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清晨,苏寒端坐后山石崖,运息吐纳结束,便要结束今晨的内功修炼,忽听得耳边脚步渐近,初时,他以为是刘依,但听得脚步稳重,步伐移动间铿锵有力,便知是师父刘蓄墨到来,苏寒立身回望,果然见刘蓄墨正手抚长髯,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苏寒恭敬行礼道:“师父,您来了!”刘蓄墨微微点头,出声道:“寒儿,你这内功法门是何人所授?倒也真是神奇。”经过几个月的休养,刘蓄墨体内的剧毒已清除的差不多了,由于九龙芝的药力仍在持续发挥作用,使得刘蓄墨的脸上升起了一团红光,看起来也好像更加的年轻了。
苏寒心下猛然一惊,心想:自己这几个月来只顾得习练这“寒体诀”内功与昆仑剑法,竟忘记了钻研本门武功,眼下师父问起,我修炼得又是别家的功夫,可千万莫教师父生气才好。
其时,武林之中,莫不以尊师重道为江湖大义,未得授业恩师许可,擅自修习别派武功乃是一忌。初时,苏寒见这两门功夫神奇非凡,竟忘了还有这么个规矩,眼下刘蓄墨问起,他自是害怕师父责难的。
苏寒纵使心中惴惴,但师父的问话是必须要答的,便道:“秉师父,弟子所修习的这门内功乃在昆仑雪谷之中由仙儿所授,未经师父允许,便擅自修炼,实在有大大的不是,请师父责罚。”刘蓄墨闻言并不恼怒,他也听苏寒说起过陆仙儿,知是她救了自己师徒二人,心中也甚是感激,便笑道:“责罚倒也不必,只是这内功法门儿颇为神奇,武林之中也并无一家一派的内功心法与其有相通之处,你在修习时也得小心在意才是。”刘蓄墨之所以不恼苏寒,其一是其为人豁达,对门派之见看得并不是很重;其二,是感念苏寒孝心,不远千里,冒着葬身雪谷的危险救回了自己的性命,即使有点小差小错的,也是不忍苛责上一句。
苏寒见师父无半分愠色,悬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又听师父赞叹“寒体诀”,心道:连师父这般的武学宗师也连连称道,这寒体诀果然非同一般,仙儿的妈妈定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英雄人物,只是可惜无缘得以一见了。
苏寒说道:“只要师父不恼弟子便好。”当下,刘蓄墨又指点起了苏寒的武学,见苏寒此时内功外功都已颇具根基,心中惊奇的同时又不免大喜。更加坚定的认为,此子日后的武学造诣必将胜过自己。
过了一会儿,刘蓄墨说道:“寒儿,今日就修习到这里。明日李将军就要来了,你也快些回去整理一番,莫要失了体面。”这一节,苏寒也早知,师父口中的李将军乃是三镇节度使张俊麾下的一员游击将军,名唤李泗免,统兵期间镇暴平逆,是以在民间有很大的威望,更难得的是,这位李将军还是一位武林好手,喜爱结交江湖豪杰,是以在武林之中也有一定的声望。苏寒听刘蓄墨说起过,在他年少之时,意气风发,好勇争强,因此也得罪过不少武林豪杰。有一次,他在比斗中,不小心重伤了一个门派的弟子,谁料这弟子竟是掌门的独子,惹的那位掌门大怒,当即亲自追杀起刘蓄墨来。彼时,刘蓄墨年龄尚小,功力不足,不是那个掌门的对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正是这李泗免出手相助,方才保住性命,自此之后,刘蓄墨便常以恩兄称谓李泗免,对其人也是万分的恭敬。
“爹爹,您吩咐采办的酒肉已经运上山来,客房也已经打扫干净了。”刘依走了出来,温言说道。刘蓄墨点点头,道:“好,我这恩兄,就爱饮酒,待我去看看这酒的滋味如何。”说罢,便径自回到了门派中,亲自查验酒的品质。
