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队伍已经到达边镇,入边镇前江棠吩咐人收了旗帜,换了便服,乔装进镇,然后吩咐人请医者为渺欢进行诊脉,喂了药,确认渺欢身体无大事后,江棠派人把渺欢带到一辆马车上,马车还算宽敞,可以容纳两个成人,特意铺上了软垫,以免颠簸
队伍在边镇全部换马开始赶路,一连几日少有停歇
渺欢是在某天中午醒来的,肚腹饥肠辘辘,双手上了药给已经包扎好,外披的丧服给脱掉了,所幸剩下的衣服没动,她爬向车窗的位置发现车窗为了防止外面人的窥探,已经被封起来了
渺欢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还没从栖月离世的痛苦中走出,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突然,车联被掀开,她眼睛还没适应光线,不适的抬起包扎好的手臂挡在眼前遮光
端着粥的女子,见渺欢已经醒来,顿时一喜
“大人,女君醒了,女君醒了”
正在外面啃干粮的江棠一听这话,赶紧往马车奔来,女君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她们只能想办法先喂了点流食,这再过两天都要到宸都了,再不醒,万一女君身体出事了,自己实在无颜面对陛下和已逝的栖月公子
江棠来到马车前,从手下手里接过粥,掀开车帘进到马车内
“女君,我们在回家的途中了,你放心,贵人已经安葬好了,在下已经派人为贵人守墓,不会有人扰贵人的清净”
“女君……”
见女孩缩在马车的角落,一言不发,唇色苍白,显然还没有悲痛中缓过来,江棠心中一紧,这马上到宸都了,女君这副样子,入宫怕是危险了
“你派人去周边的镇上请位大夫,再为女君看看”
“诺”手下遵命,骑马去外出寻医
“女君,多少吃点吧,不然你身体受不了”江棠勺了一勺粥,递到女孩嘴角,实在饿的厉害,渺欢没有抗拒,靠本能张嘴进食,很快一碗粥就喂干净了
江棠端着空碗准备出马车,回头见渺欢目光无神的看着被封起来的窗子,叹了一声,女孩现今与葬父的决绝实在是两幅模样,可宫里那位凤后是心狠手辣之辈,就算陛下护着,但如今太女殿下病重,万一对方极端了,女君恐有性命之忧
终是不忍,她又回头对渺欢提点道
“女君,你的母亲有位正夫,在你之前,那位正夫为你母亲诞下了一位女君,也就是你的姐姐,来接你之前,你的姐姐已经病重,此趟回去那位正夫对你必然不善,贵人虽已逝,却在天上盼着女君能安好,望女君提起精神,回家后小心应对”
说罢,江棠打量起渺欢,可渺欢仍是一副伤心过度,自我封闭的模样,她摸了摸渺欢的脑袋,端碗从马车上下去
只能向陛下谏言,多派人手护着女君了
马车内只剩下渺欢一人,她长睫微颤,伸手朝腹部探了探,从腰带处摸到一截硬物,那是缠着的一柄软剑,是栖月生前为她打造的,软剑柔韧而薄,剑锋锐利,足以切金断玉,用特质的剑鞘裹着,她还特地加了软绵包在腰带中,这才没被发现
自己的身体因悲伤过度再加上劳累,一时竟缓不过来,她试着起身,差点跌了一跤,所幸马车都铺着软垫,没传出太大动静
父亲知道这些吗,要是知道,还会让自己留下等她们来接吗
手探到剑柄,尝试拔剑,手掌裂开一般的痛意阵阵传来,渺欢咬牙忍住没出声,终于使自己清醒过来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被侍从请来的女大夫看着一群货商打扮却个个身强体健,孔武有力的女侍卫,心里一紧,面上尽量不显
“大夫,我们家郎主病逝,女君伤心过度,一时没缓过来,请您为我家女君看看”
江棠看着被带过来的大夫,一脸忧思
笑话,谁家女君出行,马车还被封起来,大夫心中腹议,觉得自己可能碰上事了,手上忙跟着行礼
“好说,好说,我先看看病人吧”
江棠为大夫掀开车帘,大夫背着医箱上车,自己则守在外面
大夫打量缩在角落的渺欢一眼,惊的是女孩的好容貌,诧异是女孩被包扎起来的双手,这位女君不像是家族里养大的女君,没端着一副贵胄的架子,虽身陷低谷,仍不失风骨
大夫放下药箱为渺欢把脉,渺欢任她把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雕像,不言不语
“小女君”大夫探头扫了眼车帘,见没动静,又回头抓起渺欢的手,用手指在其掌心写下两个字,然后递上一瓶药粉塞进渺欢的袖子里
渺欢垂眸收手,没做声,靠在一边继续沉默着
大夫见渺欢这幅样子,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懂自己的意思,只能听天由命了,她背起医箱,步下马车,对江棠道
“女君伤心过度,身体耗损过大,你们这两天吃食上多花功夫,尽量让女君多吃点,恢复点体力,我这边开两幅安神的药,这两天除送餐外最后不要过多打扰女军,让她自己一个人缓缓”
“谢过大夫,听您的,这是诊金,请收下”江棠递上一枚金叶,交给大夫,大夫笑着收起金叶,心想也不亏,本来自己也是游医,万一东窗事发,自己已经换另一个地方
这年头养禁脔的贵人可不少,只盼这位好容貌的小女君能逃过一劫
队伍又走了一日,渺欢盯着昨夜自己在马车上开出来的小洞,观察着这大漠外的世界,之前队伍都是尽量避开入城,在外面走的野路,快到宸都,她们终于走上官道
眼睛看到的一切对渺欢这个生活的大漠的孩子来说都是前所未见的场景,繁华的街道,络绎不绝的人群,车水马龙,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尽显人间烟火
渺欢突然有些迷茫,她答应栖月来见她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可江棠昨日所说,那并非自己的家,自己只是一个不被欢迎的外来者,来接自己的这一队人身姿矫健,严守秩序,一看就非常人,自己这位“母亲”身份肯定不凡
渺欢清楚自己虽然和父亲自幼习武,可对方拥有着这样一支队伍,一旦回去,碰上那位对自己有芥蒂的正夫,那自己完全是孤掌难鸣,难道……
她从袖口掏出那日大夫给她的药瓶,想着对方在她手心写下的“逃”、“迷”两字
渺欢觉得自己要辜负栖月所盼了,她可以在大漠里肆无忌惮的狂奔,却无法在这样一座威严的城池里逃出来,她得先离开,如果再继续走下去,自己就走不了了,她是带着怨来见自己的“母亲”,可若是为了这“怨”,把自己困住,她实在不甘心
或许她可以去找安庭莫染她们,她们清楚父亲的身世,自己虽然年少,但跟着父亲练了武艺,身为女子,她可以在外面行走自由,不必像男儿那般拘束在闺中
打定了主意,渺欢眼里总算有了光亮,她吃着侍从送来的糕点,然后把剩下的包起来塞进衣服内侧的大口袋了,装似无力的躺着实则视线都聚那一个小洞上观察着外面
临近宸都,江棠怕凤后派人行刺,里三层外三层的派人守着马车,渺欢想逃也艰难
入夜临睡前,她听到有人说“明日到了宸都,就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趟”
心知明天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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