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 “狗咬耗子”

渡边耐心解释,据文献记载,“沉银”和“埋金”是不同时间的两个事件。“沉银”在前,“埋金”在后。

锦江“沉银”说的是张献忠的部分宝船,被杨展的军队烧毁后,船上的金银财宝自动沉到江底,属于被动沉银。

关于锦江“埋金”,史书上称为“锢金”。是张献忠的水军被杨展打败,退回到成都以后,把金银埋到锦江河里,这是他主动藏金。

赵尔丰道:“渡边教授,你对张献忠藏宝有深入研究,我完全相信你。我派个‘摸金校尉’配合你,先去寻找锦江里的‘锢金’吧。”

于是,赵尔丰令“摸金校尉”马飞龙,跟随渡边的考古队,到锦江全流域去勘察。

他吩咐马飞龙,渡边要人就安排人,要钱就给钱,这次务必要找到张献忠的水藏财宝。

马飞龙随考古队一起,在锦江两岸跋山涉水,苦苦寻找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查到张献忠藏宝的确切地点。

渡边在锦江没有多大收获,他就带考古队进入岷江,去新津渡口周围勘察。

后来又去青神江考察,还是不能确定张献忠藏宝的具体位置。

其实,渡边是故意把勘察动静搞大些,麻痹住赵总督和“摸金校尉”,以方便干自己的私活。

“摸金校尉”立功心切,一心想尽快找到张献忠藏宝。赵尔丰用这些财宝大规模扩军后,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大军官当当。

可是折腾了这么久,依旧没有看到一点希望。他心焦火燎,坐立不安。

马飞龙突然想起了那首四处传唱的儿歌,或许可以为渡边提供寻宝线索。

他马上去找渡边队长,将“四川一群羊,二水口内藏……”唱给他听。

马飞龙提醒渡边道:“很多人猜测,张献忠把财宝藏在二水口里面。”

渡边问:“二水口在哪里?”

“摸金校尉”苦笑一下,回答不知道。

随后又补充说道,风水大师邓凤生在锦江的两江汇合处,找到两个被认为是‘二水口’的地方。可是都不对,没有挖出多少值钱的东西。

渡边微微冷笑道:“请风水大师寻宝,那不是笑话吗?”

其实渡边在暗想,这首儿歌很有参考价值。

但是,邓凤生是不是理解错了?二水口莫非是一个地名,而不是两条江的汇合处?

于是,渡边回到成都去查阅资料。在《中江县志》上,果然找到了一个名叫“二水口”的地方。

渡边从文史资料上了解到,古时候“二水口”属于郪国所在地,古郪国的治所在胖镇。

当年张献忠进军川北时,曾在胖镇驻军和修工事。他决定去“二水口”和胖镇,进行深入的考察。

渡边的如意算盘是,既希望寻找到张献忠的水藏和旱藏财宝,又能私下盗挖一些古郪国的珍稀文物,偷偷弄到日本去研究。

可是,“摸金校尉”每天跟着考古队,渡边觉得马飞龙有些碍手碍脚,影响考古队偷盗文物。

过了几天,马飞龙突然哭哭啼啼地告诉渡边,他的外婆去世了。渡边马上决定,恩准“摸金校尉”回去给外婆吊丧。

渡边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马飞龙,他不给总督府的任何人打招呼,悄悄带上美智子和几个考古队员,叫了两辆马车,经金堂,过淮口,快速赶到了胖镇。

列位看官,在下暂且按下渡边带考古队员到胖镇和“二水口”考察不表,回过头来聊一聊李叫花的情况。

李叫花在成都望江楼的江岸边偷袭赵尔丰后,立即遭到总督府卫队官兵的追杀。

他沿锦江河岸跑了一段路,躲到一个涵洞里摆脱了追兵,然后连夜跑到兴隆镇兄弟茶馆里暂住。

次日,智涵子听说李叫花回来了,急忙跑去打听情况。

李叫花把在成都如何跟踪邓凤生,在望江楼边如何行刺赵尔丰等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智涵子和廖春雷。

智涵子关切地说道:“你现在暂时不能去成都了,也不要外出去乞讨,就在兄弟茶馆或城隍庙里躲一段时间吧。”