当下,没了师父在旁边,苏寒和刘依便嬉笑开来,苏寒咂着嘴,道:“这位李大将军的面子当真是大,竟还要我们大小姐亲自为他准备酒食了。”刘依闻言,颇有愠色,嗔道:“还不是爹爹偏心,这采办酒食,打扫客房的事儿,应当由你做的,也改改你这懒惰的脾性儿。”苏寒眼珠一转,笑道:“是的了,是的了,师父原本是打算让我来操办了,可又想到我的练功时间宝贵,因此才要让咱们这些弟子里面武功最差,练功最懒的人去办。师妹,你是当仁不让的了。”说着,还冲刘依举起了一个大拇指,表示“称赞”。苏寒自幼混迹于市井,嘴上更是不饶人的,刘依那里说的过他,当下气的跺了跺脚,一把抓住他的大拇指,用上了力,哼道:“你说谁武功最差,你再说一遍。”苏寒吃痛,连道:“哟哟哟,疼疼疼,亲亲师妹,好好师妹,我错了,放过我这一次吧。我这大拇指要是断了,以后我得叫惊风赔我。”听到苏寒提起百里惊风,刘依脸上登飞上一团红晕,手上的力气也小了下来,啐道:“你真是个无赖,老是搬出惊风大哥,我不来了,我不来了。”苏寒乘机抽出手指,又是几句逗弄的话,直将刘依惹的面红耳赤方才哈哈作罢。
转过天来,天星剑派各弟子正衣着光鲜,整齐的站立在山门之前,为首处,刘蓄墨脸上难掩兴奋的神色,为了迎接李泗免的到来,他特意新做了一身蓝色的新袍,好不在恩兄面前失了体面。自天星剑派创立以来,还是头一次以这么大的排面来迎接宾客,便就是刘蓄墨生辰之喜,山门前也就只站得负责司仪迎宾的七八个弟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全体弟子齐齐到场迎宾。
实际上,对刘蓄墨来说,值得以此大礼相迎的,武林之中,除了自己这位恩兄之外,便就只有丐帮帮主凌继中了,这两位于他都有救命的大恩,自是时时感念于怀,不敢有丝毫忘记。
耳听的几声马嘶,过不多时,便见七八匹高头大马缓步向众人行来,为首的一人,身着黑色宽袍,马背上负着一柄九环大刀,虎背熊腰,蓄着一脸浓须,脸上尽是结实的肌肉,看样子得有四五十的年纪。在他身旁跟着一年龄不过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一身白色公子衫,脸上英气勃勃,甚是俊雅。余下众人做仆人打扮,各人坐骑上倒都携有兵刃。
刘依看清了那年轻人的相貌,对身旁的苏寒小声说道:“师哥,你瞧,那位公子模样倒生的不错。”苏寒撇撇嘴,回道:“你这小妮子,倒是对些俊俏公子关注的紧了。”刘依闻言,便要发作,又苦于这个场合不便胡闹,便恨恨的瞪了苏寒一眼,不再与他斗嘴。
“哈哈哈,恩兄,十数年不见,想不到你精神矍铄,壮朗更胜当年啊!”刘蓄墨大笑出迎。为首男子翻身下马,身后众人也皆下得马来,李泗免大笑着上前握住刘蓄墨的手,浑声道:“刘老弟拿哥哥说笑了,前些日子听闻你遭歹人暗算,身中奇毒。我心中甚是牵挂,但苦于军务繁巨,竟到今天才得以来探望,还请多多见谅!老弟身子可好些了?”刘蓄墨笑道:“恩兄军务缠身,竟还想着我的安危。承恩兄记挂,我的伤势倒也无碍,这也多亏了门下爱徒舍命去那昆仑雪山为我找来宝材。”李泗免来了兴趣,说道:“快将这后辈引来给我瞧瞧。”刘蓄墨闻言,向苏寒招了招手,洪声道:“寒儿,过来与李伯伯见礼。”苏寒闻言,快步走出人群,来到李泗免跟前,抱拳施礼,道:“苏寒见过李伯伯。”
刘蓄墨门下弟子,除刘依外,实则当称李泗免为前辈,刘蓄墨有意让苏寒称“伯伯”,一则表示自己对这徒儿的关爱之情不下亲子,二来也是拉近苏寒与李泗免之间的关系,好教他多结识些英雄豪杰。
李泗免将有力的大手拍在苏寒肩头,哈哈大笑,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功力了!”刚才的一拍之间,李泗免虽无法准确了解苏寒的功力,但也大概试出他内力不弱。苏寒恭敬道:“李伯伯高看晚辈了,倘若晚辈能有师父和您老人家一半的功夫,此生也就无憾了。”话说的恳切,听得李泗免心里也十分的受用。李泗免侧过身子,将那英俊公子推上前来,说道:“堂儿,快来见过刘世伯。”那英俊公子正是李泗免独子,李堂。李堂恭敬施礼道:“李堂见过刘世伯。”刘蓄墨打量着李堂,笑道:“贤侄不必多礼,真是一表人才,英姿不凡啊!”言罢,将刘依唤到身前见礼,李泗免见刘依出落的亭亭玉立,面容精致无双,当下赞道:“这是依儿吧,真想不到,当年的小娃娃已经长成这么标致的大姑娘了。刘老弟,你好福气啊!”
