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从严冬的凛冽中苏醒,红场上猎猎飘扬的红旗,在春日暖阳的照耀下舒展翻卷,仿佛在昭告这座革命之都蓬勃的新生力量。惠子自幼听母亲讲述苏联的红色革命,在母亲描绘中,这个由马列思想孕育的国度充满神秘色彩,让惠子心生向往。自抵达莫斯科后,一有闲暇,她便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探寻这个红色国度的每一处脉搏。
阳春三月,莫斯科动物园被盎然春意唤醒,树木抽出嫩绿的新芽,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花香。惠子手持一本卷边的俄文导游手册,漫步在园内蜿蜒曲折的小径上。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影。突然,一个熟悉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惠子小姐,看来命运也在为我们的相遇助力。” 惠子转身,只见列昂尼德身着洗得发白却依旧整洁的工装外套,步伐轻快,宛如春日使者。他那头耀眼的金发在阳光中闪烁,澄澈的蓝眼睛里跳跃着蓬勃朝气。
在普希金博物馆的大理石长廊,浓郁的艺术与历史气息扑面而来。惠子伫立在谢洛夫的《列宁在讲坛上》画作前,被画中列宁激昂演讲的神态深深吸引。这时,列昂尼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幅画记录的不只是一个瞬间,更是革命精神的永恒传承。” 他从谢洛夫的创作背景讲起,描绘布尔什维克革命的波澜壮阔,从彼得格勒武装起义的枪林弹雨,到苏维埃政权的建立。惠子也回忆起日本民间艺术家对社会变革的隐晦描绘,两人围绕艺术与革命的关系展开热烈讨论。他们的身影在一幅幅红色主题画作间徘徊,思想的火花在浓厚的革命氛围中激烈碰撞。
夏日傍晚,莫斯科河畔成了他们的专属天地。落日余晖将河水染成绚丽的橙红色,红场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革命歌曲。列昂尼德和惠子坐在河边长椅上,微风带着河水的清爽与青草的香气拂面而来。惠子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列昂尼德下意识伸出手,轻柔地将发丝别到她耳后,指尖不经意触碰她的脸颊,惠子的脸瞬间泛起红晕,恰似天边的晚霞。
随着相处渐深,他们的话题触及理想与未来。列昂尼德目光炽热,畅谈Kommuni**us理想中自由平等的社会愿景:“惠子,未来的世界将没有剥削与压迫,每个劳动者都能得到尊重。我愿为这个理想奋斗终身,也希望你能与我同行。” 他讲述革命先辈为理想奋斗的热血故事,从巴黎公社战士的英勇抗争,到十月革命的伟大胜利,他对革命的坚定信念深深打动了惠子。惠子也敞开心扉,诉说自己希望通过文化交流打破国家间的隔阂,让世界充满理解与和平的愿望。
在无数个这样浪漫的瞬间里,列昂尼德望向惠子的眼神愈发深情。他早已在心底勾勒出两人的未来:在红场欢庆革命胜利的盛大游行中相拥,在西伯利亚广袤的白桦林里传播革命火种,携手迎接一个没有战争、充满希望的新世界。而惠子,在一次次的相遇与交谈中,也不知不觉向列昂尼德敞开了心扉。这份跨越文化与国界的感情,如同莫斯科河畔盛开的花朵,绚烂又迷人。
几个月后的一天,门卫处的老大爷来到惠子的实验室门口,将导师喊了出去。下课后,导师喊住惠子说:“小林,等下放学你去学校门口,有人找你。” 惠子听后颇为诧异。当时,因日俄战争的历史遗留问题,像惠子这样的日本留学生在苏联并不太受欢迎,且苏联的日本留学生本就不多,惠子相熟的人除了实验小组的成员,就只有嫂子的弟弟 —— 美国驻苏联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放学后,惠子来到学校门口,看见身着军校服的列昂尼德站在那里。他看到惠子后,连忙招手。惠子疑惑地看着他,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列昂尼德小跑过来,略带歉意地说:“很抱歉,冒昧打扰你了。”
惠子看着他,疑惑地问:“是有什么事?”
列昂尼德无奈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今天要去参加一个宴会,可之前约好的女伴临时有事来不了。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做我临时的女伴,可以吗?”