李叫花是个急性子,他急忙站起来,高声说道:“我怕个锤子!要我躲起来,那比坐牢还难受”。

说完话,转身就干老本行去了。

李叫花走后,智涵子和廖春雷聊了一阵如何筹集资金,如何发展反清武装等话题,然后智涵子告辞回了城隍庙。

廖春雷独自坐在包厢里喝茶,他看到自己的茶馆红红火火,不仅赚了钱,还以茶馆为掩护,发展了一批袍哥和革命党人。

他想,胖镇是本县最闹热的场镇,又临近二水口,不妨去胖镇开一家茶馆分店,既可以多赚钱,还方便考察张献忠在胖镇和二水口的驻军情况。

列位看官,当地民间有“一胖、二墩、三兴隆”的说法,指的是中江县的三大场镇。

一胖指胖镇,是本县最热闹的场镇。二墩指大镇(原名叫大磉墩),是本县第二大场镇。兴隆只是本县第三大场镇。

廖春雷打定主意,决定去商贸繁盛的胖镇,开一家茶馆分店。

他去和智涵子商量,准备邀请他一起去胖镇,考察本县第一大镇的茶馆情况。

在智涵子心中,胖镇始终是个神秘的地方,总希望揭开她的面纱。今天廖春雷相邀,正合自己的心意,便欣然答应了。

次日,廖春雷和智涵子乘马车到胖镇,先在顺河街的春来客栈下榻住下。

智涵子以前来过胖镇,熟悉街市及道路情况。他领着廖春雷,把胖镇井字形的八街和八巷,都考察了一遍。

廖春雷算了算,镇上建有七座会馆,以及八庙一寺。市镇古朴雅致,百姓生活悠闲,十分喜爱喝茶。二十来家茶馆,分布在街道的两旁。

廖春雷心想,胖镇的街市十分闹热,客商川流不息,很多人喝茶成瘾,这里真是开茶馆的好地方。但是,把茶馆开到哪里,还得仔细斟酌。

智涵子提议,听听当地人的意见。他带廖春雷去拜访,上次来胖镇时结识的朋友繆云。

繆云见到智涵子带朋友来访,忙请进客房喝茶,智涵子将廖春雷介绍给他相识。

繆云听说廖春雷是张门蛤蟆神枪的传人,便有心结交,用好酒好菜招待。

席间,廖春雷向繆云谈起,准备在胖镇开一家茶馆,问他有什么好建议。

繆云道:“真是机缘巧合,我正好有个朋友在地主庙开茶馆。现在他要和亲戚去成都做生意,准备把茶馆转让出来。我带你们去看看,如果合适可以接过来。”

廖春雷认为这是个好机会,马上就去地主庙考察。

繆云带领廖春雷和智涵子,沿郪江河小路,来到镇中心的广兴街。

繆云手指街边的一个高大牌坊,对廖春雷道:“这里就是地主庙,曾经是道教场所。最初是湖北麻城人填四川的移民会馆,现在是古镇人喝茶和娱乐的去处。”

智涵子等人走到牌坊下,但见牌坊由青色砖块和白色石块混砌而成,上面竖刻“地主庙”三个大字,周围镶嵌有精美的动物、人物和花纹等浮雕图案。

穿过牌坊大门,里面是一个气势宏大的四合院。

靠近大街边是一个两层楼的大戏台,戏台前方竖立两根巨大的龙柱,上面精雕着双龙戏珠图案。

左右厢房是两层的木楼,楼檐上刻有“八仙过海”“白蛇传”等民间故事浮雕。

厢房和院坝里,摆放着二十几张茶桌,每桌有三五人围坐在一起喝茶摆龙门阵。

繆云带廖春雷等人走上二楼,上面全是大小包厢。

三人走进一个靠近戏台的厢房,堂倌跟进来,给每人泡起盖碗茶。

廖春雷观察楼上楼下的环境,觉得十分雅致和安逸。他对在这里开茶馆非常满意,便恳请繆云帮忙把茶馆接过来。

繆云把开茶馆的朋友,找来与大家互相认识。

这位朋友对繆云非常信任和尊重,不到一盏茶工夫,就把转让茶馆的事情谈妥了。

两天后,廖春雷把茶馆顺利接过来了。

智涵子见廖春雷忙着开茶馆,自己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就去二水口逛逛。

智涵子先到二水口的农家,租了一艘小船,在两江汇合处测试水情,推测下面是否有藏宝的可能。

他又向农民打听,当年张献忠是否在二水口驻军?

可是,对于发生在两百多年前的事,当地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得清楚。

智涵子独自划动小舟,在美如画卷的大小郪江中来回穿梭。

他或上山察看,或下水试探,或深入蛮子洞中考察,忘情于两岸的自然风光和人文历史文化中。

正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他既是仁者又是智者。

一天,智涵子划舟来到一个小镇,当地人告诉他,这里名叫千子坟。

原来小镇里有一座千总官的坟墓,当地人叫这里为“千总坟”。可是传到后来,却喊成了“千子坟”。

智涵子见到镇上的千佛岩和九龙桥等古建筑,具有极高的文物价值,便上岸去进一步察看。

以千子坟镇为中心的河湾和山峦间,遗存了数以千计的汉代崖墓。有些地方被盗挖留下的空墓,密如蜂房一般。

智涵子打起火把,钻进一座被盗空的东汉大墓。

墓室内浮雕画像有托腮端坐人、推门探望人、执板说唱人等,以及羊头、跑鹿、奔马等动物,形象栩栩如生。

在前室右壁上,一幅“狗咬耗子”的画像雕刻,吸引住了智涵子的目光。

只见一只硕大的镇墓犬坐在地上,身体和前爪自然坐地,颈部伸直,两耳竖立,双目直视前方,炯炯有神。

狗嘴里咬着一只长尾巴的老鼠,悠闲自得地享用着战利品。

他想起四川的歇后语,“狗咬耗子——管闲事”,看来当地村民还是希望狗来管闲事啊。

想到这里,他不禁大笑一声。

突然,洞口传来山草扰动的声音,智涵子以为大蟒蛇溜进来了。

他正准备拿火把细看,突然“呼!”“呼!”声响,两把飞镖向他袭来。

智涵子刚滚开飞镖,接着又飞来两粒“铁橄榄”。智涵子闪避的同时,从身上掏出几个石子。

因躲闪时弄熄了火把,智涵子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向洞口胡乱打出一把“凤凰石”。

洞口没有了动静,智涵子从黑暗中慢慢摸出来。

在蛮子洞口查看,没有见到袭击他的人。

智涵子立即爬上高处,看到几个人正在往山上逃跑。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慌忙中摔了一个跟斗。

一个头戴眼镜的男人,上去背起她朝树林里飞跑。智涵子迅速追进树林,这伙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智涵子在千子坟和二水口找了几天,这伙人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只得回到胖镇,将“考察奇遇”告诉廖春雷,然后回兴隆城隍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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