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瑶轻轻拿着清雁递过来的手帕擦拭脸颊,水滴顺着脸颊落下。清晨的阳光洒在她洗漱的金盆上,也映照着她白皙的面容。挂在脸颊和鼻尖上的水滴晶莹剔透,公孙瑶的眉眼如水浸润过般灵动,细眉微动,恍若蝴蝶展翅,却又带着似有似无凛冽的寒风。
“你说……吕秋想让你去当她的贴身婢女?”
清雁接过公孙瑶的手帕:“正是。”
公孙瑶扑哧一笑,嘴角上扬:“她还真是和我过不去啊,哪来的胆子,仗着扶苏公子的宠爱,挑衅到我头上来了?”
清雁神色凝重,抿唇,最后还是开口:“吕秋……扶苏公子已经在筹划纳妾的事了,恐怕不久之后吕秋就是大公子的良娣了。”
公孙瑶挑挑眉,勾唇言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她如今走的路可是越来越高。”
清雁低眉:“若是……扶苏公子向王上请求,奴婢真去了吕秋那儿该如何?”
公孙瑶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子,转身面向太阳升起之地。高高低低的宫檐遮掩了阳光灿烂的道路,天际也在远处可有可无。
“那就留在她那里,做我的眼线。”
清雁有些着急:“可是……”
“没有可是。”公孙瑶冷冷地打断她,“如今我是公子妇,护卫婢女自然少不了,缺你一个也无妨。我与她本无血海深仇,只要她不碍着我的路,我也不会再去和她纠缠。”公孙瑶转头,盯着清雁:“不过,你倒是别忘了,当年是谁救了你一命,你该为谁效忠!”
清雁愣了愣,双膝跪地。
“是。”她低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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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英宫朝廷议论纷纷,所言不过近日来与齐边境之事。齐国近日来频频出入大秦边界,甚有擅闯之人,对我军后卫情况以及战术似乎了如指掌,诸臣怀疑军中有内奸,正呈上给嬴政。
“将军密报已八百里加急呈上,恭请王上过目。”国尉缭将一竹简呈给嬴政。
嬴政面色沉重,拿起竹简细阅,眉头越皱越深。
“一群没用的东西!”嬴政冷喝道,将竹简甩下御案。
众臣皆惧,下跪言:“王上息怒。”
“将军言,军中治军严明,无通风报信之小人,将士遵纪守法,无叛国之士。如今军机泄露,又是何来?”嬴政怒喝,眉目拧成一团。
有臣上言:“王上不如派监察至军中一览?”
嬴政揉揉眉心:“只怕届时齐军已掌握我军之薄处,整装待发了罢!我大秦不是怕它齐国,而是甫灭赵,又在伐魏,楚燕的边境也有重兵死守。伐齐之时未到,寡人不愿浪费兵力!齐国不知好歹,屡次挑衅,殊不知大秦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众臣皆言:“王上英明!”
扶苏从座位上起身,朝嬴政作揖:“儿臣拙见,愿父王圣听。”
嬴政颔首,示意他说。
扶苏:“军报每月从边境秘密传来,儿臣认为该审问跑马传送之人。军中部分大事由复父王和国尉缭所指引,其中接触之人必将严查。以及儿臣有时也参与军中事务,共同商议,儿臣必将严查儿臣属下。”
嬴政站起身,抬袖看着扶苏,复杂的眼神里带着君王的威严和审视,在深层的底处,也许还能瞧见些许父亲的慈爱。
“按着大公子说的去做。十日之内,寡人要听到结果!”嬴政冷脸走出六英宫大殿,赵高高声道:“退朝——”
昏暗的廷尉,明明暗暗的焰火撕咬着灰黑色的墙壁。晚夏的风吹进来却充满了凉意。
李斯沉默地翻阅着竹简,王上下令,十日内在宫中找出内奸。且不说内奸是否是宫中之人,若是宫中之人,这也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
“大公子今日在朝堂上所言极为大气,不知是否有调查的眉目?”李斯问道。
扶苏从衣袖中抽出一张纸,极为轻薄,他用手指轻轻抖一抖,纸便随着风轻轻飘扬,上面却无一点字痕。
“李相,这是我侍卫于宫中一角发现的物品。旁边便是父王为我所植的树。这种纸宫中从未见过,咸阳百姓也无人使用。极为可疑。”
“哦?”李斯挑眉,接过扶苏手中的纸端详,“臣也的确未曾见过。”他抬头:“公子的话是说,查非秦籍之人。”
扶苏看着旁边牢狱里被吊起来打得面目全非的几十人,没有一人招待,唇角微微上扬。
“是。劳烦李相多加严查,宫人也不能放过,尤其是齐国人。我这也会严查我的手下。”
李斯叹了口气,这么查,十天根本不够用,但又能怎么办呢?王上下令,谁敢不从?