接着,刘蓄墨又将门下弟子中出类拔萃的几个引荐给了李泗免认识,寒暄片刻,将李泗免一行人请进了正堂。又叫刘依下去让厨房的下人加紧准备酒菜。待的一个时辰的功夫,已在庭院当中开上了数十席,成坛封土的美酒一坛坛搬了上来,鸡鸭鱼肉,摆满餐桌,巴掌大的熟牛肉,更不切块,整齐的摞在木盘里,任凭取食。
席间,苏寒方才见识到李泗免的酒量,大海碗装的酒,一连五六碗下去,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泰然自若。少不得有门下弟子仰慕前辈威名上前敬酒,李泗免也是来者不拒,眼见的菜食没吃的多少,酒坛却已经空了三四个了。
是时,古人邀请宾客,实则不似这般豪饮,开席之前必以酒水致敬天地,主食未食完前,也不取酒水来饮,宴席之间,宾客尽皆斯文得法,毫不逾矩。但武林中人讲究大情大性,故宴席之间颇为豪爽,也不似寻常的宴席。
苏寒与刘依和李心尘等几个入门较早的师兄们作陪上席。苏寒本不爱饮酒,但见得李泗免如此豪性,难免受到感染,一大碗老干下肚,却是呛的直咳嗽。刘依见状,一边拍打着苏寒的后背,一边给他夹了一大块牛肉,说道:“你看你这人,又喝不得这许多的酒,干么逞强了?”苏寒喉头火辣,也顾不得与刘依拌嘴,抓起碗里的牛肉就往嘴里送。
“咦!”苏寒心下一动,他注意到那李堂的目光老是不自觉的往身旁刘依身上看。当即想到:这小子莫不是欢喜上了依依?只可惜,你纵然生的一副俊模样,也比不过惊风那般惹依依牵肠挂肚的。
见苏寒怔怔发呆,刘依出声道:“想什么了?竟这般入神了?”苏寒被这一声打断,看了一眼刘依,说道:“我在想啊,我这小师妹生了一张标致的脸,惹的那些公子哥呀,少侠们呀全都牵肠挂肚的,当真害人不浅!”刘依只道苏寒又在取笑于她,当下一把掐住苏寒的胳膊,愤愤道:“小泼皮,我几时又得罪你了,你变着法儿的来戏耍我!”苏寒吃痛,叫道:“哎哟,小师妹,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周围人声嘈杂,众人欢饮之间也都没关注到这二人的打闹。只李堂关注到了这一幕,眉目微蹙,心想:看刘依与她师兄玩闹之间颇为亲近,他二人莫不是一对爱侣吗?
这场酒宴从日头高照,开到了夜色朦胧。李泗免自是尽兴,天星剑派诸弟子也是个个兴致高涨,这派热闹的景象,一年也不过只遇得上两三次而已。待宴席结束,下人们忙着来收拾满场的杯盘狼藉,刘蓄墨扶着李泗免走向客房安歇,李泗免的步伐已然不稳,看的出来,他也是真的醉了。这热闹的一天,算是结束了。
翌日清晨,苏寒早早起了床来到后山山崖休息内功,虽然昨日也喝了许多的酒,但修习功夫却是时刻也不敢懈怠的。初时,因宿醉未醒,只觉头脑昏昏沉沉的,但随着他运转开“寒体诀”功法,不多时,竟头脑清澈,精神饱满起来。这也令他在心中暗暗称奇,想不到寒体诀还有如此妙用。
待早课做完,苏寒睁眼,却发现刘依也闭目在旁,修习着本派内功。苏寒不敢出声打扰,静静的看护着她,有两柱香的功夫,刘依也修习结束,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你倒真是勤快,我想着你昨日喝了那许多的酒,今天怕不会来练功了。”苏寒站起身来,笑道:“你师哥将来是要做天下武功第一的人物,怎么会偷懒耍滑了。”刘依捏着鼻子,做着鬼脸,模样倒甚是可爱,说道:“你倒也不怕羞,这种大话也敢乱说。”苏寒刚想反驳,耳听得林深处有细微的脚步声。刘依见苏寒目光望向林中,随着他看去,疑道:“你在看什么了?”苏寒说道:“林中有人,你没听到脚步声吗?”刘依惊讶道:“有人?我怎么听不出来?”
