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把我的异想告诉了十早,十早说:走,我们爬到高处看看。
我很诧异十早的提议,我们一直只是在城内行走,因为十早的体力不是很好。可是那天我看着十早的眼睛,却没有拒绝她。
于是我和十早沿着铁路一直走到了城外,我在路边找了一根大概一米长的木棍拿在手中。
十早问我:乔林哥,你拿根木棍干嘛?
那时候我没有和十早说开远还有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那就是治安。我第一次把十早带出城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假如我们在偏僻的地方遇到一些居心叵测的小流氓的话,我肯定是要和他们干一架的,哪怕用手里的木棍狠狠敲他们的脑袋也绝不会犹豫。
我怕十早害怕,于是我说:山里也有蛇。
还是吓到了十早,她脸色一白,连忙跑到我身边,紧紧抓住我的左手。
她说:如果它们没有咬我,你就别打它们吧。
我说:放心,十早,它们咬不到你,我小时候经常去山里抓蛇来当玩具玩,所以山里的蛇见到我都像见到了克星一样,早溜远了。
十早说:吹牛,你那么厉害干嘛还拿着一根木棍?
其实我也怕蛇,小时候随父母去地里干活的时候,见到的哪怕只有筷子般大小的蛇,我一口气跑到50米开外的地方,还心有余悸。我那么说只是要减轻十早心里的害怕。谁知十早看穿了我的谎言,还不留情地拆穿了,弄得我好一阵尴尬。
我只得打马虎眼说:我还没见过开远的蛇,不知道它们是否害怕我。
十早重复说:吹牛。
于是我解释说:是真的,不信你以后问我爸。
这下十早刚才苍白的脸上涌起一阵通红,她说:问……问你爸?我怎么问嘛?
我才反应过来有些失言,不过我不仅没有道歉,还更加耍起无赖。
我说:反正以后你都要跟我回去的,到时候你问就是了。
十早低着头,她说:谁要去你家了?
走了一阵之后,十早果然有些坚持不下去,我说:十早,我们还是回去吧。
十早抬头看看天上的烈日,又看看那座还很遥远的山顶。
她说:不,我不回去,乔林哥,来,你背我上去。
看着那座只是走上去就有些吃力的山峰。
我对十早说:十早,真是好主意。
十早说:乔林哥,你快蹲下,你快背我,你不是跑得很快的嘛。
于是,我背着十早沿着蜿蜒在山中的米轨上前行,把城市远远甩在身后。那时候的铁轨两边种着许多蔬菜,我在吹过的风中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我家乡田野的感觉,不再是城市中那股酸涩刺鼻的硫酸味。我的心中十分宁静,倒也不觉得累。想来是不是因为十早真的太娇弱了?
我一定要背着十早一直走下去,哪怕走到米轨的尽头,我也不会停下来……
在我背上的十早,露出一颗涂满了童真的心。
她说:乔林哥,你看,花,花,有花……有花……啊……好漂亮啊……
我转头看去,说:喇叭花嘛,我老家多的是,有什么稀奇的?
十早说:谁要你们老家的了,我就要这朵,快走过去摘给我。
我说:十早,你看啊,那花跟我们之间有个长沟,不是太容易过去,这里有的话,不远处也该会有,我们遇到好摘的再摘给你,怎么……
十早说:不,我就要这朵。
我说:那我放你下来,我过去摘给你,这点小沟还……
十早打断我,她说: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这点小沟对我的乔林哥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快把我背过去。
我只得走下铁轨,小心翼翼的越过那条沟,立正站稳之后,我把十早的身体挪到可以摘到花朵的地方,很久之后,十早都没有伸手去摘那枝缠绕在树枝上的喇叭花。
我说:十早,快摘啊,你不是要吗?
十早说:乔林哥,你歇够啦?快摘给我吧。
我说:十早,你看啊,我双手托住你的屁*,哪里腾得出手来摘啊。
十早突然在我肩膀“啪”地拍了一掌,她说:乔林哥,不许你说屁*这样的词汇。
我说:那我该怎么说啊?