惠子面露为难之色:“可是我去,不太合适吧。”
列昂尼德哀求道:“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拜托了,就帮这一次忙。”
惠子思量再三,想着就当帮他一次,便点头应允:“好吧。”
随后,列昂尼德走到一旁的车边,打开车门请惠子上车。他开车带着惠子来到一家定制礼服的商店,为惠子挑选了一身淡蓝色的西式礼服,搭配一条白色披肩。惠子犹豫着跟着店铺的设计师到里间试衣间换好衣服后走出来。列昂尼德看着眼前皮肤白皙、明眸皓齿的惠子,一时竟看得入神,由衷赞叹道:“中国有句古话,‘冰肌玉骨,美人如画’,说的大概就是你这样的美人。”
惠子听后,脸颊绯红,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谢谢夸奖。”
列昂尼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绅士地弯腰伸出手:“走吧,我美丽的惠子小姐。” 惠子点头,挽上他的手,跟着他朝店铺外的车走去。很快,车子载着他们来到一家酒店会所门口。惠子跟着列昂尼德走进宴会厅,瞬间紧张起来。放眼望去,宴会厅里除了身着军装的军人,还有不少穿着西装礼服、一看便知是政府要员或记者的人。
列昂尼德招呼一旁的侍应生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侍应生离去后很快返回,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杯红酒和一杯果汁。列昂尼德将果汁递给惠子,自己拿过红酒,贴心地说:“我想你可能喝不惯我们的伏特加,喝点果汁吧。”
惠子接过果汁,心中感慨列昂尼德的绅士,浅笑着说:“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走吧!跟我去见见几个朋友,别紧张,他们都很友好。” 列昂尼德担心惠子紧张,赶忙解释道。
惠子跟着列昂尼德去结识众人。好在惠子拿的是果汁,一圈下来倒也应付自如。只是作为一个日本人,身处一群俄国和中国军校生中间,难免有些尴尬。惠子拿着果汁,站在列昂尼德身边,小口喝着,听他们谈论当前局势。这时,一个同样是亚洲面孔的女人拿着杯红酒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你好,你也是中国人吗?很高兴认识你。”
惠子愣了一下,拿起果汁,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很抱歉,我叫小林惠子,来自日本京都。” 听了惠子的话,女人愣了片刻,随即笑着说:“你好,我叫蒋曼,来自中国苏州。” 说完,伸出手要和惠子握手,惠子礼貌地伸手回握。蒋曼和惠子一来二去聊了起来,惠子发现自己和蒋曼十分投缘,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直到宴会结束,在列昂尼德和蒋曼的介绍下,惠子结识了不少人。列昂尼德在送惠子回学校的路上,诚恳地说:“很抱歉,今天麻烦你了,谢谢你的帮忙。”
惠子微笑着回应:“没事啦!”
列昂尼德又说:“礼尚往来,作为感谢,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惠子想了想,点头答应:“可以的。”
列昂尼德本以为惠子会拒绝,没想到她竟同意了,心中顿时欢喜起来。随后,两人一路上聊了些其他话题。
到了惠子的学校,列昂尼德喊住即将下车的惠子,递上一束玫瑰花,诚恳地说:“今天很感谢你,这束花送给你,希望你不要拒绝。”
惠子本想拒绝,但听了这话,无奈接过花,礼貌地说:“谢谢,这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列昂尼德打开车门,下车和惠子告别。他望着惠子逐渐远去的身影,仿佛自己的心也随着她飘远。
到了约定吃饭的时间,列昂尼德特意选了一家风景优美的餐厅。惠子来到餐厅门口,就看见列昂尼德早已等候多时。惠子歉意地说:“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列昂尼德笑着说:“没事,我也刚到不久,走吧!” 说完,绅士地为惠子打开餐厅的门。惠子轻声应了一声,和他一起走进去。
餐桌上摆满正宗的俄罗斯风味食物,列昂尼德局促得不知如何开口。思索良久,他问道:“我听叶卡琳娜说,你们今天没课,是吗?”
惠子咽下口中的汤,点头说:“是的,怎么了?”
列昂尼德紧张地说:“我们今天也没课,要不一会儿去红场转转?”