苏寒入昆仑之前,功夫便已颇具根基,自昆仑之行后,得九龙芝宝材之益,又兼日日修习着“寒体诀”神功,功力日增,是以飞叶草木之动,虽是细微,但也得以辨认其声。
树林中,一身白色公子衫的李堂缓步走出,见到苏寒和刘依后,微笑道:“师弟,师妹,早上好。”见有外人在此,刘依收起了与苏寒嬉笑时的模样,柔声道:“李哥哥,早上的时间怎么不多睡上一会儿了?是住的不习惯么?”李堂听到刘依柔和的声音,又听得她称自己李哥哥,心下不禁翻起一阵旖旎,连声道:“不不不师妹误会了,我实是有早起的习惯。见这山色难得,故此游览而已。”闻言,刘依微笑道:“原是如此。”
苏寒却在心中计较开来:自己上山之时他绝对没跟在身后,否则自己早已发觉,若说他自己能找到这里来,那也是决计不会的。他只能是跟着小师妹身后,才能找到这里来。
苏寒所料不错,李堂清晨即起,偶见刘依在一房间前观望片刻后便迈步向外走去,不知如何鬼使神差的竟情不自禁的跟着她来到了此处。
苏寒见李堂望向刘依的目光中隐隐有些躲闪,却又难掩情意,又见刘依什么都没有察觉,还在与他寒暄,心道:女儿家的心事我不懂,但男人的心思我却还是了解的,小师妹已经惹的人家坠入情网了,却还这般痴痴不觉。又想到自己答应过百里惊风代为照顾师妹的诺言,眼珠一转,便是有意想整整这李堂。
苏寒出声道:“李兄,李伯伯的九合刀法在武林之中可谓是名如山响,我听师父说过,李伯伯的江湖绰号便是‘九合刀王’,你是李伯伯的独子,这刀法,李伯伯肯定也传给你了吧?”李堂笑道:“家父虽然授艺,但在下天赋、阅历都不如家父,这九合刀法倒也只练了个形而已,算不得什么。”苏寒笑道:“李兄太自谦了,久闻这‘九合刀法’乃天下间最好的刀法,就是不知它到底有何精要,可否请李兄指点。”
当此关头,刘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苏寒,说道:“好呀你,你又想骗人家的武功来学了。”苏寒心下一哼,暗道:什么都不懂的小妮子,我全是为了你和惊风,你反倒来拆我的台。嘴上却说道:“嗨,依依你说笑了,‘九合刀法’乃是李家的家传绝学,未得李伯伯允许,就算李兄肯教,我也是决计不肯学的。”
李堂倒也坦荡,言道:“家父的‘九合刀法’以力著称,发刀之时从角度、姿势来讲,不求攻人要害,但求能灌以最大的力道,此外,还需配合家传刀诀以内力化为暗劲催动,使之刀法达到内外各一的境地,此之所谓‘一力破万法’。”苏寒心中一惊,暗道:好个“一力破万法”,光听他这番讲解,就可窥探这项神技威力之一二。苏寒脑中,已经出现了几种挥刀的图画,从姿势、角度讲都可发出最大的力道。
