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抽身而退已经来不及了。”慕曦上前,一把将慕凌扯回去,由小胖子以自身重量压制,将其牢军定于地上捣不得乱。
慕曦抬起头,直视萧宸玖,低声道:“自从得知一水护城同明月城宣战、慕清离冰痕封层飓风山脉消息的那天起,白云间的诸位殿主便分批率领其殿下弟子倾巢而出。
上次主殿内之事,是我等失职,未能护她周全,这回纵使鱼死网破,也要把当初那笔糊涂账算个清楚,势必要护住仙尊。我们瞒着仙首私自出兵,届时慕清离兴许会震怒,还请您有机会在她面前为我等美言几句,这般她或许会少骂我们一会儿,我等往后日子也好过些。”
说话间,众人已经从红林进入死水河畔方圆十里以内。
此处地势险峻、沟壑遍布,有些凹陷的地方不断有红色的污水丛中流淌出未,遍地蒸腾着浓郁的黑烟,这下彻底成了伸手不见五指。
污水流淌,所经之地妖鬼遍布,如同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向着外来者发动进攻。
此情此景,密密麻麻的妖魔鬼怪排山倒海,不分地面还是空中,不管不顾往众人所在之处扑,口水流了三尺长,简直堪比十九层深渊地狱,着实让人头皮发麻。
越是向河岸近处靠拢,邪祟级别越高,众鬼卫训练有素,以萧宸玖为中心,各自拿着武器摆出攻守兼备的阵形护卫主子。
慕姓三人不肯离开,皆被围在了被保护的范围之中。
前行未过多久,天空开始降起了雨。
这雨不同于往常,是死水河翻涌而上时蒸腾到天际的水,杂七杂八的邪气混杂,如同血雨腥风,落地之迹散落成一片肃杀,其威力足以将活人的头骨生生洞穿。
慕姓三人人看得真切,反应迅速倾刻间变幻了队形,慕曦阵法升空,隔绝了众人头了之上纷纷扬扬的“雨滴”。
“也不知殿主他们抓没抓住袁轰那老匹夫。”慕凌仰着高傲的麻袋,双刀在左右盘旋,脱手飞跃于人群之中左突右冲,挑拣着应对吃力、分身乏术的鬼卫搭手帮忙,抽空喃喃道。
“那老匹夫会那登不得台面的阴沟老鼠,想来是不太好抓的。”慕绯单手提着剑匣,匣里的剑簇和暗器皆未曾动,甚至连剑匣都没有打开过。
慕绯胖胖的身子灵活地扭动着,轻而易举跟上所有人齐聚的队伍,看起来憨态可掬、不紧不慢的最是温吞好欺负。
慕曦听得太阳穴狂跳不止:“什阴沟老鼠?放尊重点,那称作偷天换日术,正儿八经的西桥嫡传秘术。”
“是不是劳什子秘术不打紧,阴沟老鼠生来便登不台面。”慕凌这回罕见地与慕绯统一战线,用眼尾夹了慕曦一眼撇嘴道,“修得此术之人多数偷鸡摸狗,没一个做好勾当的!”
慕曦手上撑着阵法,见到慕凌的白眼,不甘示弱瞪两人各一眼,简短道:“仙尊也会。”
慕绯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慕凌牙轻嗤、固执己见道:“她本就不是好人。”
死水河外围,各大仙门皆率门下弟子齐聚在此,声势颇为浩荡。
以西桥药仙袁轰尊者为首,纷纷举旗呐喊、义正言辞,杀气腾腾扬言要讨罚仙门叛徒九逍尊上。
“好他个九逍!沉寂这么多年没动静,本以为他是吃足了教训学乖了!想不到竟然存了这般歹毒的心思!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乃玄门败类,这样的人焉配留存于世间?!”
“让他活,黄泉数万冤魂怕是不能安心投胎!”
“九逍此人能屈能伸,城府之深重是诸位生平仅见!趁着死水河翻水之际破坏禁制,连为祸世间的念头都敢动!还修什么仙、问什么道!八百里黄泉都收他不得!诸位等纵使千刀万剐亦行不出这等勾当!”
“陈剑神一生行善,坚守道心刚正不阿,教出这么个白眼狼,当真是晦气!这样的败类,焉配为一方仙首?一水护城之人许是都让他给骗了去!”
“九逍连栽培他多年的师门和手足都能背叛,为了区区掌门之位打残嫡亲师弟,那可是他授业恩师的唯一孩子,如今又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陈少掌门可是块成才的料子,当年小小年纪便那般优秀,本有望继承剑神前辈的衣钵,生生让那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毁了一辈子!”
“想不通慕清离为何会跟他串通一气,她可是咱们盟主!素来冷情廉明,会帮九逍,定是也受了他的蒙骗!”