十早俯头,在我耳边轻声说:要说……要说……屁屁……
我一阵语塞,说:呃……好的……你看我怎么摘啊?
十早说:你有办法的,乔林哥聪明的嘛。
我只得弯下身子,让十早趴在我的背上,用一只手扶着十早,另一只手伸手去摘花朵,可是够了几次也够不着。
我说:十早,帮忙啊。
十早才伸手出去,把那根细枝拉到我眼前,我摘下了花朵,递给了十早。
十早说:啊……太漂亮了……不过乔林哥,你还真的厉害呀,真的背着我跨越那条沟,我一个人的话是过不来的哟……
我说:这算什么,我小时候去读书的路上,这种沟不知道要跨过几条。
十早说:那我们快过去吧。
我说:十早,让我喘几口气先。
在我调整呼吸的时候,十早一直在我背上欣赏着她的战利品,又是对着太阳看,又是放在鼻尖处闻。
她说:不香呀,不过真的好漂亮啊……
我终于爬到铁轨上,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十早说:乔林哥,你累了,放我下来走吧……
我说:不放,我不累。
十早说:可是你出了很多汗啦。
我说:没事,十早,在走到尽头之前,我不会把你放下来的。
十早说:真的吗?可是这条铁轨的尽头在哪里呀?虽然我知道乔林哥很累,可是我心里却是希望铁轨的尽头遥远一些的。
我停住了脚步,看着脚下往远方的山间延伸的铁轨,消失在荒草的背后……
我说:放心,十早,这条铁轨很远的。
十早说:有多远?
我说:嗯……远到了永远之外……
十早说:乔林哥,背我去那里吧。
我说:一定。
我又继续前进,夏天的阳光虽然热烈,可是山里吹来的风却是很清凉,夹杂着我脚步声的回响声,带着树叶的清香,从十早的发间滑落。除了担心和防备着会从路边树丛中钻出来什么意外,我的心里十分平静,我真的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和十早一起去到我告诉她的地方……
那时候我已经适应了十早的重量,倒是不怎么觉得累了。十早双臂搂住我的脖颈,把下巴放在我的右肩上,长时间的沉默着……
我转头想问她怎么不说话的时候,看见泪水从她的眼中滴滴答答地落下来。那时我不想讲什么温情的话,因为那会让她哭得更厉害。
我说:十早呀,你被我感动到了?
十早说:嗯嗯……
我说:没办法呀,我就是这么温暖的男人。
十早说:臭屁乔林哥。
我没有再和十早说话,我知道十早很快能从她的情绪中走出来,就这点来说,十早可是比我强大太多,我又往前走了一会,突然我背后传来了一声惊叫……
十早说:呀……狗尾巴草……乔林哥……狗尾巴草……
我一愣,回头看见十早那张和往日无异的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眼眶中闪动的眸子,让泪水浸泡之后,越发显得动人。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说:十早……你……感动完了?
十早说:完了。
我说:连余温都没有啦?
十早说:没有啦,被风吹到开远去了。
我说:呃……
十早说:乔林哥,你先别“呃”了,我们去采狗尾巴草吧。
我说:你们这些城里的小孩儿真是大惊小怪,不就狗尾巴草嘛,有什么稀罕的?十早,你不会真的和书上说的一样,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楚吧?
十早说:哼……你难道忘记了我小时候天天跟我妈去菜市场的,怎么会分不清?
我说:哪天我得让你分分。
十早说:分就分,呀……乔林哥,为什么要考验我嘛?难不成你以后要我上菜市场给你买韭菜去?
我忙摇摇头,说:不不不……我不用吃韭菜。
十早说:怎么啦?你为什么不吃韭菜。
我说:是用不着吃。
十早说:为什么呀?
我说:呃……他们说……韭菜是……是壮阳的,我用不着。
十早的手忽然落在我的肩膀上,像钳子一般夹起我的皮子,狠狠地拧了一圈,疼得我直在原地打哆嗦,又不敢乱动,怕把十早摔下来。
十早说:你这个坏蛋,你想什么呢?
