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将这个方法教给治下的民众,他相信,即使没有流民来耕种土地,今年的秋收,税收也一定会增产许多的。
可是一连十天过去,城内城外发生多起盗窃,抢劫,甚至发生流民有组织的冲击豪强坞堡的事件,却仍然不见一个流民去到县衙门口登籍造册。
这让赵三十分想不通,他趁着五天一休浴的时间,去到牢房见一见抓到的入室盗窃的流民。
见到他后,赵三让狱卒去买点酒菜来,然后开门见山问他:“我明明已经设了一个登籍造册的地方,只要你带着你的家人来登籍造册,就能得到粮食和谷种去耕地,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一条路呢?”
被关着的人冷哼一声,问赵三:“哼,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你们让我们种地,安的是什么心?我们种出十斤粮食出来,要被你们收取九斤,剩下一斤让我怎么养家糊口?与其给你们当牛做马,还不如继续当流民,所抢所得,不交一分税赋,岂不快哉?”
赵三没想到自己的三观会受到挑战,他不理解的问犯人:“给国家缴税不是应该的吗?”
犯人冷嘲热讽说:“应该?哼!你们都不保护我们,我们还得给你们交钱?怎么可能!我们都知道要鸡下蛋,就得给它粮食吃,这个道理我们都懂,你们这些官员会不懂?我看不是你们不懂,是你们贪得无厌,就连鸡下的蛋都不留一个给它孵,喝——呸!”
一口痰毫无防备的吐到赵三衣服上,口水味冲鼻而来,直到赵三离开,那味道仍然让赵三联想到犯人的最后一句话:“只恨天公将军死的早!没把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官吏杀死!哈哈哈哈哈!”
赵三若有所思。经过多方打听下,找到一个本地的乡有秩的家。
他回家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打着好酒登门拜访。
乡有秩受宠若惊,赶忙将赵三迎入屋内,还吩咐自己的妻子下去准备下酒菜,好好招待赵三。
赵三推辞让他别这样,还说明来意,问乡有秩现在的税收制度,他收的都有哪些税。
乡有秩以为赵三是来查他的,但是他仍然想要反抗,于是将自己假公济私的部分去掉以后,告诉赵三,自己收税的时候,是按照朝廷颁布的十税四,每亩地收收成的四成,之后是按人口的口赋——每人二十三个四出五铢钱,成年人的算赋——每人一百二十个四出五铢钱,但是鉴于现在市面上,于是通通换成粮食结算,口赋每人一石,算赋每人五石左右,平均每人要纳六石粮食,也就是一个五口之家要缴纳三十多石粮食,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是税收,还能再收十几石,算下来,每户人家要缴纳近两百石粮食。
听完,赵三仍然不解,虽然每家每户都会被收掉两百石粮食,但是按照他记忆里的,这个时候的亩产平均两百八十斤,且史书里记载也有“百亩产三百石”的记录,按照后世度量计算,一石等于六十斤算的话,即使交完税后,也还有六百多斤粮食剩余,也足够五口之家生活一年,怎么会是那个犯人说的“不留蛋”的情况呢?
这也是赵三受到自己身体的原主人记忆影响,想当然的按照自己知道的去理解东汉的农民了。
他的身体的原主人是什么人?那就是一个流氓混混,整日无所事事走街串巷,跟在那些公子哥的身后给人家壮壮声威,混一口饭吃的人。
而在此之前,这具身体的父母在他十二岁时就都死了,一个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和继承的百亩田地,之后,同一年里,又被村里的豪强以极低的价格兼并,根本不知道田也有好坏之分,每一种田地亩产是多少,一家人究竟会有多少人,一家到底会有多少田地。
所以赵三只能按照后世的计算去想,但是后世的都是平均值,根本没有考虑到田地兼并,导致平均每户人家的田地减少等问题。
想不明白的赵三只好问乡有秩:“那为什么还有人宁愿当流民无依无靠,也不愿意来府衙登籍造册,领田耕种,稳定的生活呢?”
听到这里,乡有秩额头开始冒汗,为了不将自己卖出去,他将百姓生活描述的很苦,把一切症结归咎在此。
他说:“大人,小人认为,这都是百姓过得太苦了,大人你知道一个五口之家有田百亩,可真的有百亩田吗?何况,那些流民多数家里不止五人,还有的因为女儿还没嫁人,还得交五倍的算赋,而他们的田因为被豪强侵占,早就不足百亩,自然没法交齐税赋,所以他们宁可当流民也不愿意稳定下来。”
其实这里面他隐藏了自己的这一层,也幸好他们这一次心里有数,吃的不是太多,平均每户就一两石粮食,不然的话,他们早就暴露出来了。
听到这话豁然开朗的赵三也自动忽略他们这一层,只是还有一点想不明白,那些没了土地的为什么还愿意当士族豪强的佣户,给他们耕田当私兵,按理说朝廷不是对这些佣户收双倍的税了吗?为什么这些士族豪强还能发展壮大?
