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竞赛选拔那天，青城一中的银杏大道铺满了金黄的落叶。
林夕攥着偷来的准考证，踩着松软的叶片往前走。鞋底碾碎枯叶的声音清脆得像某种密码，她低头数着自己的脚步——“十七步”，正好停在顾沉舟身后三米的位置。
他抱着一摞奥数题集走在前面，校服外套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像一片藏青色的帆。银杏叶不断落在他肩头，又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滑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屏障拒绝。
林夕眯起眼，突然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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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草稿纸从顾沉舟的书页间滑落，被风卷着飘向积雨潭。
“喂，你的——”
林夕小跑两步去捡，膝盖重重磕在石板路上。积水溅湿了她的裤脚，墨迹已经在晕染成模糊的图案。她捏着湿透的纸张抬头，正对上顾沉舟转过来的视线。
阳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不需要了。”他伸手抽走那张纸，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上的医用胶布。
林夕眼尖地发现胶布边缘有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反复撕贴后留下的血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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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她指着纸上洇开的数字。
墨迹在水中蔓延，奇异地组成了无数个月牙形的轮廓，和他锁骨处的疤痕如出一辙。
顾沉舟的手指微微收紧，湿透的草稿纸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双纽线方程。”他语气平淡，却突然用拇指按住手腕上的胶布，像是要压住什么即将溢出的东西。
林夕歪头看他：“你经常受伤？”
少年转身就走。
她小跑着跟上，故意踩住他拖在地上的书包带。顾沉舟被拽得踉跄了一下，猛地回头——
一片银杏叶恰好落在林夕的睫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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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拔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铅笔划纸的沙沙声。
林夕坐在最后一排，指尖轻轻敲打着保温杯。杯壁上的冷凝水珠滑落，在桌面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顾沉舟是监考员之一，正站在讲台边整理试卷。阳光从窗外斜切进来，把他挺拔的身影钉在黑板上的公式之间，像一道被囚禁的光。
林夕突然拧开杯盖，手腕一翻——
“砰！”
保温杯重重砸在窗玻璃上，裂纹瞬间绽开，如同一朵冰封的蒲公英。
全班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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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舟走到她桌前时，林夕正用指甲沿着玻璃裂纹描摹。
“这道题选C。”她头也不抬地说。
窗外飘进的银杏叶恰好落在她指的选项上，叶脉与玻璃裂纹严丝合缝地重叠。
顾沉舟的钢笔尖悬在违纪登记表上方：“理由？”
林夕终于抬头，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抛物线顶点在第二象限。”她的指尖突然越过桌面，戳向他锁骨位置，“就像现在——你的心跳频率超过120了。”
少年猛地后退撞翻后排课桌，铅笔盒“哗啦”一声摔在地上。
半板阿普唑仑药片滚到林夕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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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鸦雀无声。
林夕弯腰捡起药片，指腹摩挲着铝箔上的凹痕。抗焦虑药物，她再熟悉不过——母亲床头柜里塞满了类似的药瓶。
“还给我。”顾沉舟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
她抬头，发现他的尾指在微微颤抖，像被踩住翅膀的凤尾蝶。
林夕把药片放进他掌心，故意让指尖划过他的生命线：“你晚上睡不着？”
顾沉舟攥紧拳头，药板边缘在他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
“不关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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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响后，林夕在垃圾桶里找到了那张被扔掉的湿草稿纸。
她小心地展开皱巴巴的纸张，对着夕阳辨认那些模糊的数字。墨迹晕染成的月牙形图案中，藏着一行极小的铅笔字：
**“12.24 Σ(1/(n²+1))”**
林夕用手机搜索这个级数——收敛值恰好是π²/6。
平安夜，圆周率。
她抬头看向教学楼，顾沉舟的身影正消失在走廊尽头，肩头落满金色的银杏叶，像一场无声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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