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清晨五点二十分，青城北站天桥笼罩在一片靛蓝色的雾霭中。
林夕站在铁质栏杆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车票——2018年12月24日，K4921次，返程。她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睫毛上结了一层细碎的霜花，思绪像这冬季的冷空气一般，逐渐飘远，却没有实体，一如她的视线，没有聚焦点。
远处传来火车调度时的金属碰撞声，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顾沉舟迟到了。
她第三次看表时，指针刚好划过五点三十七分——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三分钟。
"再等三分钟。"她喃喃自语，"就三分钟。"
---
天桥尽头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顾沉舟今天没穿校服，黑色羽绒服让他整个人像道移动的剪影，衬得他整个人更加孤独，寒气比冷空气更足。仔细一看，他走路姿势有些怪异，右手始终按在左腹位置——那是林夕昨天注意到的旧伤所在。
"你来了。"她将热可可递过去，纸杯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圣诞树，用圆幼的字体写着“Merry Christmas”。
顾沉舟没接，只是盯着她睫毛上凝结的霜花："为什么是五点四十？"
"因为K4921实际经过时间是六点零七分。"林夕指了指他腕表，轻抬嘴角，"你的表快了二十七分钟。"
顾沉舟皱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表——分秒针确实比站台大钟快了一截。
"你怎么知道的？"
"我查过时刻表的呀。"她晃了晃手机，"而且......"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表盘转向自己："你每年都提前二十七分钟到站台，对不对？"
顾沉舟的瞳孔微微收缩。
---
"2018年12月24日，"林夕的声音很轻，"K4921次列车因为信号故障，延误了二十七分钟。"
顾沉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表冠。
"你每年都按原定时间到达。"她继续道，"然后看着根本不存在的'17车89座'从眼前驶过。"
寒风卷着细雪从天桥缝隙钻上来，顾沉舟的围巾被吹开一角，露出里面藏青色的旧毛衣领口——那是小满织给他的圣诞礼物。
"你知道那班列车早就停运了。"林夕盯着他的眼睛，"但你还是在买票，还是在等，对不对？"
顾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习惯而已。"
"骗人。"她突然伸手，指尖点在他左胸，"这里明明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顾沉舟的视线定格在林夕的眼神，黑色的瞳孔中，是与他自己无二的面庞，又多了些光亮，那是她眼里的光。
呼吸突然停滞，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远处传来列车进站的广播声，顾沉舟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林夕叹了口气，将已经凉掉的热可可塞进他手里。
"喝掉。"她命令道，"否则会低血糖。"
顾沉舟低头看着杯子上幼稚的圣诞树涂鸦，突然开口："小满......也喜欢画这种丑树。"
林夕笑了："我知道。"
"你怎么会——"
"你教科书扉页上全是她的涂鸦。"林夕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还有你毛衣袖口内侧，用红线绣的'小满2018'。"
顾沉舟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观察力是遗传的。"林夕轻声道，"我爸爸......可是能在浓烟里找到生还者的消防员。"
---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远处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顾沉舟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右手死死攥住天桥栏杆。林夕看见他指节泛白，旧伤处的疤痕在低温中呈现出青紫色。
"来了。"她轻声道。
货运列车从西侧高架桥缓缓驶过，没有17号车厢，更没有89座。但顾沉舟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某个不存在的窗口，仿佛那里还坐着穿红裙子的女孩。
"她当时......"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说要给我看新买的发卡。"
林夕突然握住他冰冷的手指："今天不看列车了。"她指向远处消防局的瞭望塔，"我们去那里。"
顾沉舟怔怔地望着她："为什么？"
"因为——"林夕拽着他往楼梯口走，"站台上看不见的东西，高处能看见。"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