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泊舟上小学写家史。夏泊舟知道母亲出身贫农:“妈,我们学校写作文要写家史,您给讲讲吧。”
“你外公给地主老财打长工,有一年地主上门逼债一刀砍过来,把你外公的头给砍了。”张春英眼神闪烁,她表现出惊恐,但没有愤怒。
“可恨的地主老财!那一定流了很多的血,后来怎么办呢。”夏泊舟愤怒和担心道。
“好在亲房的兄弟用土烟丝给你外公止血,才慢慢好的。”张春英回忆道。
夏泊舟的这篇作文把地主的残忍,贫下中农的困苦绝望刻画得入木三分,把翻身得解放的欢乐饱墨在纸。老师把她那长长的千字文当作范文贴在墙板上。
放暑假,夏泊舟外公从山里挑出两大布袋的沙梨 ,蹒跚向她家走来。
她看见外公来了,她高兴地用客家话喊道:“毑公!”说完跑上去搀扶。
夏泊舟外公,黑色的对襟衫撑起伟岸的身躯。他高高的鼻梁、古铜色的脸膛布满了皱纹,自信俊朗坚毅的神态、慈祥的弯月眼睛。
他对夏泊舟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喘气笑道:“阿舟,不用扶毑公,担子重。”
夏泊舟拥着外公走进家门,帮外公放下重重的担子后,外公粗粗地喘了口气。她马上搬出椅子,让外公坐下:“毑公坐。”
接着她倒了一大碗水:“毑公喝水。”
外公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口抹了抹嘴巴。
她一边帮外公搧扇子,一边用毛巾帮外公擦拭额头的汗。外公取过她手上的毛巾,用力地拭擦脖子和身上的汗水。
外公从大布袋里掏出两只大沙梨放在夏泊舟手里慈爱地说:“阿舟,食梨。”
“多谢毑公。”夏泊舟接过沙梨,一只放到外公的嘴里:“毑公,您也食!”
外公说:“毑公食厌了。”说完把那只沙梨放在桌面上。
夏泊舟把一只沙梨放到嘴里,用力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嘴巴含糊:“甜!真好食!”
外公笑着抚摸她的头顶。
等她吃完,外公牵着她的小手出门,一高一矮的背影映在斜阳下。
鱼塘凉风习习,祖孙俩就地坐在塘边的草地对着泛起涟漪的鱼塘。
夏泊舟问:“毑公,你的头是不是给地主老财砍的。”说完,她站起来用小手拨开外公的寸头,发现一条长长的伤疤,她用小嘴吹着外公头顶那条长疤:“毑公,还痛不痛。”
外公轻描淡写地笑着说:“早就不痛。是我的兄弟砍的。”
夏泊舟惊愕:“为什么?”
外公仍然轻描淡写:“他要霸我的屋。”
夏泊舟愤怒道:“太坏了!兄弟都那么残忍?!”
她一转念:母亲为什么说是地主老财砍的呢。夏泊舟百思不得其解。
夏泊舟外公一直跟他唯一的农村的儿子生活。
张春英这个弟弟侍养父母,即使再困难也不向张春英开口提要求。
夏泊舟的外公和外婆见面就吵,他们似乎没太多的感情。但俗话说的:恩爱夫妻不到头,吵闹夫妇多长寿。你得了这样就会失去那样。
张家有两个孙子两个孙女。夏泊舟外公外婆的晚年是幸福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拥在身边。他们竟然在大山里活到九十多岁无疾而终。
张春英长相像父亲,性格却像母亲。在家,她有绝对的权威。
2
夏秋田没有权利支配自己的行动,因为张春英结盟了夏诗白两公婆。这两公婆又是家里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横主。张春英有能力让老实迁就的夏秋田有所为有所不为。
夏秋田是矛盾的,既希望自己妻子漂亮出身好,又希望老婆知书达理。二者必居其一时,他选择了出身贫农的老婆。
张春英能干聪明,烹调技术高。
夏秋田性格内向,他害怕农村亲戚的到访,话不投机,他不会招呼人。张春英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来她家的她都兴奋。她觉得亲戚朋友多面子大,她和农村的亲戚有更多共同话题。
夏秋田烦闷地行走在街上,他望着路人步如快剪,远眺忽明忽暗的岛屿。他登上观光巴士,侧首凝视窗外,车沿着旖旎蜿蜒的鹣鲽行走,他看见渔舟吟波,椰树摇曳。他用这些风光洗一洗疲惫的心。
3
赫朋房产公司的城中村改造项目是马载卒老家的马家村。
工期顺利。回迁那天彩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之前,他们这条村满眼是乱搭乱建的出租屋,乌烟瘴气 、污水横流,黄赌毒混杂。
这条村,1980年代前像一个穿大襟衫的大婶。进入1990年代后,就有些像依在门边,一只手兰花指钳举香烟,另一只手垂扶门框的妖艳绝色女子。
在邮局里,身材S形的高挑美女站在柜台前,她手上拿着填写好的电文:“钱多人傻,速来!”
她准备拍电报回去给家乡的姐妹,让她们也来这里捞金。
在这里,外省贫困的美女子专门赚取出手阔绰的老板或吃息男人的快钱。
马家村召开社员大会。
村长马维信问:“社员同志们!改革开放,我们村最近这几年有什么变化?!”
妇女同志七嘴八舌,一个中年妇女站了起来,她笑着大声嚷:“最大的变化就是我屋企(1)那死佬男人,原来不识听普通话,现在的普通话讲得都不知几溜!”全场爆笑!
以前,这村子的男人哪里见过蜂拥南下,如此漂亮如此香艳的女子。当时的马家村是闻名的“二奶村”。
这时的“二奶”虽然不用干活,但也没什么钱。丰衣足食略有盈余而已,但比起她们家乡的父老乡亲算得上富人阶层了。
美女出来均贫富,为家乡的兄弟姐妹挣点学费,为辛劳的父母盖所砖混楼房。贫困村里盖上新楼房都是女儿南下捞世界的。
注:(1)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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