惠子笑着点头:“好啊!其实我早就想去了。”
饭后,惠子与列昂尼德来到位于莫斯科市中心的红场。广场由赭红色方石块铺成,油光瓦亮。洁白的鸽子在广场上方蔚蓝的天空中飞过。列昂尼德伸手进口袋,摸到那个精心准备的钻石发卡。这是他积攒许久工资买下的。他鼓起勇气,想要向身边的少女表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他陪着心爱的姑娘在红场附近转了一整天,始终没能拿出发卡、说出心里话。
列昂尼德回到宿舍,沮丧地坐在书桌前。刚进门的伊万看到好友的神情,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拍了拍列昂尼德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我有个主意。” 他建议列昂尼德准备几本医学方面的书,把表白信夹在书里,让叶卡琳娜帮忙转交给惠子。两人商议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便立刻行动起来。
惠子收到叶卡琳娜送来的几本书时,十分惊喜,这些正是她一直想看却难以找到的。当她回到住处准备翻看时,发现书里夹着几本与医学无关的书籍,分别是《资本论》和《国家与革命》。惠子记得母亲曾看过这些书,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翻开了这几本书。随着阅读的深入,惠子的思想逐渐发生改变。她想起曾经目睹的底层人民的生活,心中涌起对Kommuni**us的向往,最终,她决定加入追求Kommuni**us理想的行列。
自那次收到列昂尼德夹带着红色著作的书籍后,小林惠子的内心便掀起了惊涛骇浪。1932 年,莫斯科的冬天格外寒冷,街头巷尾飘扬的革命标语和民众对新生活的热切讨论,都如同一股股暗流,推动着惠子对Kommuni**us的探索。她开始频繁出入图书馆,借阅《Manifest der Kommunistischen Partei》等诸多马列著作,在昏黄的台灯下,逐字逐句研读,那些深邃的思想,像火炬一般,照亮了她内心深处的迷茫。
随着对Kommuni**us理解的加深,惠子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共产国际。在组织的活动中,她结识了来自不同国家的革命者,听他们讲述被压迫人民的苦难和反抗的决心。这让惠子彻底与从小接触的忠君爱国的军国主义思想决裂,她深知,真正的正义,不是为了某个特权阶层的利益发动战争,而是为了全人类的自由与平等奋斗。
不久后,局势风云变幻。因一次共产国际的任务安排,惠子再次阴差阳错地来到了满洲。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上,人民的悲惨遭遇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当地抗联战士们不畏强暴、浴血奋战的身影,让惠子深受触动。她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抗联,凭借自己的医学知识,为受伤的战士们治疗。在简陋的医疗帐篷里,她常常忙碌到深夜,用自己的双手,挽救了一个又一个生命。
在紧张的战斗与救援间隙,惠子始终没有放弃对知识的追求。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她在医学院取得了博士学位。毕业后,她选择进入苏联政治军事学院深造。在学院里,她系统学习军事理论和政治思想,为自己的革命道路奠定了更坚实的基础。毕业后,惠子留在远东,积极投身于Kommuni**us事业,组织群众开展革命活动,为推翻压迫和剥削而努力。
然而,命运的轨迹总是充满无奈。1937 年,一封封来自日本的信件如雪花般飞来。父母和祖父在信中言辞恳切,诉说着家中对她的思念,催促她回国。尽管惠子内心满是对革命事业的不舍,但在亲情的压力下,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离开远东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也在为她的离去而哀伤。惠子望着这片曾经挥洒热血的土地,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她知道,自己的革命之旅暂时画上了**,但心中的信仰之火,永远不会熄灭,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还会再次踏上为Kommuni**us奋斗的征程 。
回到久别重逢的故乡惠子每一天都很忙碌,不仅要忙在京都帝大的未完成的学业还有要和日共这边相关的同志联络,就连在家里人都没有来得及见。直到小林夫人在帝大校园门口拦着准备去见自己接头人的小林惠子,小林夫人语气不满地说道“你哥哥从满洲回来了,你嫂嫂的弟弟也来了,你当初去苏联人家也帮忙了,而且还对你那么照顾,你应该回去当面致谢。”
小林惠子讪笑着说道“哎呀!妈妈我知道了,我等下就回去,这会还有点事情呢。”
小林夫人用手点了点她的头道“不要等会了,这会就和我回去,一天天的就知道疯跑。”说完不等小林惠子再说些什么就拉着她塞进停在一边的车上朝家走去,惠子心里还惦记着一会的约定的时间,可无论她怎么说小林夫人都不为所动坚持要她和自己一起回家。
暮色给京都披上了一层薄纱,小林家宅邸的纸灯笼散发着暖黄光芒,与院角绽放的夜樱相互映衬。惠子回到居所后,换上一袭靛蓝色和服,衣裾上绣着粉白相间的樱花图案,腰间的绯色带结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她款步来到会客厅门口,先在玄关处规规矩矩地脱下木屐,而后双手扶着拉门,小心翼翼地将其推开。
踏入会客厅,她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微微低头行礼,声音清脆:“惠子见过哥哥、嫂嫂,还有乔治先生。”
嫂嫂南希身着鹅黄色的友禅染和服,衣面上绘着栩栩如生的鱼乐图,领口和袖口的白色滚边更衬出她的温婉。见惠子进来,南希立刻起身,笑意盈盈地拉着惠子在身旁坐下:“惠子,这次去苏联,过得还好吗?”