我说:我错了……我错了十早……
十早依然不放手,掐着我的皮子往狗尾巴草的方向甩了甩,
她说:去……去……快去那边给我采狗尾巴草。
我说:十早,你赶马呀?
十早在我背上“咯咯咯”发笑,我才得以解脱,十早边笑着边伏在我肩上。
她说:乔林哥,我们去那边嘛。
在我走到那些草旁边的时候,十早拽了拽我的头发。
她说:吁……
我一生气就把十早放了下来,十早识趣地赶紧蹲下身子采狗尾巴草,边采边回头看我。
她笑嘻嘻地说:乔林哥,你的鬃毛长长啦,去剪剪,不然老师又要说你了,让你又去剪个大和尚头,和高一那时候一样,嘻嘻嘻……
我看着蹲在铁轨边上采狗尾巴草的十早,她轻轻地哼着歌曲,她哼唱的旋律和在风中摆动的狗尾巴草一般,在我身边徘徊。
我说:十早,你唱的什么歌?
十早说:《红豆》。
我说:可是你明明采的是狗尾巴草呀。
十早说:不理你了。
十早采完之后,我又背起她。因为我们得离开铁轨,走山路去到山顶。我看着那些陡峭的山路,拒绝了十早要自己爬上去的请求。
山路比想象的要陡峭得多,有时候我不得不拽着路边的树枝爬上去,这样一来,我消耗的体力翻了几倍。心虽然去到了更远更高的地方,可是身体却是有极限的,我不得不歇了四次才到达的山顶。
在歇息的时候,我说:什么“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完全是放屁,放屁……
十早说:乔林哥,你不是不到尽头不把我放下来吗?嘻嘻……
十早也这样嘲笑了我好几次。
到山顶的时候,视野变得开阔起来,风也吹得越发激烈,十早得紧紧站在我身边才行。不过她倒是比我想象的激动得多。
她说:呀……乔林哥,你看……开远……开远……终于见到全貌了……
我说:这样看起来,开远还是不错的,你看那些房屋,该白的,该黑的黑,该灰的灰,很有艺术性的层次感……你听听,开远人民对生活多有激情,这么远,还能听到汽车的喇叭声。最厉害就是环绕在城市边缘的那些大烟囱了,你看,从那些烟囱里翻滚着涌向天上的黑烟,到处炫耀着开远人民的智慧,工业嘛……
十早嘟起嘴吧,她说:乔林哥,你讨厌。
我和十早并没有在山顶呆多久,因为十早说她口渴。
我说:该死,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忘记带水了,下次一定记着。
十早说:乔林哥还要来看开远的智慧吗?
我说:还没你手里的狗尾巴草漂亮呢。
十早说:那我们下次就沿着铁轨一直走,去……永远之外。
我说:好的。
回到城里的时候,天差不多要黑尽了。十早显得很疲惫,我忙把她送回了家,自己也打车回了学校。
回到宿舍之后,我打了电话给十早,我们只是相互问候一声,就休息了。
………………
十早往前走去的时候,我脑中正想起我们走过的那条铁轨和我花费了许多力气才登上的山顶,想来开远应该是不会给旅途中的人们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了。因为开远正美丽的时候,人们都躲在门的背后,像最好年纪的姑娘的期待,可是许多人迷失在数学公式的逻辑之中,找不到打开心扉的钥匙,她焦急地等待着,始终都没人知道她的璀璨。所以下雨的时候,人们几乎都是看着湿漉漉的街道,带着满脸的哀愁。不过身边的十早看起来总是那么开心,无论什么时候都对这座城市释放着她的热情。
十早发现我没有跟上她的脚步,转头问我:乔林哥,你怎么啦?