赵三顺势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希望趁着这个时机,让乡有秩给他解答一下。
乡有秩思考一番,觉得这和自己的利益也不冲突,便告诉赵三,这些豪强想不想缴税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况且府衙里当官的都是他们的子弟,他们就算不缴税也不会被追责。再说了,就算他们缴税了,那些税会到谁的手里?想都不用想肯定又回到士族豪强手里,所以他们交不交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听这话,他瞬间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前些日子,他查看过仓曹吏呈上来的府库粮草,还剩十万石,当时他就调侃过,这个记录刚刚好到十万石。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大概率是假的!毕竟现在担任仓曹吏的,不是他原来的班子,而是刘备在这里的时候,为了收拢当地士族豪强,重新任命的王家人!
他起身告辞离开,一刻也不敢停留,赶往府库去查看。
他以自己的身份强行压住一众想要阻拦的仓曹吏属吏,让他们打开粮仓,一一清点。
打开后,看着里面堆作一团的用麻袋装着的粮食,赵三命令属吏将这些粮食一一搬运到一旁,按照横二十,竖二十,高十的规格一摞摞堆砌好。
为了防止他们反抗,赵三持着佩剑站在一旁。
没过多久,收到消息的仓曹吏赶来,见到自己的属官在赵三的监督下正在搬运清点府库里的粮食。
当下心里虽然畏惧,但是还是吩咐随从感觉回家族汇报家主。
之后,他强装愤怒,指着赵三走向他,同时大喊道:“赵三你是不是不给我王家面子!觉得是我王家吞了粮草吗?凭什么来查仓曹!”
待仓曹吏走近,赵三毫不犹豫一剑刺去,趁仓曹吏还没反应过来,抽出佩剑,平稳一下心跳说道:“聒噪。”
这是赵三第一次杀人,说实在的,看过太多生死的他并没有对杀死一个人产生什么感觉,有的竟有怕刺不中他的后怕。
之后,赵三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半天还没死掉的仓曹吏,有些于心不忍,又上去对着他的脖子补上一剑。
他心里默念一句“对不起。”后,提着滴血的佩剑继续监督在场的属吏。
属吏皆后怕不已,动作不由得加快一些。
半天过去,十几个属吏才搬完四千石。
赵三皱眉,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只用三四天就搬完剩下的,粗略估计整个粮仓也就两万粮草。
但是为了更加确定详细数目,赵三仍然要坚持继续搬下去。
他看了看天色,见已经晚了,便让属吏将仓曹吏的尸体收敛起来。
吩咐完后,赵三收回佩剑,回去直接发布一个政令:招募一百个身强体壮壮汉,每天给一石粮食,要求每天能搬一千袋一石重的粮食,明天粮仓面前等他。
之后,也不管手下如何宣传,便倒头就睡。
次日,听从政令而来的有几千人。
他调整一下吃惊的心情,在粮仓前挑选一百个精壮汉子跟着他进粮仓。
一打来粮仓,他就震惊了,为什么?因为现在粮仓里面整整齐齐的如同他昨天堆砌的那样,整整齐齐堆砌了二十五堆!
直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后,赵三才反应过来,当即对他们表达歉意,令他们自己一人抬一石回去当做今天的工钱。
一众精壮汉子虽然看不懂赵三叫他们来又不让他们干活,直接给他们一人一石粮食的操作,但是比起能白白得到一石粮食的事实,他们不在多想,各自高高兴兴带着一石米在赵三的吩咐下,在这呆了一天才回去。
期间赵三也反应过来,要他们保密是保不住的,于是就找一些有的无的给他们做。
于是,他们回去后,告诉家人的整个事情就变成了,赵三先给他们粮食,然后在让他们干活,还管午饭。
然后,赵三这一波操作就变成了如同商鞅变法时的徒木立信一样,成为后世流传的取信于民手段之一予粮再工。
而此刻的赵三正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他绞尽脑汁都想不通,怎么府库里面突然出现了十万石粮食。
他知道缺少的粮食是士族豪强抢去了的,但是为什么会多出来,他真的想不通,毕竟他一开始就将“士族豪强”这一个贪得无厌的选项排除掉,可排除了他们,那还有谁呢?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