惠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挺好的。在那边结识了不少朋友,也学到了许多新知识。”
乔治靠在榻榻米上,折扇轻轻敲着手心:“她在苏联可是如鱼得水。要不是你们催着她回日本,说不定就留在那儿了。听说她每门功课都是全优呢!”
哥哥俊浩听闻,满脸自豪,双手比划着:“惠子自小就聪慧过人,小小年纪就捧着厚厚的中医学书研读。”
南希柳眉微扬,眼中满是惊叹:“真的吗?惠子这么小就能看懂医书,太了不起了。乔治像这么大的时候,还只知道贪吃贪玩呢!”
乔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就知道说我,你又好到哪儿去?不记得是谁因为贪吃,被姐夫一顿饭就‘俘虏’了?”
南希脸颊瞬间羞红,直起身子,抬手给了乔治一个脑崩:“还敢说,快闭嘴!”
乔治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向良介:“姐夫,你也不管管姐姐?”
俊浩摊开双手,笑而不语。惠子见状,眉眼弯弯:“嫂嫂,下次哥哥要是欺负我,你可得帮我出气。”
南希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妹妹放心,有我在,他不敢!” 惠子朝俊浩得意地一笑,良介则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随后,俊浩从身旁拿出一个桐木盒子,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我从满洲带回来的,看看有没有合你们心意的。”
南希打开盒子,取出一只木雕小鸟。小鸟造型精美,羽毛纹理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能振翅高飞。乔治则拿起一枚雕刻精美的道教令牌,爱不释手。惠子的目光则被一块闪着银光的小银锁吸引,她拿起银锁,发现背面有一块暗红色印记。
“哇!这些做工太精巧了,想必价格不菲吧?” 南希忍不住赞叹。
俊浩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不贵。这些是我在满洲的当铺淘来的,还有些是和同僚换来的。”
惠子将银锁在掌心反复打量,终于忍不住问道:“哥哥,这银锁上刻的,是不是‘墩子’二字?”
俊浩闻言,眉头瞬间紧皱,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时,小林夫人端着一碟和果子走进会客厅,将点心放在桌上:“或许原主人碰上了难处才卖掉它,别多想了。来,尝尝刚做好的点心。”
乔治一边点头,一边拿起一块点心:“我听同事说,中国那边很多人生活贫困,政府腐败无能。”
小林夫人轻叹一声:“唉,如今这世道,黑白颠倒,民不聊生。”
惠子目光坚定,望向窗外:“不,寒冬总会过去。总有一天,花儿会盛开,候鸟会归来。”
南希微笑着附和:“没错,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乔治点头赞同,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小林夫人:“伯母,您也尝尝,很好吃。” 说罢,便大快朵颐起来。
会客厅外,樱花在晚风的吹拂下纷纷扬扬地飘落。惠子静静地望着那片粉白的花海,心中感慨万千。美好的时光如同樱花的花期般短暂,然而生命的长河,依旧奔腾不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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