我说:十早,我虽然放弃了很久,不过看起来我依然还是一个解答题目的高手。
十早跑回我身边,她说:乔林哥,你完全正确,因为解答得正确,所以得到了许多答案,可是啊,女孩子的心很小的,只装得下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哟,可不像你们男儿心胸如海阔……
我说:嗯……十早,有朝一日,这个地方也会被你讨厌的吧?
十早说:我喜欢乔林哥,而且知道乔林哥也喜欢我,我们的感情是存在的,所以啦,在什么地方我都无所谓,就算是走进那片灰暗的灰尘中我都会捂住嘴巴跟在乔林哥身后的。喜欢和讨厌,那要看你在什么地方?
我听完,一阵惆怅,我说:一般来说,恋爱中的两个人,都是男孩子照顾女孩子的多,可是你却一直在照顾着我。
十早说:有吗?
我说:有很多的。
十早说:我们不说这些啦,快往前走吧,不然等会街上的人多起来了,我们又得苦恼了。
我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十早说:什么地方?
我说:去了就知道了。
十早赶紧挽住我的手臂,她说:嘻嘻……乔林哥,我们像不像两只可伶的小虫子,人来了,得赶紧跑。
我说:嗯,两只弱小又可怜的小虫子,在人群的喧嚣中,躲在树叶的背后说悄悄话。
十早说:嘻嘻……那可真好。
我们边说着变往前走去,雨停没有多久,路上还有些积水,十早用她白色的鞋子踏着水花走路。我一阵阵皱眉,我穿着一条因为要和十早约会才洗得很干净的裤子,十早看着泥水溅落在我的裤子上,把她看得“咯咯”发笑。
我说:十早,有时候你真像个顽皮的孩子。
十早说:这是我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
我说:这能算游戏吗?
十早说:同样是玩水,我踏着庭院中的积水玩和你跑去村边的池塘中游泳有区别吗?
我说:还真没有。
十早说: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很小的时候,他们都忙着上班,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了,我自己无聊就跑去庭院里踏水花玩,说来奇怪,我身体很弱,每天都裹着很厚的衣服裤子,可是却很爱玩水,到我爸妈回来的时候,我鞋子都全部打湿了,他们也不骂我,只是赶快给我换了干的,可能是因为他们心里歉疚吧,所以特别迁就我,或许也是因为他们的过于迁就,所以才管不住我,让我跑到了很远的地方。
十早不会经常陷于回忆之中,想来这些应该是她内心很深处的往事了。
我说:以后你跑不远了。
十早看着我,心事在她的脸上变化着,虽然很慢,可是好歹还是像阴天的时候好不容易从云层中钻出来的太阳一样,十早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她说:哎呀,以前的事不提了,哎呀……乔林哥,那时候我还有个昵称呢?
我说:不是往事不提了吗?
十早说:是开心的往事,哎呀,你这人别那么跟我较真啊。
我说:好,那你说说。
十早说:那时候院中的人们都喊我小雨点儿。
我说:小……雨点儿?
十早说:我妈妈取的。
我说:你妈妈可比我有才多啦。
十早说:我妈妈说看着我和庭院中的小伙伴们一起玩,我只有那么大一点儿,然后我又爱玩水,她就喊我小雨点儿了。
我说:那我以后也喊你小雨点儿。
十早说:不不不……你不能那么喊我。
我说:为什么?
十早说:我都长大了,还叫什么小雨点儿。
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要带十早去的地方已经到了。
我们来到了十一中的背后,那条马路像被人遗忘了一样长满了苔藓。终年无人修剪的叶子花长得壮硕茂密,那些沿路盛开着的簇拥在一起的鲜艳的桃红色的叶子花瓣从绿叶的深处伸出来,像女孩子深闺中的秘密,躲在城市的角落里孤芳自赏着。
风雨之后,被吹打落下来的花瓣铺满了整条路面,那是童话故事中的地毯,为穿着高跟鞋的公主铺盖起来的爱情故事。可是我要把它送给十早的白色踏板鞋,上面满是泥水,是属于我们的爱情故事,从遥远的城市的另一边而来,会在上面踏出更深的印记,不需要任何人的赞美。
十早看着眼前的风景,眼中有些激动,她说: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我说:以前逃学的时候发现的。
十早说:这里真的是开远吗?