心中敬佩,口中却又说道:“奈何小弟愚笨,听李兄讲解只是越加疑惑,小弟斗胆,想与李兄切磋几招,看能不能领会到一点皮毛。”刘依闻言,出声阻止道:“师哥,李哥哥远来是客怎么能邀人家比武了?这太没礼貌了。”李堂本想推辞,但听刘依之言大有袒护之意,一时意起,想在刘依面前显露一下本领,当下言道:“无妨,武林中人,以武会友乃是常事,何况刘伯伯的天星剑法享誉武林,我也早是心驰神往,只恨一直无缘得见。”此番夸赞的话语显是说给刘依听的,果然,刘依听后,脸上笑容灿烂,不免有得意之色。苏寒见状,暗道:我本以为我这张嘴就够能说了,没想到他也不逞多让。
苏寒的本意就是想借切磋的名义给李堂一个下马威,说不得就要让他好生难堪一番,以后就不会来找自己和师妹了。
当下,苏寒折了一根细枝,而李堂则抓了一根粗枝,二人寻上一片空地,便起开势来。
苏寒当先展开天星剑法向李堂攻来,连下五招快剑,直取李堂侧腰,欲一击得中,使李堂瘫倒在地。李堂眼睛里尽是赞叹之色,心道:天星剑法以快著称,果真名不虚传,单此一式剑法,若没个七八年的武功底子怕是就要被放翻了。
李堂不敢轻视,暗运刀诀,催动暗劲,一记纵劈,挡开了苏寒的快剑。苏寒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巨力,惊道:“一力破万法”果真不虚,我只当他刀法重力道,必轻防护,不想这五招快剑竟被他以力阻止,刚出得一剑,这后面的四剑确被迫中断了。苏寒复又重视起来,将一套天星剑法尽皆施展开来,刹那间,只觉苏寒手中那条细枝真好似一柄利剑般,在空中连续挥刺却只瞧得见零星的影子。李堂当即也不再保留,九合刀法各项精华要领尽出,但在苏寒如此凌厉迅猛的攻势下只能全然处于守势,偶尔变招攻得一两手,也都被苏寒以身法躲开来。斗得有五十余招,李堂渐处下风,一个不慎被苏寒挑中脚踝,摔倒在地。
李堂心中佩服,开口道:“苏寒师弟好俊的剑法,我输的心服口服。”苏寒走上前,伸手扶起李堂,开口道:“李兄过奖了,若不是李兄不肯多多催用暗劲,这场比斗的结果实未可知。”这倒不是苏寒过谦,他自然知道,这李堂只将九合刀法的暗劲催发到一个程度便不再催发了,否则二人便要陷入内功拼斗的阶段,那时候,说不得便要有伤亡。
初时,苏寒只是想给这李堂一个难堪,但在比斗过程中,这李堂宁愿败北,也不愿多发暗劲的举动,到让苏寒觉得他是个真君子,倒是自己小孩子气了。
刘依走到苏寒身边,细心检查起苏寒周身,还一边嗔道:“就你喜欢好勇斗狠,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眼见的刘依虽然口中苛责,目光却满是关切之意,李堂只觉胸口像遭到重击般,勉强笑道:“苏寒师弟必是不会受伤的,师妹也不必如此担心爱郎。”问听此言,刘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苏寒说道:“李哥哥,你以为他是我的爱郎么?当真是笑死我了,我怎么会有他这个样子的爱郎了?”
