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转眼又就到了深秋。带着寒意的秋风掠过村头那棵古银杏树,远远就能听到成熟了的果实在风的作用下唰唰作响的声音。摇摆的时间长了,成熟的果子就不间断的往地面落,倘若把它捡起放进火里烧烤片刻,远远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再把它丢进嘴里轻轻那么一嚼,甜甜的肉肉的,好吃极了。

这段时间,杨龙杨营长每天的任务就是带领刚入伍不久的新兵在银杏树下苦练杀敌本领。这是新四军改编后的第一批新战士,为了能够尽快投入战场,沈政委就把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了杨龙,而杨龙也深知这个担子的轻重,起早贪黑地把自己身上的功夫毫无保留地传教给这些新战士,因为他知道,仗说打就打起来了,而这些新兵蛋子一旦拉上战场,假如没有过硬的本领那就等于白白送死。

这天,杨龙正在给新战士做动作讲解和示范,团部勤务兵小跑着来到杨龙身边,说沈政委叫他去一趟团部。杨龙喊过一个师弟,嘱咐他带着战士们继续练,然后抓起树根上的外衣快步赶往团部。推开团部的门,见沈政委和石魁分别坐在一个与沈政委身材差不多的中年军人两边,那个陌生军人面庞瘦削却透着刚毅的血性,看人的目光锐利、冷峻。杨龙一看不认识,也没敢乱打招呼,只是愣怔的瞅着沈政委。沈政委笑起来,忙向杨龙招手说:“来来来,快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上级刚派来的神勇善战的张兴发张团长。”沈政委又转过脸对张团长说:“这位呢,就是我跟你说起的那位武功了得的硬汉营长杨龙。”

听完沈政委的介绍,杨龙啪的来一个立正敬礼的规范姿势,嗓门宏亮的说:“首长好!”

张团长也站起身来回了个军礼,笑呵呵的走到杨龙身旁,两手往杨龙的肩头使劲一拍,带着淮北口音说:“带劲!咱们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我相信,从你手里出来的新兵将来个个都是钢铁奇兵!”

”请团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杨龙斩钉截铁的回答。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更放心了!”张团长用手示意一下说:“来,坐下,现在我给大家讲几句,根据当前局势,中央决定要做好全面反击的战略准备,再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和谈上了,我们要集中优势兵力分片合围,各个击破。我们团的当前任务就是配合兄弟部队,瓦解和消灭皖东地区顽固的国民党反动守军,进一步扩大解放区。”张团长说完,朝几个人脸上瞅瞅,见一个个听得意味犹尽,又笑着说:“我就讲这么多,下面该轮到你们了,都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沈政委似乎一直憋着一口气,直到这时候才舒畅的吐了出来:“是该行动起来了,再这么被动的等待下去,战士们真的要憋出病来了。”

石魁也跟着插上一句:”是啊,战士们早就急得手痒痒了,我们拼命打下的城市凭什么就让他们那些王八羔子白白给占了?”

杨龙没有发话,他两眼紧盯着张团长,似乎在等待张团长的进一步指示。

张团长却换了个话题说:”老沈呀,听说驻守古城的是国民党的一名勇将团长,并且听说还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沈政委答:“是的,这个人是抗日猛将,是个有良知的正直军人,他现在的夫人抗战时期曾经为我们做过不少重要的工作,前不久也密秘加入了我党。”

张团长说:“那好啊!如果有可能的话,再把这股力量争取过来就更好了!”

沈政委说:“我也正有此意,后面就看她夫人王桂芬同志的思想工作能不能做到位了。”

张团长说:“不过呀,这个枕头风只能慢慢吹,急不得哦,这项任务就交给你这位老谋深算的政委喽。”

张团长将大拇指在沈政委眼前一晃,爽朗的笑了。其它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屋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热烈气氛。

这时候,兰子在门外报告之后斜着身子挤进房间,她双手端着一箩扁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韭菜盒子,后背驮着刚满月的孩子,快步走到桌前将箩扁往桌面一放,催促道:“刚出锅的,大家赶快趁热吃!”

张团长并不认识这个风风火火的女人,诧异的往她身上打量,正想发问,沈政委不失幽默的介绍道:“兰子,杨营长的媳妇,我们妇联主任兼后勤部长,哈哈哈……”

“那这位就是我们的张团长喽。”还没等沈政委转过脸来介绍,兰子就笑盈盈的看着面孔陌生的张团长十分肯定的说,然后将冒着热气的箩扁递到张团长面前,“请首长品尝我亲手包的韭菜盒子!”

张团长风趣的哈哈大笑起来,他单手指着兰子连连点了几下,说:“好一个鬼精!我脸上写字了吗?就连我最爱吃韭菜盒子她都知道了,我一闻到这香味儿哈喇就控制不住的要流出来了。哈哈哈……来来来!大伙一起动手立刻消灭它!”

