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特设”还是“特赦”?

原来林绍泉属于旧军人,全身沾满了军阀的匪气,把官帽看得比命还重。

他平常和苏博渊等人勾结一气,拉起小圈子,横行不法,还纵容士兵扰民,使重庆市民人心不安。

林绍泉回到司令部后,其亲信标统苏博渊鼓动一些人,跑来为总司令鸣不平。

他说道:“龟儿子张培爵、夏之时算啥子东西?我们林总司令早就是赵大帅手下响当当的教练官!我们兄弟跟随林总司令干大事,看到您屈居他两人之下,我们都不服气!”

林绍泉随后与标统苏博渊、周维鑫、周少红,教练官汤唯烈等几个亲信密谋,准备在明天西征军召开北伐誓师大会,给军士发放枪弹时,带头率领队伍哗变。

准备当场打死夏之时,逼走张培爵,推翻现在的蜀军政府,重新组阁新政府。

由林绍泉任都督,苏博渊任副都督,周维鑫等人都封大官。

苏博渊等人按照林绍泉的布置,立即着手在自己部队里做兵变前的准备工作。

重庆蜀军政府被林绍泉闹的人心惶惶,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面对林绍泉大闹蜀军政府的事件,文人出身的都督张培爵,一时没有好的办法处置。

但是,如果置之不理,那么今后军政府还有威信吗?政府发布的命令还有谁听?

他知道林绍泉现在正在怂恿手下的官兵骚乱,弄不好可能会发生兵变。

张培爵焦急万分,他想可能是自己威望不足,镇不住林绍泉等人。于是,他立即电邀老同盟会员吴玉章,来重庆主持会议解决林绍泉事件。

因吴玉章是奉了孙中山之命,回四川领导保路运动,在革命党和起义军中享有崇高的威望。

吴玉章接到电信后,深感事态严重。他立即从沱江坐船,连夜赶到重庆蜀军政府。

张培爵一见到吴玉章,就像见到了救星。迫不及待地请他快拿个主意,迅速解决林绍泉的不法问题,否则会酿成更大的后患。

吴玉章听完汇报后,认为只有严明纪律,才能维护革命政权。我们必须立即召集一个军事会议,实行军事裁判,用法律手段来整顿和严明军纪。

于是,都督张培爵马上以孙中山好友吴玉章的名义,通知营级以上的军官,深夜召开紧急会议,传达孙中山的重要指示。

夏之时派了一个班的军士站在门口,对每个参会人员进行搜身,将随身携带的枪支全部解下来统一保管,会场外也作了相应的安保布置。

会议开始,大家推举吴玉章担任临时会议负责人。

吴玉章请夏之时作报告,汇报林绍泉大闹蜀军政府事件的经过,然后请大家讨论解决办法。

夏之时在发言中,首先对林绍泉的任命作了解释。他说按中外的军制,支队长乃是分道出师之领队官,名位不卑。

且任命书也未取消其司令官位,林绍泉仍佩带总司令关防,是总司令兼任支队长的名号。

夏之时认为蜀军政府对林绍泉的事权不为不重,委任不为不专。

可是,林绍泉平日跋扈惯了,对夏之时毫不妥协,仍然气势汹汹地反驳。

他仗着有几个亲信标统作依靠,对参会人员大声咆哮道:“我林绍泉犯的罪多得很,不用你们讲,我自己来说嘛:

砍烂关防印信,其罪一也;

撕毁委任状,其罪二也;

持枪大闹军政府,其罪三也;

当众辱骂正副都督,其罪四也。

我承认有这四条罪,犯都犯了,你们准备把我咱办?”