倘若李堂说的是旁人,刘依必会娇嗔、羞涩,然后郑重其事的解释,但于苏寒,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亲哥哥,自是大大方方的。
李堂见刘依虽然大笑,但言语确十分恳切,不像遮掩之词,当即喜上眉梢,说道:“嗨,是我误会了,师妹不要介意才好。”苏寒见李堂眉宇间的喜色,暗道:依依当真是无知,若让这李堂继续误解下去,说不得他便死了这份心了,也免得他日后愁伤。刘依止笑,说道:“好了,这功夫早饭应该是做好了,我们回去吃饭吧。”说罢,三人便下山去了。
李家父子一行人在天星剑派已住得有十余日,刘蓄墨与李泗免席则同坐,寝则同榻,白日间也少不得切磋武艺,年少之时李泗免功力要强于刘蓄墨,但这么多年来,李泗免忙于军务,功夫的修行倒是落下不少,而刘蓄墨自创立天星剑派以来,日日修行,朝夕不辍,功力倒是强过李泗免了。
李堂与苏寒和刘依十余日来逐渐熟络,也常带着李堂游玩这附近的胜景。但苏寒心中却始终提防着这李堂,三人玩耍之时,也常将刘依拉过自己身旁,不与李堂过多接触。
这日夜深,卧房当中,李泗免就着热茶送下两颗药丸入肚,却止不住的咳嗽开来。刘蓄墨见状,愁声道:“恩兄这伤势过得这许多年还不见恢复么?”刘蓄墨实则是心中有愧,当年李泗免虽救了自己的性命,但也受了那位高手一掌,因此才落下这终身的病根,便是张神医看过也无法根除,只能教他个方子,服上一些药丸来缓解伤痛。李泗免叹道:“多亏的张神医相助,这病根子虽治不好,但平日里却也不得发作,只不过天气凉下来的时候会咳嗽几声罢了,倒也无甚大碍。”刘蓄墨道:“我这里倒还有一些宝材,虽算不得顶级,倒也颇为罕见,明日我便让人煎来与恩兄补补身子。”李泗免哈哈大笑道:“刘老弟费心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说道:“我看近几日来,堂儿和依依倒处的热闹,我这孩儿不像我这般洒脱,性子有些孤僻,要与人投缘倒也不简单。”刘蓄墨捻着黑须,微微笑道:“年轻人之间只要脾性相投,熟络起来自是快的。”
李泗免端起茶壶,斟上两杯热茶,道:“刘老弟,还记得十余年前,咱俩儿的约定么?”闻言,刘蓄墨面色一动,回忆起来。那时节,李泗免来探望刘蓄墨,初见幼年刘依,便喜爱的不得了,日日抱在怀中逗玩,临走之时更与刘蓄墨相约,结下了儿女亲家。
刘蓄墨暗道:我倒是忘了这一节,李堂论品貌和依依算得上是一对佳偶,但寒儿与依依感情甚笃,且多年来成长在一起,亲密无间。况且我将寒儿视为亲子,他又不顾自身安危救我性命,更受凌兄相托照料,若拆散他与依依,我又如何对他得起!
李泗免见刘蓄墨面有难色,摆手道:“刘老弟许是有难处,这当中若真是有些原委,就算我唐突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刘蓄墨闻言,连道:“恩兄不要误会,我看依依与堂儿才貌相配,可谓是一对佳偶,但我们总归得问问儿女们的意见才好,莫要错点了鸳鸯谱,惹得他们埋怨。”李泗免朗声大笑,道:“甚好,甚好,明日间我便问问堂儿的意思。”又聊得片刻,二人便上榻安歇了。
刘蓄墨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此事实在是一件两难相全的难事。无论将刘依许给哪一个,他总得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及至天光大亮,刘蓄墨才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他要先去问问苏寒和刘依的意思,若二人真有情意,他就算舍的老脸不要,对不起这位恩兄。也绝对不能负了苏寒。
吃过早饭,刘蓄墨与李泗免各分一堂招过三人。刘依与苏寒站定在刘蓄墨面前,心中都有疑问,不知师父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刘蓄墨当先开口道:“寒儿,你与依依虽算不得总角相交,但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我有意将依依许配与你,也好成全了你们这段姻缘。”
刘蓄墨开门见山,只道二人会万分欢喜。却不想二人皆是脸色大变,苏寒更是焦急出声道:“不不不,师父,您误会了,我只当依依是亲妹子,哪里能生娶她的心思?请师父收回成命。”刘依更是险些哭了出来,连道:“爹爹,你不要拿女儿玩笑好不好,师哥当我是亲妹子,我也只当师哥是亲哥哥,怎么能嫁给他了。”
见二人连连推却,神态颇多焦虑,刘蓄墨心知他们所说非假,又待再确定一番,道:“你们当真不想成婚?”
“我不娶!”
“我不嫁!”
