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赵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小梅白天跟他说的那件事。他知道小梅所说的话不是玩笑,也不是一时赌气,就她那性格,完全会说到做到。凭心而论,赵乐承认吴小梅是诚心诚意想帮他,因为小梅太了解他了,太知道他心里想要什么。尽管他把她伤的不轻,可她不仅没有记恨,反而明摆着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他。然而,赵乐也清醒的意识到,无论小梅她多么诚心,也无论自己怎样努力,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和后台,这个名额最终还是落不到他头上,考试,只不过是做给那些不知底细的人看的,纯粹是走个过场而已。思来想去,赵乐决定为小梅去陪考一次。
进考场那天,赵乐拿到试卷大概浏览一遍,考题不是很难,基本上都是他会做的题。可是他拿着试卷只看不动笔,磨蹭了好大功夫才随便做了几道题便草草交卷。几天后考试结果出来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吴小梅竟然考了个零分。
吴小梅考出这个成绩,认识她的人都不敢相信,也不能理解,但是最最不能理解的人还是小梅的父亲吴兴华。吴兴华知道女儿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成绩并不差,一直都是他在人前人后夸赞并引以为荣的孩子,再怎么着这次也不至于考个零蛋呀!他猜来猜去,终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只好当面质问女儿:“跟我说说,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考题太难了,我做不好。”小梅随口说。
“胡扯!我去查询了,阅卷老师说你直接交了白卷,根本就没答题,难道你一题都不会做吗?”吴兴华一听就知道女儿说得不是真话,完全是在敷衍,因此他气得像头牛似的喘着粗气追问:“还有,我看赵德贵家那小子也去考了,我问你,是谁把招民办教师的事情告诉他的?这个事情我跟村里几个人都说死了不许外泄,结果他还是去考场了。”
“爸,人家啥条件都符合,凭什么就不能去考呀?”
”听你这话,就是你泄露给他的喽?”
“那又怎样?本来他就有权利知道这个事情,更有权利去参加这个考试,你们为什么要瞒着人家不让他参与公平竞争呢?”
“糊涂!你这不是故意给自己找个赢不了的竞争对手吗?小梅呀,爸这么做都是为你在铺路,你呀,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还这样犯浑,整个打破了我的计划!”吴兴华越说越火,恨不得跑过去给不知好歹的女儿一个巴掌。
“爸,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但是赵乐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你们这么做太不公平了。”
“公平?这个世上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哎?我怎么觉得你处处条条都在为他着想呀,你该不是……”吴兴华顺着自己的思路越想越后怕。
“我们就是同村同龄的普通同学,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小梅及时解释道。
“不可能!别把你老子当傻瓜!”吴兴华索性把话说透说绝,“好了,现在我也不想过问那么多,我只给你提个醒,想都别想,趁早死了那个心!”
在没考民办教师之前,吴兴华并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这下捅到马蜂窝了,吴兴华死死抓住这个疑点展开了丰富的想象,越想越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似乎已经超越普通同学的关系,因此,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不能再熟视无睹的任意发展,真等他们把屎抹到自己这张老脸上再去阻止那就悔恨已晚。想着这个头疼的事情,吴兴华突然萌生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第一步,想方设法求人托关系把赵乐这个民办教师拿掉,然后按原计划将女儿小梅扶上职位。其二,赶紧给小梅找个合适的人家,尽快把她的婚事订了。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身份明摆着就不在一个阶层了,有了身份之差,对现实中年轻人的情感而言不能说不是一种考量,再加上小梅有了婚约之后也就身不由己了,两个人再想往前发展自然就会受到一定的制约,甚至还能将那点念想彻底的掐断,时间久了双方的心就会慢慢变凉,最后至死。
在这件事情上,吴兴华已经想过了,拿掉赵乐的民办教师对吴兴华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凭他这么多年积累的人脉,活动一下就能办了,难的是女儿小梅的婚事。这几天,他为小梅的婚事想得头疼,人选倒是想好了一个,问题是如何才能说服小梅那个犟丫头。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跟并不当家的小梅妈说了这件事,小梅妈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就说:“女儿大了,是该找了,可到哪里去找那么合适的人家呢?”
吴兴华不绕弯子直接点名道姓:“我看河东张明道家的文亮就不错,那小子头脑活泛又有眼色,现在村里大小也是个干部,再说张明道那个家境,在洼里村除了我还有谁能比他强呀?这就叫合适。”
小梅妈灵醒的说:”不假,是挺好的,要不托人去说说?”
吴兴华却说:“妇人之见,咱们家是女方,怎好意思去主动呢?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小梅妈又是灵醒的说:“也是啊,那该怎么办呢?”