林绍泉说完后,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目露凶光。

参会人员面面相觑,蜀军政府的人员,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发言反驳。

吴玉章看见林绍泉嚣张猖狂的丑样子,非常气愤,站起来作了长达半个时辰的讲话,对林绍泉的错误言行逐一进行驳斥。

他反复阐述革命的宗旨和革命党人应持有的态度,主张必须执行革命纪律,建议将这次会议改为军事裁判会。

吴玉章讲完后,大家热烈鼓掌,并纷纷表示请总指挥夏之时组织军事裁判。

夏之时随即说道:“我是当事人,不便主持裁判。我提议请同盟会总部派来的,孙中山先生的亲密战友吴玉章同志任裁判长。”

大家立即表示赞同。吴玉章也不推辞,当即主持军事裁判会。

他详细分析了林绍泉犯下的罪行,以及对革命的危害,其行为无异企图推翻革命政府。

最后宣布判决意见,依照军政府规定的军法,对林绍泉处以死刑,由总指挥执行判决。

夏之时认为自己是当事人,由自己去执行,会落下公报私仇的口实。

但是对于威严的吴玉章,他是由衷地敬佩,因此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他想,应该“特设”一个什么机构来执行,但是还没有想清楚“特设”一个什么机构。

于是,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军事裁判会既……既是特设的,执行也……也应该……特设……特设才是……”

于是一些人把他说的“特设”,听成了对林绍泉进行“特赦”,参会的很多人气得叹气和跺脚。

这时,林绍泉的党羽苏博渊、周少红等人,急忙站起来表态,赞成对林绍泉实行“特赦”。

他们说林绍泉曾参加了龙泉驿起义,还当过起义军的总指挥,对革命有功,同意对林绍泉进行“特赦”。

吴玉章气愤地说道:“像林绍泉这样违法乱纪的人,如果特赦了,谁能保证他以后不再作乱呢?”

苏博渊马上拍胸脯说道:“我们保他,我们以四个团的军人保他!”

明显是想以武力来威胁吴玉章。

这时,从门外突然冲进来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直接用枪指着林绍泉、苏博渊、周少红、汤唯烈等人。

他们向都督张培爵报告,林绍泉与苏博渊等人密谋发动兵变。其亲信部下正在集结队伍,准备过来包围军政府,抢出林绍泉等人。

幸好夏都督提前作了防范布置,现在为头闹事的人已经被抓获。

由于卫兵过于激动,弄得刀枪叮当作响。苏博渊听到事情已经败露,吓得赶忙钻到桌子下面躲避。

坐在他旁边的蜀军政府行政部梅部长,手里提了一个铜烘笼(暖手火炉)在暖手。

苏博渊由于惊慌失措,把梅部长的铜烘笼撞翻,顿时木炭火星四溅,房内烟雾弥漫。

一些人以为叛军从窗外投进来了一颗炸弹,吓得慌忙跑出会场躲避。可笑的是,有人竟将茶几顶在头上,以此保护脑袋。

会场里仅剩下吴玉章、张培爵、夏之时、林绍泉等少数人员。

但是吴玉章非常镇定,又将逃出去的人员叫回来继续开会。

最后议定,撤销林绍泉的一切职务,押解回湖北原籍。

由夏之时兼任蜀军总司令,姚国桢接任北路支队长。

将苏博渊、周维鑫、周少红、汤唯烈等四人关押候审。

可是,当晚周维鑫没有来参加会议。

次日黎明,卫队长去周维鑫家里抓捕,家人说他整晚都没有回家。

有知情人跑来告密,说周维鑫昨晚在聚乐春妓院里过夜。

卫队长立即带队员去包围了聚乐春,冲进妓院里寻找周维鑫。

这时周维鑫还光着身子,搂着一个十六岁的妖艳妓女睡大觉。

卫兵从床上将周维鑫拖起来,令他穿好衣服,然后将他绑起来。

妓女吓得赶紧用被子裹住身子,逃跑出去了。

卫队长在床头发现了一个文件夹,打开看时大吃一惊,这是林绍泉他们密谋发动兵变的秘密文件。

原来昨天下午,林绍泉与周维鑫等人密谋,准备次日在西征军召开北伐誓师大会时,突然发动兵变。

他们拟定了兵变执行方案,上面有抢占重庆全城重要军事设施的路线图,以及新政府组阁官员的名单和安民告示。

几人一直商量到傍晚,吃了晚饭后,周维鑫想到马上就要升官发财了,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他没有回家过夜,偷偷跑去聚乐春与新来的小妓女鬼混。

卫队长心想,幸好吴玉章来得及时,深夜召开紧急会议,粉碎了林绍泉的兵变图谋,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卫队长将周维鑫关押起来,把秘密文件交给夏都督。

