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泊舟佯装去茶水间洗手,看白芷操作。只见她把咖啡杯子从碟翻起,把杯底稳稳地扣在咖啡碟的圆圈凹影上。接着她打开雀巢咖啡瓶盖,在旁边的勺罐里取出金属小勺,舀了一勺咖啡到杯子。想了想她又再多舀两勺,然后再打开咖啡伴侣的瓶盖,舀一勺到杯子,最后取出钳子,再打开太古方糖的盒子,吃力地钳出方糖放在杯子里。
夏泊舟伸长脖子看她的杯子:料放了半杯,不知道喝的什么味道。
白芷走到热水开关,小心地拧开,拧到最小流量,水漫到还有一厘米的地方,她果断地用中指关掉水龙头,然后把杯子放在桌面慢慢地用小羹匙搅拌。
她在杯子搅了五六下,把杯子送到唇边美美地呷了一口,脸上舒展了开来,然后再端着杯子回到座位上。
夏泊舟“照版”也来了一杯,她端着杯子回到座位慢慢地呷,她皱眉咧嘴:这洋玩意真不好喝!像喝中药似的。
钟如忆看夏泊舟戚眉皱眼:“喝不惯吧。”
“是呀,喝了大半天也没提起精神来,在我来说还是白开水最好。”说完她起身准备把咖啡倒了。
“忆姐我帮你冲点什么?”她拿起杯子说。
“给我来点咖啡不加糖。”钟如忆笑道。
“好咧!”夏泊舟到茶水间,拿起咖啡杯,用开水泡涮了几遍,再往杯子舀两三勺咖啡,倒开水再用小羹匙搅几下。然后她再往自己的杯子倒开水。
她抬头朝窗外远望,影影绰绰的山像是一个沉默的汉子,憩坐在石头,吐着烟雾,凝眸不语……
林彬端着茶杯进来,夏泊舟赶紧把位置让给他。
林彬边按水龙头边说:“夏小姐,还习惯吗,有事找我。”
“慢慢习惯,缺什么肯定会找你的。”夏泊舟一边退一边说。
夏泊舟把杯子放在钟如忆的桌面上,再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是敏感的,刚来到大城市不敢多说多动,惟恐被人笑话。
赫朋公司参照香港公司的作息时间:朝9晚5,午休一小时连同午饭。
12点,钟如忆拍拍对着苹果电脑的夏泊舟:“夏小姐,咱们一起去吃饭了。”
夏泊舟“哦哦。”地应道。
会计部一台电脑,只有白芷会用,夏泊舟头一回用电脑,一边摆弄,一边问身边的白芷。
进入电脑系统的八条DOS命令,由字母和数字组成,夏泊舟对白芷说:“这个进入系统的程序,一匹布那么长,错了一个字符又要重新来过,够麻烦的。”
白芷低头帮她看电脑:“舟姐,慢慢来,习惯了就快了。”
夏泊舟有些不甘心地起身,随后她跟着钟如忆走出了办公楼。
白芷和姜安娜跟在她们后面叽叽咕咕。
姜安娜注视着夏泊舟的披肩烫发,白黑格子与石青色格子重叠的几何图形西式套裙裹住她凹凸的身材;她再瞧瞧钟如忆深灰色笔直的西裤,蕾丝衣领淡蓝色的衬衣,仍然显示她玲珑有致的体态。
钟如忆她拨了拨朴齐耳短发侧过头和夏泊舟私语。
姜安娜低头对白芷说:“你看忆姐都过40了还那么优雅。”
姜安娜再扫扫夏泊舟:“夏小姐身材和气质多好,看不出生了孩子的……”
“是咧,我怕生了孩子就变成大肥婆了。” 白芷点头低声笑道。
“你不害羞,你几岁啊?!” 姜安娜拽了拽白芷的直发。
她俩打闹着跑到了前面。
“我还真吃不惯你们的广东菜,什么都是蒸的,要不就是焯水,淡淡的,没味道。但我儿子喜欢吃清蒸鱼,我怎么也做不好。” 钟如忆拉着家常。
“把新鲜的海鱼用刀打花,面上铺少许姜丝,最好加两片柠檬,去腥。把锅的水烧开,再把鱼放进锅,蒸八分钟,鱼的眼睛凸出就是熟了。然后关火,取出鱼,把蒸馏水倒净,淋一点生抽,把葱花洒在鱼面;再烧热油,淋在葱花上面即可。”夏泊舟说道。
“买的鱼最好一斤左右,大了太老了,也难熟;太小了多骨刺……” 夏泊舟补充道。
其实她烹调水平不咋地,但她为了和钟如忆拉近距离。
“还那么多讲究哦,我还真不喜欢做饭,若不是为了孩子。” 钟如忆说。
“那你在家谁做饭呢。” 夏泊舟问。
“吃食堂,省心。” 钟如忆说着。
夏泊舟点头,她也是怕庖厨的人。
2
旧时代,钟如忆属于富贵人家:她母亲是资本家的大小姐,她父亲出生显赫,她的祖父是大军阀张国尧的副官和翻译。
六岁前她是掌上明珠,锦衣玉食。公私合营后她父母慢慢地变成了劳动者。她父亲在工厂做车工,体力技能不如人,也因为出身不好。
车间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钟石鸣,你要认真工作,你出次品拖我们车间的后腿,给社会主义建设抹黑。”
“是是,主任。” 钟石鸣低头谨慎地躬身答道。
车间主任以前是他们家的工人,他们家对工人算仁义,所以现在车间主任也还算客气。
钟石鸣憋屈地回到家,他开门只见厨房冷火冷灶,便耍起少爷脾气,指责妻子:“吴笙笛,你干嘛呀,你一个家庭妇女在家不做饭,还想当你的大小姐哦!?”
钟石鸣大声嚷嚷,他扶了扶眼镜,高高的身躯有了弯曲,原来清秀的脸布满阴郁,眉宇间有三道深深的沟壑。
“你不看我手不停吗?!” 吴笙笛手里织着毛衣:“你还想当你的大少爷呀?!” 吴笙笛也没好气道。
吴笙笛从没做过饭,厨房的油烟,菜头菜尾,鸡头鱼尾,发出那种腥泔味让她捂住鼻子。
张妈是她的乳娘,吴笙笛结婚后张妈一直跟着她。张妈即便家里分了田也没回去。
张妈的儿子写信来说生产队让张妈回去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张妈才不得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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