“微臣竭力不负公子王上重托。”
扶苏颔首,走向被一排排吊起来的犯人。
“公子,小人冤枉啊……”
“臣为大秦衷心数十载,从未起叛变之心……”
“求公子明察……”
扶苏冷漠地经过,投过去的目光冰冷如剑。
伍椒低声道:“既然公子已经有了方向,不如对待这些人便宽容些?”
扶苏转头:“还是罢了。我的直觉并不一定对,对于这些嫌疑人,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
“是。”伍椒答。
“近日来经过树的人都问过了么?”扶苏问。
“公子,我们能找到的人都问了个遍,但那儿属于宫中要道,每日经过的宫人数不胜数,臣实在是难以……”
扶苏淡淡答道:“嗯,我知道了。随我去找陆简兮。”
听到陆简兮的名字,伍椒微微愣了愣。
“公子找她做什么?”
“她是齐国人,我去问问她有没有见过这纸张。”扶苏答,“而且……我注意她的飞鸽很久了。”
“公子是怀疑她飞鸽传信?”伍椒笑了一声,“公子不必担心,陆简兮常年在深宫,接触不到这些军机。况且她常用飞鸽传信已经是常事,她宫里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了。下人们都说是她不喜欢马车传信,齐国风俗习惯飞鸽。她性子单纯,想必传的都是些宫中琐事罢了。”
扶苏顿住前行的脚步,看伍椒面色微笑,似乎还有些兴奋,想继续侃侃而谈。
他觉得奇怪:“你如何得知?”
“我们都来自齐国……她成亲前我们曾有聊过些,不过成亲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了。”伍椒微微低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扶苏勾勾唇,打量着伍椒:“原来如此。”
伍椒跟着扶苏的脚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公子,成亲前些日子,我曾和她在树下有些交谈……”
扶苏讶异地看着伍椒,伍椒立刻单膝跪地,低头请罪:“臣有罪,未能及时禀报给公子。”
风带起扶苏深色的衣袖,他扯了扯嘴角:“看来你和这位齐国小公主关系不错。”
伍椒头低的更低:“臣不敢。臣对天发誓,未曾做过任何僭越之事。”
空气在沉默中静静流动,隔墙的花香浓烈,扶苏盯着跪在地上的伍椒,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此事不要外传。他毕竟是我弟弟的妻子,我不愿我的手下如此莽撞。罢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治你的不敬,往后铭记谨言慎行,莫要再出什么岔子。”
“臣谨记公子教诲。”
“起来吧,我们查她的时间不多了。”扶苏伸出手将伍椒扶起,朝公子将闾的凝露宫走去。
凝露宫和朱华宫相比起来朴素了不少。没有那么多的绫罗绸缎,面积也就一两个殿堂左右,再加上一个小院,和南山宫大同小异。
公子将闾随军征战,常年不在宫中。陆简兮和宫女们围在一起做游戏,女人的欢笑一阵阵地从宫中传来,凝露宫好不热闹。
看见扶苏来了,所有宫女们停止嬉闹,一齐跪下。
陆简兮先是看到扶苏,面色微露惊讶,杏仁般娇俏的双眼眨了眨,然后看到扶苏身后的伍椒,粉唇微微一弯,无声地笑了出来,
“见过大公子,不知今日突然造访所为何意?”她的声音稚气未脱,还带着孩子的柔嫩嗓音,和她身上浅黄色的长裙和造型可爱的发带相衬,一张单纯可爱的面庞,很难让人不生怜爱之心。
“长话短说。”扶苏挑眉,“你可知朝中军机泄露之事?”
闻言陆简兮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扶苏会来问她这件事,她皱了皱眉,嘴唇微撅:“公子问我这事儿,我如何得知呢?将闾也出征一段时日了,何况……他平日里也并不与我聊这些。”她摇了摇头,“不知。”
扶苏也不咄咄逼人,他轻轻颔首,从袖口里再次拿出那张轻薄的纸。
陆简兮疑惑地看着扶苏,等待他说话。扶苏观察陆简兮的眼睛片刻,故作轻松笑道:“听闻齐国造纸技术了得,不知你可见过这种纸张?”
“公子好眼力,这是齐国鹅毛纸不错。”陆简兮笑了起来,眼里闪着光芒,露出洁白的双齿。“怎么,公子喜欢?弟媳这儿还有许多从齐国带来的纸,公子喜欢,就带些回去用如何?”说着,陆简兮就要回殿内给他找纸。
扶苏微微蹙眉,这纸的来源竟然如此容易就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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