我说:这里就是开远。
说着,我牵着十早踏上那条落满花瓣的街道,有些花瓣上还有雨滴溅起的泥水,还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里是属于我们的。
我问十早:漂亮吗?
十早站在满地堆积起来的叶子花瓣中,她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我。
她说:乔林哥,这样看起来,美,不过只是我们自己的意识从这个世界里切出来的一张截图,你看啊,乔林哥,我站在这里,你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雨刚刚停歇,阳光还不是那么热烈,风很清,吹动了盛开在我们周围的叶子花,你看着我,我在感觉得到了你眼中的情意,我小心翼翼地把你藏在自己心中,我可以一直站在这里,你也去不了其他地方了,乔林哥啊,对我来说,这就是美了,真的太美了。
我走过去抱住十早,对她说:那我们就不去其他地方了。
十早靠在我胸口,喃喃说:不,我们需要去到更远的地方。
我跟十早留恋着不想走的时候,这座城市开始在风中苏醒过来,我们听见远处的商店中传来了歌声,鼓的声音很沉很稳,木吉他的声音很轻快,这两种乐器的组合,让我想到了围着磐石飞舞的蝴蝶,让我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跟着那个节奏打起拍子来。
我说:这是什么歌?
十早说:《美丽的小岛》,麦当娜的歌。
我说:我没听过。
十早说:麦当娜虽然是原唱,可是我更喜欢艾莉婕唱的。
我说:这个艾莉婕又是谁?
十早说:就是你最喜欢的法国女孩儿呀。
我说:我喜欢的是你。
十早说:所以我就会唱。
我说:难不成你们一家也看艾莉婕的演唱会?
十早说:没有,就是我个人喜欢的,我还会跳呢。
我说:你还会跳?来来来……跳一段。
十早转眼看看周围,她轻声问我:乔林哥,这里真的不会有人来吧。
我说:不会。
十早说:那好,我跳一小段给你看看。
我说:跳一大段。
我还没说完,面前的十早已经跟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起了身子,接着她唱了出来:
la isla bonita(风光秀丽的小岛)
and when the samba played(还有当桑巴弹起)
the sun would set so high(太阳会高挂)
ring through my ears and sting my eyes(回响在我耳里还刺在眼中)
your spanish lullaby(你西班牙的催眠曲)
i went to be where the sun warms the sky(我想去一个阳光温暖的地方)
when it's time for siesta you can watch them go by(当午眠之时你可以看他们走过)
beautiful faces no cares in this world(漂亮的脸,无忧无虑)
where a girl loves a boy (一个女孩爱上男孩的地方)
and a boy loves a girl(那个男孩也同样爱上了这个女孩)
那是即写作之后十早给我另一次冲击,我呆呆地看着十早,多么漂亮的女孩儿,像在花丛中起舞的精灵。而我只是一只心中伤感的丑小鸭,用难听的“嘎嘎”声发出对她的赞美。
十早跳完之后,她跑回我身边,她说:怎么样?乔林哥。
我叹了口气,说:十早,你的眼睛像狐狸一般看着我,你的腰肢像水蛇一般扭动,而我只是一只小白鼠。
十早“嘻嘻”而笑,她说:死定了吗?
我说:死定了。
之后我们并离开了那个地方——风光秀丽的小岛。
那天我突然在十早面前自惭形秽,找不到任何话对十早说。
在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太阳晒得我口干舌燥,我一直没有说话。
十早问我:乔林哥,你怎么啦?
