机重重,但比起外面的江湖,恐怕人心远比野兽更加险恶。林大哥,你要被我拖着出山去再面对江湖的血雨腥风了。”

林知宽感到自己眼皮发沉,伤口处突突地跳动着,牵扯着神经一阵阵地疼,但他强撑着安慰道:“没有你,我早已是埋在土里的死人了。人呢,活着才会有各种烦恼,死了就万事成空。可你说人死了好,还是活着好?”

叶籽青回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蝼蚁尚且偷生,所以好死不如赖活着吧。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她起身道:“我出去看看,雨停了的话,我们继续赶路。“

林知宽想起了什么,问:“等等,你刚才说再过三日左右我们就可以出挽风岭了?看来我又昏睡了一两天?“

叶籽青笑了起来,说:”确切来讲,你昏睡了两天一夜左右。你再睡一觉醒来,没准我们已经出了挽风岭了。“

林知宽自嘲道:“看来我是深得陈抟老祖的睡仙功真传了。我尽量不再睡过去。“

话虽如此,接下来的路上他却还是处在半梦半醒状态,浑身发烫,仿佛被火烤过一般大汗淋漓。叶籽青时不时拿着湿布擦拭他的额头,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没事儿,我撑得住。”林知宽安慰道。

叶籽青皱着眉柔声道:“还有一天时间,我们就走出去了。你坚持一下。”

林知宽闭上眼睛,轻轻道:“好。”停了一会儿,他道:“等走到外围,你一个人先悄悄进到郑家村。“他停下喘了两口气,正要往下说。

一声长啸打断了他的话。只见一头花豹纵身跃到他们面前。叶籽青心情原本就不佳,此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抽出林知宽身侧的柴刀,叱道:“畜生,找死!”

她正要挺身而上,“嗖”的一声,一支箭射向了花豹。花豹迅疾地弹跳而起,但还是避闪不及被射中了左前肢。它“嗷”地惨叫一声落在地上,居然夹着尾巴就蹿入了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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