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前一周，他们开始占据图书馆最角落的座位。
那张橡木桌的左上角有个被圆规刻出来的小月亮，正对着窗外第三棵银杏树。每天下午三点十七分，阳光会准时穿过树梢，在桌面上投下叶脉状的光斑。顾沉舟总是提前三十秒停笔，看着金色光斑慢慢爬上他正在书写的纸页。
林夕发现了这个规律。她偷偷用荧光笔在光斑路径上做标记——周一划过《线性代数》的习题集，周二停在《英国文学史》的扉页，周三恰好笼罩他左手无名指的指节。
周四那天，她故意把《天体物理学导论》摊开在光斑的必经之路。
顾沉舟解题时有三个小习惯。
第一个是咬铅笔尾端。每当解出难题时，他的犬齿会在木质笔杆上留下细小的凹痕。林夕收集了七支被他咬过的铅笔，按齿痕深浅排列在笔袋里，像某种神秘的摩斯密码。
第二个是在草稿纸边缘画半截蝴蝶结。那些线条总是画到右半边就突然中断，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某个深夜，林夕发现所有未完成的蝴蝶结都指向同一个方向——窗外消防局楼顶的避雷针。
第三个习惯最隐蔽。看到三角函数符号时，他的左手食指会无意识摩挲锁骨处的疤痕。林夕用手机录下这个动作，慢放时发现每次触碰的时长都是精确的1.57秒——π的一半。
《天体物理学导论》的借书卡夹在第119页。
顾沉舟的名字出现在借阅记录第七行，日期是去年12月24日。林夕用指甲轻刮那个日期，墨迹竟然没有褪色——像是被反复描摹过。书页间夹着的便签纸已经泛黄，上面是顾沉舟工整的字迹：
"室女座超星系团→本星系群→银河系→猎户臂→太阳系→第三行星→北纬35°→青城一中→高三（7）班→靠窗座位→我"
墨迹在"我"字上晕开，像是被水滴砸中过。林夕对着阳光举起便签，发现背面还有极浅的铅笔痕：
"小满→?"
问号画得极重，几乎划破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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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闭馆铃响起时，顾沉舟正在整理笔记。
林夕假装睡着，额头压着他摊开的《追忆似水年华》。书页间那枚银杏叶书签硌得她皮肤发红，叶脉间的数字3.1415926...像某种咒语印在她眉心。
她眯着眼，看见月光如何爬上他的手腕。那些π形的伤痕在冷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最新的一道还结着血痂。顾沉舟用钢笔小心地沿着伤痕描画，墨水渗入皮肤纹理，像是要把这些数字永久保存。
当保安的手电筒光柱扫过来时，他突然俯身靠近。林夕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自己耳垂，带着薄荷糖的气息：
"我知道你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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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锁在图书馆里。
顾沉舟用回形针撬开天台的门锁，冬夜的风立刻灌满他们的校服。林夕跟着他爬上水箱，看见满天星光坠落在他睫毛上。
"室女座超星系团包含约100个星系群，"他突然开口，手指向夜空，"我们在本星系群的猎户臂旋涡上。"
林夕的视线却落在他的侧脸。星光在他鼻梁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像是某种刻度。她突然明白那张便签的含义——他在浩瀚宇宙中精确标出自己的位置，却找不到妹妹的坐标。
"给小满也标个位置吧。"她指向织女星，"这里，永远最亮的那颗。"
顾沉舟的喉结动了动。当北斗七星转过15度时，他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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