军政府抓住了林绍泉一伙人谋反的真凭实据,军事裁判会马上召开会议。宣布了苏博渊、周维鑫、周少红、汤唯烈等四人谋反的罪行后,决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林绍泉的四个帮凶,被押到长江边执行了死刑。

林绍泉由于“特赦”等原因,暂不执行死刑。

次日,夏之时令卫队长押送林绍泉回湖北原籍,对他执行“特赦”。

卫队长雇了一艘小舟,带领两个卫兵一路押解。

林绍泉深恐路上有不测,他一直在寻觅逃跑的机会。

此外,林绍泉很爱面子,觉得自己被押回老家,无颜见江东父老。

当船行至野骡子地段时,林绍泉看见岸边有一片柳树林,想利用树林掩护逃跑。

他扯谎说要进树林里撒尿,卫队长便叫船夫将船开进柳树林里。

林绍泉站在船边上,装着解小便的样子,他在观察逃跑的路线。

就在林绍泉往树上起跳的一刹那,两把铁鏢从卫队长手中突然飞出,正好砸中他的后背心。

林绍泉摇晃了一下身子,倒在江里淹死了。

原来夏之时曾密嘱卫队长,在路上乘便执行死刑。

林绍泉要求进柳树林时,卫队长已经识穿了他的诡计,决定将计就计处死他。

卫队长确认林绍泉已经溺水身亡,便带着两个卫兵回去交了差。

却说林绍泉部下有个余营长,其部队驻扎在川南一带。他前天接到林绍泉的命令,率军回渝共图重庆大事。

余营长知道,这是林绍泉调兵谋反的行动。

余营长在率兵回渝的途中,听到林绍泉反叛的事情已经败露,便令部队停止前进。

蜀军政府得知林绍泉的一个营,正在向重庆开进时,吓了一大跳。夏之时立即调兵前去拦截,并派人去视察和劝导。

余营长见大势已去,便主动将全营官兵交给政府接管。

至此,重庆蜀军政府在吴玉章的主持下,肃清了林绍泉及其同伙的内乱,军政府的政权得到了巩固。

却说赵尔丰被围困在成都,就像是关在铁笼子里的困兽一般。

由于省城通向外地的通讯设施及线路被破坏,邮路也被封绝了,实际上赵尔丰对外界及北京清政府的真实情况,一点也不清楚。

这几天赵尔丰得到探子报告,说端方到达川南后,立即上奏章弹劾赵大帅,迫不及待地抢夺四川总督宝座。

现在清廷听信端方的谗言,免去了赵大帅的四川总督职务,只保留边务大臣的职务,任命端方署理四川总督。

赵尔丰听了非常气愤,破口大骂端方。原先是端方你逼我镇压保路运动,现在倒好了,你端方成了好人,让你来署理四川总督。而我却成了替罪羊,把一辈子的功名都弄丢了。

赵尔丰用力把茶杯砸到地板上。不!我绝不把四川交给你端老四!

于是,赵尔丰以当前同志军大兵压境的特殊形势为由,“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拒不理睬清廷的任命。

他对端方来成都夺取总督职位的企图,已心知肚明,决心予以迎头痛击。

又过了几天,赵尔丰听到总督府里有人在传言,说武昌的革命党人起义成功后,不久清政府就垮台了。

北京城里的官员被革命党人全部杀了,皇宫尽毁,大部分旗人被杀死。

赵尔丰又听说重庆已经独立,川东各州县也相继独立自治。

赵尔丰现在想逃又逃不了,想守又怕守不住。守城清军已经弹尽粮绝,全城人心惶惶。

他心里明白,现在国内革命浪潮已经风起云涌,川内大势也不可逆转。自己坚守死扛,也肯定会扛不了多久,不如给自己寻找一条退路。

回想我这一生,对朝廷忠心耿耿,而如今朝廷却准了端方的弹劾奏章,把我一脚踢开。

赵尔丰思虑再三,既然现在十几个省都已经宣布独立,自己也就没有必要苦撑下去了。

他突发奇想,与其让端方来当四川总督,还不如将四川交给蒲殿俊,让端方空欢喜一场。

自己先保存实力,再寻找翻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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