吴兴华从被窝里坐起来,点燃一根烟边抽边说:“这种事情还是你们女人出面比较好,要不你找个机会跟桂兰私下说说,让她去试探一下张明道两口子的口气再说。”
桂兰是吴小眼妈,跟小梅妈是家门妯娌,平时关系好得无话不说,今天吴兴华不提她,小梅妈也可能会想到这个可靠的人选。“也好,桂兰毕竟是自家堂弟媳妇,成不成她都不敢到处去乱说。”
第二天上午,小梅妈找到了桂兰干活的地头,两个人闲扯了一会后桂兰问:”嫂子,找我是不是有啥事呀?”
小梅妈并不正面回话,她拐了个弯问:”你觉着河东张明道那家人怎么样?”
桂兰听这莫名其妙的问话就觉得蹊跷,“嘁,都是本村本户的,哪家人你不了解呀,还用问我?”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给我说说看。”小梅妈执意要桂兰问答。
“你啥意思呀?哦……是不是相中人家文亮了?”心直口快又十分灵窍的桂兰顿然悟出话中意思,便一语道破。
小梅妈只好实话实说:“也不瞒你说,我跟你兴华哥想给我们家小梅找个挺般配的人家,我们觉着张明道家的文亮还行。”
“哦,知道了,嫂子你放心吧,今晚我就过去给你探个口风。”桂兰心明眼亮,爽快的应下小梅妈。
两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这事,桂兰的男人吴兴旺身穿一套抹了白灰的旧工服,肩扛一把锄头大步流星从地头的路上走过来。吴兴旺是洼里村的老窑师,西后山那座石灰老窑一直都是他领着村里两个人在经管。后来土地承包到户了,村里能分包的都分包了,唯一留下这个集体窑口没有分包,因为当时石灰窑的效益特别好,每年都能给洼里村带来可观的经济收益,所以吴兴华一直把村里这个支柱产业交给自家兄弟打理着。再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白灰的销量一年不如一年了,再没有出现以前那样灰还没出窑订户运货的车辆就排长队等着了。如今,优质的白灰堆积在仓棚里,几天都来不了一辆购货的车,效益差得连吴兴旺三个人的工钱都难以支付,就那么不死不活的一直耗着。现在,三个人闲得无聊,也耽搁不起光阴,只好轮换着下地帮助家人干点农活。
“呦,嫂子在帮忙呢?看来中午还得多弄两个菜招待客人呢。”吴兴旺老远就玩笑似的跟小梅妈打招呼。
小梅妈也习惯了小叔子的戏弄和玩笑,顺着就说:”那还不赶快回家杀鸡宰猪去,嘻嘻嘻……”
吴兴旺知道小梅妈跟自家女人关系一直亲密,所以也没过去打搅她们说话,说笑后就忙着弯腰锄地了。
两个女人看着这个闲不住的男人干活这般卖力,也不好意思再闲聊下去,小梅妈借故说:“还是算了吧,想吃到你家的鸡呀猪呀的还不把我熬死了,我还是回家自己吃喽。”说完笑嘻嘻的离开了。
吴兴华起床后的第一件事通常是先去茅厕边蹲边抽支烟,然后回来洗漱。这个时候,小梅妈差不多已经把青石板铺垫的院落打扫干净,将吴兴华爱吃的家常饭端到了桌面上。今天,他一如既往的吃了两个馒头,一大碗玉米粥外加两个草鸡蛋,然后习惯性的点支烟叼在嘴里,再去车棚推出他那辆爬坡性能很强的“野马”摩托。不过,今天他不是去村委会而是要去一趟县城,去县教育局找人办事。以往,找乡里人办事就是拿点小钱,或者是请吃顿饭就能解决,可今天是去县上求人办事,办的又是女儿工作的大事,肯定不能小气。昨晚他也想了,如今吃吃喝喝已经不管用了,送啥都不如送些现金实惠,所以早早就把家里的存折揣到口袋里,进城后去银行取出伍千元,然后塞进装土特产的蛇皮袋里头,说完事后往领导家一丢就成了。
当然,吴兴华也不是盲目的去求人送礼,干了这么年的村支书,跟乡县两级许多领导都有一定的基础关系,尤其是那些有实权的领导干部,他总是能千方百计的贴近他们,然后把关系处得比较深刻,所以他对这趟县城之行充满了信心。
不久,县教育局就给吴小梅下发了录用通知书。可是,当吴兴华兴冲冲的把通知书放到女儿眼前时,小梅看都没看一眼就断然拒绝了,理由是:不是凭自己真本事得到的名额她坚决不要,既然公开考试,择优录取,那就应该公正公平,按章办事。结果女儿一通大道理把吴兴华气得当场就撕掉了录取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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