我突然转过身子,不顾一切地紧紧拥住了十早,继而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嘴唇,十早一动不动地接受着我的吻,然后双手绕到我身后抱住我,回应着我的吻。
那是我们第一次在人群面前接吻,没有顾忌其他,只是紧紧相拥着,长时间地亲吻。
路边行人投来了奇怪的目光,可能我真的触及到了他们的道德底线,可是我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如果可以,就一直这样,让我融化在他们炽热的目光中,融化在风雨之后热烈的阳光里,融化在十早温柔的怀抱里。
开远夏天的白天太热烈了。
所以开远冬季的夜晚就比较冷,冷得人们不太愿意出门,晚间的时候,甚至连车辆都很少,有时候我感觉这就是一座死城,可是我不太担忧,反而有些欢喜。
冬季的一些夜晚,大雾笼罩整座城市,我就和十早穿过浓雾,每次当大雾把十早和我淹没起来的时候,我们的视野变得十分逼仄,周围看不见任何人,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进入了从未被人发现的世界,我们又担忧又欣喜。为了不会在这“新的世界”里迷失,我们只得沿着街边的路灯前行。那些路灯一串一串相互交错着串联在一起,犹如这座城市的筋骨脉络,在雾中打亮一片片暖黄色的光芒,照耀着这座城市曾经有过的文明。
冬季夜晚的人民中路最为耀眼,因为那里搞了一项“光明工程”,从东联村一直延伸到老人民医院那边,跨跃了这座城市,每隔十米就安装了一根灯柱,每根灯柱上安装着108盏灯。传说全部点亮的时候,从遥远外太空的卫星上传来的照片上也能看见它的亮光。这是中国第二个工程能在卫星图片上显示出来,第一项便是万里长城了。
我们开远终于亮到了宇宙的范围,因此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视,大人物们很得意,于是天还大亮的时候就点亮了“光明工程”,让它彻夜闪耀在浩瀚的银河系里,向宇宙传达着这里的生命气息。直到第二天天明,太阳的光线从东山坡顶射进开远城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将“光明工程”关闭。
我对十早说:我看这市长不与太阳比一比,他是不会甘心的了。
十早知道我一直在诟病这项工程,不过倒没有那么热切地关心。
108盏灯还是十早无聊的时候跑去数出来的。
她说:呀,108盏呀,一根灯柱上有108盏耶,厉害吧?乔林哥。
我知道十早在诱导着我说话,我并成全了她,我说:厉害什么?劳民伤财的东西。
十早成功诱导了我,她笑嘻嘻地问我:那乔林哥,你说这路灯该怎么建造才算合理?
我用手比划着,说:你看,十早,在马路和人行道间建一根“Y”字形的灯柱,马路那边可以一直延伸到马路中间,安装一盏灯就好了,人行道这边可以短些,同样安装一盏灯就好。这样看起来简约方便,照亮的目的也达到了,重要的节省资源,小龙潭煤矿是大,可有多大?世界的煤矿才大呢,可是又有多大呢?只要用量能计算出来的东西,早晚会枯竭的,当然,那时候我们或许找得到其他资源代替,可是也得熬到那个时候呀。
十早说:喏喏,乔林哥,这就是你的厉害之处了,你能把自己的思维具象化,看清问题所在,然后给出正确的解答,你是实干家。
我说:那你是怎么解答的呢?
十早说:我也觉得这样浪费,可是得不出解决的方法,你叫我考虑路灯的问题,我就只想到了光和叶子。
我有些奇怪,问:光和叶子?
十早说:路灯照亮了路边的树叶,树叶在地面洒下一片暗影,暗影里躲着一对小情人,他们偷偷在接吻。
我说:呃……不是两只小虫子吗?
十早说:浪漫主义。
我说:浪漫主义也好,起码自得其乐,别像我这般屁事做不成还一天忧国忧民。
十早一直不喜欢我这样说我自己,她说:乔林哥,跟你说个你喜欢的话题。
我问:什么呢?
她说:你知道中国式思维吗?
我说:中国式思维?
十早想了一会儿后,说:嗯,许多中国人喜欢用复杂的手段去解决简单的事情。
我问:为什么呢?
十早说:因为太简单了呀,你看,简单的东西摆在那里,大家都懂了,怎么能显示出自己的高深莫测?因此他们要做得遮遮掩掩,让别人一头雾水,这样的话,他们就得意了,会说——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搞不懂,窝囊废。
我说:比如这路灯,不仅要亮,还需得亮出气势才行?