二人皆是斩钉截铁的同声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刘蓄墨心中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暗道:寒儿与依依既不相恋,倒是我一直以来误会他们二人了。如此甚好,我倒可以全了与恩兄之义,守了当年的承诺。手捻胡须,刘蓄墨笑道:“既如此,那此事就此作罢吧。”
苏寒和刘依刚要松一口气,又听刘蓄墨说道:“当年我与恩兄有姻亲之约,如今,我看那李堂品貌皆可,和依依倒是正好相配。”
不待苏寒开口,刘依已垂下泪来,出声道:“爹爹为何总喜欢乱点鸳鸯谱,师哥我不嫁,李堂我更不嫁。若非要女儿嫁给他,女儿倒不如死了的好。”从小到大,刘依对刘蓄墨说话总是恭恭敬敬的,不敢半点忤逆爹爹的意思,像今天这种话还从来没对刘蓄墨说过。
刘蓄墨耳听得刘依说出自尽的话语,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放肆!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哪由得了你作主!”苏寒见师父发怒,心中畏惧,但又看得师妹委屈的模样,心下不忍,索性壮着胆子说道:“师父,师妹心里牵挂着百里惊风,当日他离开之时,已与师妹定下了情约,还望师父成全,莫要让师妹抱憾终生。”哪知刘蓄墨闻言,更是愤怒,重责道:“不成话,不成话。依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与男子私定终生,我从小教导你的诗书礼仪都到哪里去了?”刘依早已是泣不成声,捂着脸跑出了房间。
半晌,房间里寂静一片,无只言片语,苏寒叹了一声,道:“师父,您难道真的舍得让师妹一辈子伤心吗?”刘蓄墨怒气稍减,叹道:“寒儿,你年龄尚小,许多事情还不知道。”
刘蓄墨又将当年自己如何被高手追杀,李泗免如何为救自己受伤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说予了苏寒听,说道最后,刘蓄墨长叹一声,道:“寒儿你说,恩兄这份恩德要我如何报答?”苏寒起先还埋怨着师父,听完此节,不禁暗道:若我是师父的话,便是李伯伯要我性命,我也立刻就给了,也难怪师父态度如此决绝了。
虽是这般想,但要苏寒眼看着师妹终生伤愁,他却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当此关口,门外李泗免携李堂迈步进的房,脸上尽皆挂着灿烂的笑容。李泗免笑道:“刘老弟,我这痴儿原来早就恋着依依了。就不知依依怎么想?”闻言,刘蓄墨心底一沉,但还是出言道:“既然堂儿有心,我这个做长辈的又怎么能不成全。”闻听此言,李泗免笑容更胜,朗声道:“妙极!妙极!你我兄弟自此一番,义上加亲,堪为大幸。堂儿,还不拜谢世伯。”李堂跪倒在地,喜道:“多谢刘世伯成全,小侄定一生一世对师妹好,不教她受半点委屈。”刘蓄墨迎起了李堂,便和李泗免谈论起了婚嫁之事。
苏寒却是暗自叹息,心道:师妹跟了你,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笑了,你又谈何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心中怏怏不快,苏寒没了兴趣听他们谈论婚嫁之事,向刘蓄墨和李泗免施礼后便即告退了。
入夜时分,晚风微凉,黑夜黝漆,夜空中只隐隐显露一丝月角。眼下正是深秋,便是这巴蜀之地到了入夜时分也少不得添上几许寒意。
刘依独坐香闺,依靠在窗前,白净的脸颊上满是泪痕,瑟瑟秋风拂过窗外草叶,引得一阵沙沙之声响起。借着微弱的烛光,刘依将手伸出窗外,任秋风拂过玉手,黯然喃喃道:“秋风,秋风,你若真是有情的话,就把我的思念带给惊风哥哥吧,请你告诉他,依依现在好难过,好伤心。”顿了顿,又道:“不,不,你还是别告诉他这些事情,免得惹他烦恼,我只要你告诉我他的境况,他在心里还想着我,念着我吗?可惜,可惜,我怕这辈子都难以相聚了。”扯动心中愁丝,刘依忍不住呜呜啜泣起来。
刘依没注意到,苏寒已经打开房门,坐在了刘依身旁,见刘依这副凄苦的模样,也是悲从引来,眼睛也开始红了起来。苏寒颤声道:“依依,不要伤心了,莫要哭坏了身子。”刘依转头看见苏寒在侧,似乎是找到了依靠,扑进苏寒怀中,哭闹更盛,泣道:“爹爹、爹爹怎么能拿我的终身大事玩笑,这辈子、这辈子除了惊风哥哥,我谁的不爱,谁都不嫁,没了惊风哥哥,我在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的干脆。”苏寒知刘依性子烈,急出声安慰道:“依依,你可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惊风大哥为你种情至深,你要死了,世上留他一个人,难道不可怜么?”刘依泣声不止,道:“可是,可是爹爹他要我嫁给别人,我该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才好?”