“不管怎么说,得多亏药仙前辈明察秋毫,咱们也可来此处及时止损,否则可就要酿出大祸了!”
众仙门弟子挤成一团,熙熙攘攘、浑身正气谈论着不符合事实的谣言。
西桥药仙袁轰一如既往以青簪挽白丝,手持藏蓝色龙头手杖,精神矍铄于通天鬼气之中肃然而立。
此时此刻,袁轰老头儿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畅快地笑靥,阴森的场景糅合昏暗的光线,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让人分不清他是人是鬼。
——慕清离,既然你无情带走老朽唯一的至亲,今日,老朽便要让你也好生体验一把失去挚爱的滋味!
穿着一身紫衣的虞磬城笑眯眯背着手渡步过来,唇角一如既往带着灿烂如海棠花的笑意。
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前来讨罚的人,反倒像极了隔岸观火的局外人。
当然,实际上他也的确只是带部下前来露个脸,为做面子上的功夫儿。
凑数儿的城主大人身量已经恢复至与此前别无二致。
眉眼弯弯眯成两道小月牙,生得面若冠玉、身如青松,举止优雅恬静,赫然成了彬彬有礼的翩翩世家贵公子。
虞磬城在离老药仙三步之外驻了足,袖子挡住嘴巴,偏头向手下人低声嫌弃道:“嘶…才多久没见啊,这老家伙怎么愈发面狠了?都说医者蛇蝎心肠,这话迄今为止我是信了的。相由心生果真不假,哎呦喂,可吓死主人我了。”
虞磬城话到此处刻意顿了顿,眨眨眼睛后知后觉:“咱们…没得罪他吧?”
“您不是正要上去给他添堵吗?”就在他的右手边,一位剑眉星目的男人亦步亦趋,大大方方朗笑着点明。
这人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爽朗感觉,压根儿没想过哪句话该背着人,哪句话该藏于心底。
在他眼里,只要是心间有的念头,便没什么不能说的。
跟着虞磬城走过去,见到老熟人袁轰,男人眨动星眸冲着他毫无芥蒂点头致礼:“袁老,又见面了。”
袁轰老头儿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眸间耳根子跳了跳,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爱答不理瞥了男人一眼,老药仙冷漠地“哼”了一声,眼神刀向虞磬城:“虞城主,你今日带着这么个不该留存于世间的玩意儿到老朽眼前晃,是在嘲讽老朽不成?”
“前辈果真慧眼如炬!”虞磬城也不否认,甚至笑呵呵点点头,赞赏地拍拍男人的肩膀,眉飞色舞炫耀道,“多亏当初您非要弃了均潭,主人我才能凭空捡到这位百里挑一的得力人才。”
明月城的护法月均潭,曾经是西桥袁轰的首席弟子。
与墨君惜那步死棋不同,术法皆是传自其师袁轰。
可在多年前因某些事遭到袁轰厌弃、险些被灭口,承蒙虞磬城所搭救,从此在明月城安了家。
虞磬城其人虽素来阴狠毒辣,但待他实属不薄,知道他和袁轰之间的芥蒂颇深,回回见了后者都得想方设法儿给他添点赌。
“你——”袁轰被虞磬城这个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直拧眉,看了眼乌烟瘴气的周遭,顾忌着弟子们,只能低声喝训,“黄口小儿,今日老朽不送你回炉重造是为大局考量,你好自为之!”
“唉…不就是设计九逍尊上和慕清离嘛,谁心里不明镜儿似的?这有什么不能敞开了说的?您这么大的人了,诸多年过去了怎地还是这般不坦诚?”月均潭哈哈一笑,顺带说了几句心里话,“袁晟师弟对您唯恐避之不及,说来也是好眼光。单论正大光明、敢作敢当这一点,您确实比不过慕清离。”
袁轰满面怒色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瞪着虞磬城道:“让你的狗管好这张无遮无拦的臭嘴!”
“无妨,让他说呗。”
虞磬城丝毫不在意袁轰的不满,眯着眼睛仍旧在笑,眼中多出了几分嗤之以鼻的味道,咂咂嘴道:“均潭的话并非毫无道理。陈轩那废物又不在这里,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互相知根知底,收起你那一套假正义吧,天天演、刻刻装也不嫌累。
你要抢回你的儿子,我要玄修界盟主之位,都是共同搭伙儿使阴招儿害人的玩意儿,谁又比谁磊落呢?”
袁轰闻言眉毛倒竖,似乎觉得和虞磬城混为一谈让自己人格收到了玷污,语气极重反驳道:“老朽殚精竭虑,所做一切,只为要寻回亲子,何错之有?要非得争论出对与错,错的还是慕清离!是她狐媚勾引我儿、欠我儿、也欠老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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