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美兰蓬头垢面,邋邋遢遢、自言自语,她再也姣不起来了。
街坊里三姑六婆在背后嘀咕:“你们看姣婆兰死不死,契家佬(1)被拉咗,老公又冇咗,看她以后怎么过?!”
“哼!以前她的样子有几兴,现在就有几折堕?!”
她跟着李北卓的时候患得患失,老拿儿子出气。儿子听街坊四邻说母亲和别的男人姘居,心中涌出愤怒。
刘美兰骂儿子:“衰仔,死蠢,每次考试都不过70分。像你爸那样蠢,怎么就不遗传我呢。”
“我才不遗传你,花枝招展啥都不干。我爸实诚勤快。”儿子刮了她一眼,低头嘟哝。
刘美兰恼怒成羞一个耳光甩过去:“你爸有本事,我用跟别人嘛?!”
她瞪大眼睛:“有头发谁愿做癞痢!”
她儿子吓得连忙低头溜走。
人们见她踽踽独行在街头,摇头叹息。
她现在走隋俊以前走过的路,悲伤隋俊以前的悲伤。她独自流泪,吞咽苦水,咀嚼漫漫的长夜。
隋俊不怨恨前妻,他对余秋霞说:“要不是刘美兰当初对我这么绝情,我也不会下西海。没有下西海那一段时间的开眼界和疗伤,就不会变得自信,也就不会改变后来命运。没有改变,自己的言行举止和容貌不知道有多糟糕。”
他凝视余秋霞:“她不给我这个机会,也不会遇见你,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的能量,我还以为自己在家死翘翘呢。”
余秋霞笑着点头。
他以胜利者的姿态打电话给儿子:“儿子,放假回来就多陪陪你妈吧。”
“好的,爸爸。”他儿子答道。
隋俊的儿子对自己父亲再娶没有异议,但母亲跟别的男人他充满了敌意。他不知道他母亲下岗没了工作,有多彷徨无助。她想生活得更好,跟别的男人只是权宜之计。有钱有权的男人不会娶她这个有儿子的半老徐娘。不好彩她又跟错了人
有人欢乐有人愁。
2
在夏泊舟准备帮任飘萍找工作的时候,接到隋俊打来的电话,他悲伤地说:“任飘萍,走了。”
“走去哪里了?”夏泊舟轻松地问。
“上了天堂。”隋俊无神无气。
夏泊舟一惊,电话筒“啪”地一声跌落吊着。
夏泊舟在心里说:你为什么不能再熬一熬呢,到现在我有能力帮你找到工作了,你怎么就等不及,这么快就走了呢。
任飘萍的命运就这样在45岁里,悲悲切切地写上休止符。
任飘萍郁郁而终,她的家像冰窟窿,没人跟她说话,她也不找人倾诉,就这样默默地走了。
她坟头上那猎猎的白幡,诉说着她的平生的不平,山丘边浩浩的江水在呜咽着她的挽歌。她的女儿南下打工回来,跪在母亲的坟前嚎啕大哭,隋默伫立无语,知青同学默默地抹眼泪。
她的性格要是能八卦些,应该能熬到耄耋。可惜她做中学老师的母亲从小按淑女来培养她。但这个时代,文静的淑女不如山野的泼妇赖磨。
忧郁的任飘萍是无助的,这并不是她的无能,而是她性格和面临的困境是自己或别人没有办法拉扯和救赎的。因此,她除了默默地承受之外,别无选择。
她的那份痛苦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同情她的人只能眼看着她的痛苦,因为没有本事,没有安慰的能耐帮助她,只有扼腕叹息。
任飘萍很少笑,即便是特别高兴的时候也最多是嘴角微微的上扬。她跟那些总是笑得花枝灿烂的女人相比,她是极度内敛的。
她的情绪不会大起大落,偶尔爆发一两次,但事后她总会责怪自己太冲动、进而尽力约束自己,并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而她却选择独自去吞噬那无比漫长的痛苦和忧伤。
倘若你偶尔看到她露出笑容,即使是嘴角的轻轻一撇,那你就幸运了。因为你欣赏到了很多人都欣赏不到的昙花一现独特的风景。
她的眼神似一潭平静而又深不可测的清水。而那潭平静的幽怨般的清水,稍不留神就会溢出让人心碎的眼泪。那满眼的彷徨与忧伤足以催人泪下。
任飘萍的一生大多都是痛苦的,因为她生活在理想与现实无法调和的矛盾之中。
她和常人一样,对幸福的渴望,对理想的追求,对浪漫的向往。然而,尽管她可能有着比许多人更为多的品德修养,可能有着比许多人更为丰厚的文化底蕴,可能有着比许多人更为优秀的做人的思想观念,但她也只能受制于现实的残酷,而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渴望,不得不放弃自己,不得不封存自己的向往。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宣泄。
她的一切美好的梦想,在她离开人世的那一刹那粉碎。她也得到最终的解脱。
人的一生,精神上的富足才是真意义上的富有。任飘萍恰恰最不能解决的,就是精神上的痛苦和折磨。正是因为痛苦和折磨,任飘萍又具有了一种善良的深沉。她在夏泊舟心中永远不生不灭!
3
钟如忆老公卞鑫长得俊帅,在国企下岗后,应聘到飞光集团公司,在总经理办公室做助理。
卞鑫出身工人家庭,父亲原先是翻砂工,后来身体不好,被派去看大门;母亲没工作。
他俩姐一妹,他是家里的独苗,全部宠爱在一身。小的时候,姐姐短了的裤子不改直接让他穿。
母亲赖世彩手拙,求邻居帮忙,被拒。邻居不拿正眼看赖世彩:“我最近忙,你拿到机缝社去吧,花不了几个钱。”
卞鑫上厕所,同学笑话他:“卞鑫穿你姐姐的裤子,右边开缝的。”其他人哈哈大笑。
卞鑫回去把裤子脱了一扔,气鼓鼓:“我不穿我姐的裤子,丢死人了。”
“我可没钱给你买新的!”赖世彩说。
“我情愿穿短了的。” 卞鑫赌气关上门做作业。
注:(1)相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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