苏寒道:“倒也不打紧,我有法儿应对,我看那李堂倒是个好人,我们把这个中因果说与他听,他倒未必不肯成全。如是不肯,我再想别的办法,总归不能让你嫁给他。”刘依稍止哭泣,道:“真的么?师哥,你真的肯帮我?”苏寒轻轻拍了她额头一下,笑道:“傻妮子,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同你一伙的。”刘依破涕为笑,她自是知道苏寒的机敏,有他相助,也减轻了不少她心中的悲伤。
转过来天,苏寒携刘依找到李堂,李堂初时欣喜,但听二人说完原委后,不免心中悲痛,但见刘依哭的梨花带雨,娇容甚怜,心下暗叹:也罢,她既不钟情于我,我何不成全于她。也教她往后记着我的好,在心里挂念着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当下说道:“师妹,你也不要伤心了,晚饭时分我便告知家父,绝不强求于你。”闻言,刘依连连道谢,苏寒也是放下了心头巨石,不免对这李堂生出许多的好感来。
在苏寒和刘依的叫声道谢中,李堂凄然告退,独自出门寻了一幽静树林端坐,心下惆怅,真好似涌起千般波澜。
李堂折下一片黄叶,心中暗道:我本以为依依钟情于苏寒,却不想他于那叫百里惊风的男子痴情更甚,唉,罢了,罢了,强自要她嫁于我,也不过是徒增伤悲而已。脑中却是不自觉的回忆起这些日子来与刘依相处的画面,不觉间,两行情泪已经挂上了脸颊。李堂将手中黄叶捏碎,恨恨想到:我第一眼见到依依,心中便已欢喜着她了,这辈子要是不能和她在一起,往后的日子岂不无趣。我就不信,以我的至诚感动不了她,我先让她嫁于我,后面的日子里再慢慢感化她,我倒不信,她不能倾心于我。
李堂家世显赫,加之相貌英俊,平日里也少不得惹一些女子心驰神往。这也令他对自己越发的自信。认为自己日后定可感化刘依,使她倾心想从。
但又苦于这非大丈夫所为,于父亲李泗免从小之教导之理念相悖。当下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里,不知如何是好,竟连日头渐落都没有察觉。
到的晚饭时分,李堂才珊珊而来。席间,刘依神情缓和,不似昨日那般悲伤,刘蓄墨看到,心中认为刘依已经想通了,决定遵从自己的吩咐,不免生起浓浓的疼惜之情。
席间,杯筹交错,李泗免与刘蓄墨免不了大谈儿女婚嫁之事。刘依听着,精致的面容也笼上了一层阴云。苏寒只盼着李堂快些将话说出口,但却迟迟等不到。苏寒心中忐忑,预感不妙,席间多次借着敬酒的名义用眼神暗示李堂,但李堂却总是故意躲开他的眼神,不与他目光相接。
刘蓄墨哈哈笑道:“堂儿,我就这一个爱女,虽然爱闹些小性儿,但还是要你多多包容她一些才是。”李堂恭敬道:“刘世伯安心,小侄要是让师妹受了丁点委屈,家父也是不会放过在下的。”
刘依脸色一白,苏寒也是心头一紧,暗自骂道:我只当他是个君子,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卑鄙小人。我更不能让师妹嫁于你了。心中热血一涌便要当众将百里惊风的事情讲出来。话到嘴边,又考虑到师妹的名节,这些话如果当众说出来的话,她的清白可就毁了。
怏怏不快的二人早早告退,摸着夜色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走着。刘依忧道:“李哥哥许是后悔了他的承诺,这下可该如何是好。”苏寒啐了一口,道:“什么东西,当真是个假君子真小人,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他好好教训他一番。”刘依寻了一块石台坐下,凄声道:“难道就真的没法子了吗?”
苏寒把心一横,出声道:“谁说没法子了?今晚我们就走,我带你去找惊风!”刘依先是一喜,后又摇摇头,叹道:“这样定会惹爹爹生气了。”苏寒说道:“师父生气自然由我受着,你难道真的想嫁给那个卑鄙小人吗?”
“这……”
刘依陷入了纠结当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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