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贱骨头倒会挑时辰，偏赶在王爷寿宴前咽气。”
冬，城郊乱葬岗。
家丁们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冻土上，草鞋陷进混着冰碴的腐叶堆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领头的癞子脸啐了口黄痰，草席裹着的尸体重重磕在青石上，暗红冰晶簌簌掉落。裹尸草席散开的刹那，几只乌鸦惊飞而起，盘旋在积满铅云的天空。
“要不是老爷嫌晦气，我才不干这死人活呢。”
他踢了踢尸体，猛然看见其腰间露出的半截残玉，奇异形状的翡翠在雪地里泛着幽光。
“嚯，这死鬼还有宝贝呢！”
“哥，咱还是别拿这死人东西了，晦气……”
“瞧你这胆子，他还能从乱葬岗爬出来吃了你不成？”
“哈哈哈哈……”
“那……拿完就快走吧，这儿瘆得慌。”
……
饿。
好饿。
而且……好冷。
随着马蹄声远去，常笙的意识逐渐清醒，刚想做点什么，无力感和饥饿感笼罩了全身。
不行，我得找点吃的……不然会饿死！
但是，身体已经虚弱到连支撑他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眼看要再次昏死过去，常笙将嘴巴大张，垂死挣扎般胡乱啃起来。
他啃到的第一口是冻僵的苔藓，混着泥土和发着酸味的絮状物。
强忍着酸臭味咽了下去，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常笙感觉自己的体力在逐渐恢复。虽然味道很怪，但谢天谢地，总比直接饿死了要强。
他勉强移动胳膊把更多食物扫过来。几口下去，常笙感觉自己的胳膊能完全抬起来了。
眼皮微动，常笙下意识转动干涩的眼球，顿时被眼前的一幕骇到瞳孔骤缩。
此时常笙身下是一张干瘪僵硬的死人脸！
顿时间，五感复苏，腐肉气息灌满鼻腔，积雪的寒意针扎般刺入骨髓。
常笙发觉他的牙齿正无意识啃咬着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舌尖尝到铁锈味的脓血——是身下尸体冻僵的手指。
干呕的声音不断发出，但吃进去的东西似乎被瞬间消化分解掉了，干瘪的胃袋除了胃液什么都呕不出来。
缓缓捂住自己的嘴，常笙用一只胳膊支起身子，望着满山遍野的尸体，不知为何，他的心情竟慢慢平静下来。
常笙发现自己竟然看得很开，哪怕在自己穿越到乱葬岗后饿得啃尸体的这件事上，依旧看得很开。
雪已经停了，只有寒风裹着些许细雪在山坡上打旋。
如果这地界有活人的话，或许会听到这座尸山里传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身体现在已经恢复了知觉，而且肚子也不叫了，不过……”
咀嚼几下，吐掉嘴里的骨头，正欲搜索下个猎物的常笙感到了丝丝寒冷。
他不由得将身上的草席裹紧了些，但收效甚微。
“我还需要……衣服。”
他将目光收回，看向身下已经被自己啃掉了一只手臂的男尸。
他穿着一袭藏青色长袍，似乎是才死不久。看衣品，如果还活着的话，绝对是个翩翩公子。
常笙端详了一会儿，果断扒下那身藏青袍子，披在身上。
“真别说，这袍子比刚才的破草席子暖和多了。”
似是收获到了捡宝般的乐趣，接下来的时间内，常笙遇到中意的衣服就从尸体上扒下来。不过这些尸体大多穿着不御寒的粗布麻衣，还有不少光着腚就被扔到这鬼地方，类似最开始那身藏青袍子再是一件没遇到。
“倒是省了殡葬费。“常笙嘀咕着掰开另一具尸体的下颌，动作熟练得像在拆外卖包装。他现在逐渐适应了这恶臭，也发现了这些尸体不那么难以下咽的部位。
当他扯出半条风干的舌头时，突然发现自己在哼歌——是前世某款游戏的背景音乐。这个发现让他笑出声来，惊飞了三只正在啄食脑浆的乌鸦。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刚才的笑声并不属于自己。
那声音来自是属于婴孩的声音，怎会在这尸横遍野的乱葬岗中响起？
好奇心的驱使下，常笙顺着声音寻找起来。
寻找那声音并没有用多久，很快，常笙就发现不远处的一个破布包，正确的讲，来讲那是个用破布裹着的活婴，正攥着半块饴糖冲他咯咯笑。
“小孩！还是活的？”
看到小孩口鼻间呼出的白雾，常笙抓向布包的手一顿。
“喂，小孩，你爹妈呢？”问完之后他就使劲拍了下头，眼前的小孩这么小，估计都不到一岁，怎么会回答自己？
再者说，能把孩子丢到这种地方，想必这孩子的爹妈也早已经……
看着婴孩被冻得发白的小脸，又看向满山遍野腐烂的尸块。常笙想了又想，最终把脏手往藏青袍子上蹭了蹭，弯腰抱起布包。
小孩丝毫不怕他，还咯咯地将沾着鼻涕的饴糖往常笙嘴里塞。常笙这时才注意到，这是个女娃。
嘴角一勾，常笙接过小孩的饴糖，塞进嘴里。
“你给我糖，我救你命，真是个好买卖。”
……
常笙从梦中缓缓苏醒。
当他下意识摸向一旁的枕头，却意识到这又是梦后，愤怒地将枕头丢了出去。
飞出去的枕头哗啦一声砸碎了什么东西，接着就听到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祖宗哟，你这都是砸碎的第多少个花瓶了！”
店小二打扮的钱来福佯装心疼地捡起地上的花瓶碎片，刚刚的脚步声就是由他发出。
看都没看一眼钱来福，常笙顺手抓起一旁架子上有点破旧的藏青长袍，披在身上，扬长而去。
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青年的背影，那身宽大的袍子跟青年小小的身材根本不成比例。
钱来福心里犯嘀咕。东家是前些阵子雇来的这位脾气古怪的青年，说是雇的厨子，可实际上却当成祖宗一样供着，不仅一天厨都没下过，还动不动摔东西……
钱来福倒不是狗拿耗子替东家心疼这几文钱，常年混迹市井的他始终觉得这件事透露着古怪。
不过这些与他一个店小二也无关。
收拾完客房，钱来福回到大堂，此时赏味轩内只有寥寥几人。
“只见那仙人一手握剑一手掐诀，大喝一声，遮天蔽日的恶鬼精怪便灰飞烟灭！”
说书人不管有没有茶客都是要讲书的，此时那头发斑白的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讲上了最后一段。
“这就是自盘古开天辟地后，荡妖除魔的第一仙人——巫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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