张团长话音未落,大伙就七手八脚的行动起来。杨龙嘴大手快,一口就能吐下大半个韭菜盒子,他很快吃下几个后又要伸手去拿,沈政委一巴掌将他手打开,玩笑的说:“自觉点好不好?由着你吃得多少呀,省点给我们这些手慢嘴小的吃吧。”

杨龙收回手,赶忙把露在嘴角外没有吞咽下去的那半截一下塞进嘴里,他咕囔着腮帮笑嘻嘻的溜到兰子身后,解下兰子后背上的孩子乖乖心肝的举过头顶,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又放到怀里,然后伸出油腻腻的嘴巴去亲吻孩子粉嫩的小脸,边亲边说:”小铁蛋,老子一整天都没看到你喽,想死老子喽!”

不料,小铁蛋被这冒失的动作惊吓得大哭起来。兰子见状,一把夺过孩子,责骂:“冒失鬼,神经兮兮的,看把儿子吓的。”兰子骂完往凳子上一坐,麻利的掀起衣襟,旁若无人地将雪白的奶头塞进铁蛋的小嘴里,铁蛋即刻止住哭声滋溜滋溜的吮吸起来。

桂芬的临产期转眼就要到了,按推算也就是这一两天了。由于是头胎,李国梁难免担心,还没有一点临产迹象他就提前把桂芬安排进了医院,并且自己寸步不离的守在桂芬身边,守到第二天傍晚,桂芬突然说肚子有点疼,李国梁赶紧跑去喊医生。自从桂芬被推进产房那刻起,李国梁的心就开始猫抓似的难耐,他好几次将手伸进口袋想取支香烟抽几口,但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收了回来,然后在产房的走廊里来回不停的走,走一会儿感觉累了,便在走廊的长椅子上坐下,坐不了一会儿,又感觉屁股下面有钉子扎似的难受,就再站起身走。直到此刻,李国梁才真正体验到等待一件心急的事情是这样的难熬啊!

等了大约两三个钟头,产房的门终于开了,一个漂亮的年轻护士走过来跟李国梁说:“恭喜呀,你太太生了个大胖小子。”

李国梁迫不及待冲进产房,看看虚脱的桂芬,再看看胖乎乎的儿子,弯下腰贴在桂芬满是汗水的额头,使劲的亲了几口,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辛苦了桂芬,你就是我们李家的大功臣!”

桂芬费力的睁开眼睛,微笑着目视李国梁,软绵绵的说:“快把儿子抱过来,让我看看。”

李国梁抱过儿子,自己首先没头没脸的亲了几口后,嘴里喊:“我有儿子喽!我做爸爸喽!”

“别那么大声,吓着孩子。国梁,给儿子起个名字吧。”

李国梁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在嘴里叽里咕噜琢磨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满意的名字。桂芬等的有些心急,张口便报出自己想好的名字:“就叫解放吧,我们不是都在期盼新中国早日诞生吗?我看就叫这个名字好!”

李国梁疑惑的看着桂芬,忽然觉得她说的这些言词像是出自共产党之口。

桂芬却镇定的说:“干嘛这样看着我呀?这个名字不好吗?”

李国梁愣怔了一下便顺从的说:“好,挺好的!这个名字有寓意,听你的,就叫解放!”

李国梁把军权让给周副官玩了一段时间后,李国梁手下的几个营长情绪很大。一营长郑文中直接找到李国梁说:“团座,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当真让那个小太监呼五喝六的了?再这么下去,兄弟们的心就散了、凉了,你也该收一收了吧?”

李国梁知道郑文中这个人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办事也比较稳妥,所以兄弟们都叫他“真稳重”,算是李国梁的心腹。李国梁淡然一笑,似乎满不在意的说:“你嫂子不是正坐月子吗,我不得好好服侍她一段时间呀?怎么?那个小太监最近都干出啥过格事情了?”

郑营长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倾诉的时机,就说:“唉,别提了,最近他分别找我们几个营长谈话了,那意思就是探问我们团的内部情况呗,但主要还是打探团座你的有关情况。”

李国梁停顿片刻说:“他爱打探就让他打探去,反正把他空降来就是干这个事情的!”

郑营长说:“团座,不能就这么被动的等他整你,你得先下手给他来个下马威,大不了兄弟们跟你一起……投共。”

李国梁没想到向来谨慎稳重的郑文中能冒出这么一句危险性的话来,赶紧扬手示意郑营长住口,并且宽慰他说:“放心吧兄弟,暂时天还塌不下来,你带着弟兄们该干啥干啥,千万别让他们找到借口,听懂了吗?”

郑营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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