十早说:对,乔林哥你才适合做市长啊。
我说:你想跟市长谈恋爱?
十早笑着说:那要看你能不能做市长了。
我说:那估计不行,你看市长必须在每根灯柱上装108盏灯才能彰显自己的业绩,可是我只会装两盏,升官的大印不会自己夺在我的脸上。
十早哈哈大笑,她说:乔林哥你喜欢简约实用又不失风格的东西,极简主义者哟。
我说:我倒是看不出来。
十早偷偷瞄着周围的街道,她想确定是不是有人在周围,我以为她想要和我接吻。
可是十早说:再跟你说一件中国人喜欢干的傻事儿。
我说:还喜欢干什么呢?
十早说:总想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东西。
我说:怎么说呢?
十早说:比如别人的一件艺术品,他们十分想要,可是不能就这么拿过来呀,我们可是礼仪之邦,于是他们把另一个东西包装了一下,想要得到和别人那件一样的价值,结果弄成了一件不伦不类的东西来。
我皱着眉思考十早究竟在说什么,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说:你是在说中国电影吧?
十早“嘻嘻”一笑,她说:范围太广了,乔林哥,中国也有着许多不错的作品的,不过我就知道你能知道我说的什么,嘻嘻……
我说:你应该是在说某些或者许多中国电影一直在模仿着别人,结果拍不出别人的深度,没别人拍得大胆,还做不出别人的特效,所以只能拍得不深不浅,畏畏缩缩,粗制乱造,三个中庸的东西加起来,就是一个更中庸的东西。
十早说:就是模仿不成,还把自己的东西丢了。
我说:也没丢,你看《西游记》,电视电影加起来拍了几十遍了。
十早说:继承可不是吃老本,在延续中丢失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我说:你是说没办法创新,十早呀,你是个批判家。
我和十早边说着边往她家的方向走去,留下了能在宇宙中发出光芒的“光明工程”照亮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十早说:乔林哥,我们说这些会被人骂吗?
我说:放心,十早,你说的这些话跟我的拳头一样,有着足够的针对性,那些被打到的人才会疼,那些会疼的人就该打。
十早说:《皇帝的新装》一样,谁骂我们,谁就是蠢蛋。
我说:我们就是那个小孩子?
十早说:是的。
我说:可是现在的小孩子都不太敢说实话了。
十早说:怕被大人们揍吗?。
我说:对头,十早,我们是天生一对吗?
十早说:是的。
十早回家的路,有一段的光线不是太明亮,只有忧心忡忡地走在那段道路上的时候我才会有些想念“光明工程”,因为黑暗的地方有许多危险潜伏在我们身边。
在那段偏僻和黑暗的路上,有许多喝过酒的“江湖人士”们会用奇怪的目光盯着我们看。
当然了,“江湖人士”是他们自以为而已,这些人每天都会在路边的烧烤摊或者KTV里喝的烂醉。见到任何人都抬着一种不屑的眼神,做出一副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跳出来与人拼杀的姿态。他们把这些危险的信息毫无保留地露在外面——错误地理解着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他们得意地、肆无忌惮把这种卑劣的人格显示出来。吓得别人纷纷后退,欺负着弱小,自以为强大。
这样的人群,任何地方都存在。他们把江湖误解成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去危害别人的人生安全。当别人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们一眼,他们并会暴跳如雷,满嘴吐着脏话,满街打骂着,弄得满街的人群都担忧地看着他们,他们才心满意足了。通过下流的手段来让别人畏惧自己,他们觉得自豪,他们觉得自己很有价值。
需要这般来维护自己内心的人们,到底是有多么脆弱的一群人啊。
我和十早不约而同地加快着脚步,因为我们不太想去证明那群人活着的价值。
在走过一家私人影吧的时候,十早说:我们可以去里面看电影的。
第二天我们就去那里看了电影,我和十早在那里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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